事已至此,杨榕知道叹息也无用,干脆抛开不去想,而是着重解决眼下的问题,木器行已现在的情况肯定无法开张,陈宅的修葺也可暂时放放,真正让她忧心的是家中的粮食,家里人口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六个大人,三个孩子,口粮的消耗速度不慢,之前所购的粮食经过两个多月的消耗现在只剩下三袋左右,最多够吃一个月,最难的是现在即便有银钱亦无处买粮。
他们随徐家一同回了徐府,徐家的情况比陈家差不了多少,府邸被翻的乱七八糟,从前精致的园景到处都是人踩踏的痕迹,珍稀的花草连根拔起,枯败的枝叶无不显示它们曾遭受无情的摧毁,瓷器碎片散落一地,桌椅倒在地上,衣柜里的衣服随意丢弃,但凡能带走的都让人洗劫一空。
这些在普通人眼里的巨大损失,在徐家就显得无足轻重,至少没撼动徐家根基,徐老夫人依旧稳坐在主位,让徐嬷嬷泡上一壶最爱的极品铁观音,用的也是最喜欢的雪瓷玉兰盏,周围的丫鬟们忙忙碌碌的在屋子里穿梭,杨榕进到房间时一愣,恍惚觉得时光似乎倒回两个多月前,与那时候他们准备逃离兴元府那一日一样。
这一来一回好似对徐老夫人没有丝毫影响。
“榕丫头来啦。”徐老夫人慈和的笑着。
还是有不同的,徐老夫人看起来有点疲惫,眼角的鱼尾纹又添了几条。
杨榕眼帘微垂,行了个福礼,“徐老夫人安。”
徐老夫人放下茶盏,“是有事情找我?”
“徐老夫人,实不相瞒我家里的粮食不够了,想问问您有没有购买的渠道。”
“我当是什么事情。”徐老夫人不甚在意的挥挥手,随口说道,“我还能缺你们这一口?”
“您当然不缺我们这一口。”杨榕微微一笑,谢过陈嬷嬷的茶,浅浅抿一口,“只是我们家已经麻烦您良多,怎好让您在破费粮食养我们。”
“如今世道大乱,这乱象还要持续到何时谁也不知道,您能养我们一年,两年,总不能让您养我们一辈子不是?”
徐老夫人端起茶盏吹了吹,斜眼睨杨榕一眼,毫不在意的说道,“养你们一辈子我更高兴。”
“咳咳···”
杨榕一口茶好悬没喷出来···
这么壕无人性的吗?!
徐老夫人看着咳嗽不止的杨榕,轻笑出声,“哈哈,好了,不逗你了。”
陈嬷嬷在杨榕后背帮她拍背,刚刚那一下她呛得不轻。
徐老夫人叹口气,“购买的渠道倒是有,只是粮食的价格不好说。”
在乱世里对于百姓来说什么金银珠宝都是假的,有粮食才是能活下去的保障,。
“我知晓。”杨榕点点头,“我手上还有一百两左右的银票,一会儿我给您取来,麻烦您帮我们购买粮食。”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买了。”
“是!”
“行,刚巧我们也要采买,当时候一起给你拉过来。”
“谢谢徐老夫人。”
杨榕再次起身拜谢,解决口粮的燃眉之急心下稍安,和徐老夫人说了些家常就提出告辞,徐老夫人点点头,没有留人,这会儿家中忙乱,她确实没什么心思待客。
“去吧。”
吃完午食,杨榕喊了骆秋到大厅商量,他们一走两月,还需要让骆秋跑一趟城外,看看家中田地和佃户的的情况,不管好坏总要清楚。
“行,嫂子我一会儿就去。”骆秋慎重的点点头。
杨榕不放心的说道,“现在外面乱,骆秋哥要注意安全。”
“嫂子放心。”骆秋抱拳一礼,转身离去。
杨榕坐在大厅里没有动,家中的存银买粮后再次告馨,难道每次只能等陈山送钱才行?
他们断了联系已经两个多月,也不知他是否安全,他没送到信件是不是会担忧,若是他真的跟随禹王,想来这会儿应该在到处征战,杨榕想到这些忧心不止。
放眼望向遥远的天空,喃喃低语,“陈山,不知你可还安好?”
“老大,这样下去不行啊!”郑磊眉头紧皱,他们奉命前来取宝藏,可兜兜转转被困在山林一月有余,不说宝藏了,自己都要困死在这里。
此处是东洲府过去的西洲府辖内西南郡的一处深山之内,此山是大庆国内最大的一处群山,高耸入云的山巅上是茫茫白雪,山下是遮天蔽日的落叶林,天气高寒,山中更是,此时他们一行十人正在好不容易寻到的山洞内点燃火堆暂作休息。
禹王集合幕僚分析推算,经过几个日月根据舆图大概得出藏宝图的藏宝地点在雪雅山脉之中,并且在山脉中段的某一处,但具体在哪里只能靠他们自己寻找。
陈山咬一口干粮淡淡的说道,“不行也要行,我们并无退路。”
山中的向导在得知他们要进出雪雅山脉深处后就拒绝带路,随行的另一位禹王下属蒋寅强硬的逼迫他一同深入。
在深山若无向导带路,他们可能到死都无法出去。
雪雅山脉的深处几乎无人可至,向导拒绝丰厚的奖励并不是不想要,实在是没有能力再深入。
山中无岁月,也不知外面如何,陈山眸底是掩饰不住的忧心,他入深山之时外面的世道已经大乱,他也听闻兴元府不知被何人攻破,他当时便想回去,只如今投入禹王麾下,哪里能说走就走。
有些事情真的是身不由己!
禹王现在的财力已经不够支持他继续征战,所以才会把注意打到藏宝图头上,他也是逼得没有办法,东洲府本就不是富庶之地,就算他在怎么经营,短时间内财政都不会有太大的提升,如今打仗早已入不敷出。
王府在急剧缩减开支,但是对于战争这些银钱依旧杯水车薪。
禹王好不容易收复青州府,南州府开始推进缓慢,渐渐力不从心,青州府被打下来以后,禹王为安抚民生只下派幕僚接管官府,严厉要求军队不得扰民,违者军法处置,这样虽然赢得百姓爱戴,但对解决军费问题毫无作用。
银钱成了阻碍禹王前进的最大障碍。
蒋寅低头嚼着干粮,额前细碎的发遮住眼睛,淡声说道,“陈大人,在拿宝图看一看吧。”
“嗯,吃完之后我们在研究一番。”陈山的眸光不动声色的从蒋寅身上划过。
火柴的噼啪声在山洞中格外的清晰,火光映照着山洞一小块区域,众人围坐在火堆边,在摇曳的火光中神色难辨。
陈山心中一沉,想起禹王再出发前对他说的话。
禹王在屋内负手而立,对着陈山音色低沉的说道,“军队中有奸细,此次寻宝随行之人不可全信,万事小心。”
“镇王不知从何处得知藏宝图在本王手中,怕是也在打这个主意,本王虽在东洲自立为王,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而镇王手持虎符比本王来的正统,得到更多的官员支持。”
幽幽叹口气,他从做王爷到自立为王都不被看好,上京有名的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几乎每家都有利益牵扯,他没有母族支持,又几乎是发配边疆,上京的官员都不看好他能登上那至高的帝位。
他只能剑走偏锋,尽量获取百姓的支持。
他一直记得师父说的话。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而百姓是水,官员和帝王是船,如今为水的百姓已经掀起大浪开始反抗,让他从中窥到一丝机遇。
他礼贤下士,善待百姓,要的就是他们的拥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