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盏豆大的油灯驱散夜的黑暗,柔和的暖橘色光芒在空气中舞动,在此时杨榕的心中,这屋中的一盏油灯就像她的娘亲,柔弱又坚强,柔弱的似一阵风就能吹熄,又坚强的在黑暗中伫立,仿佛指引人前行的光芒,让人一看就心生温暖和希望。
“娘···”
看着眼前在油灯下温柔浅笑的女子,她的眼中像存着天边的云朵,傍晚的红霞,柔软又和煦,杨榕不觉鼻尖一酸,他们的娘一直是这样,看似纤弱实则内心强大,就像她自己说的只要是为了他们姐弟,徐秋月什么都愿意付出,为母则强,在这个宛如菟丝花的女子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徐秋月的葇荑抚上杨榕鸦青色的长发和声细语的道,“娘的榕儿,你为这个家付出太多,娘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不会给你拖后腿,你有什么想去做的事情就去做吧,你只需要记住,娘永远会在背后支持你。”
“娘。”杨榕像儿时一样安静的窝进徐秋月的怀里,声音哽咽。
杨楠坐在松林书院的竹林里,听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响动,听见学兄们和夫子的问答声,渐渐陷入沉思,杨榕的话他听进去了,也明白她的话有道理,只是他舍不得,舍不得爹做过夫子的松林书院,舍不得学识渊博和蔼可亲的马伯伯,舍不得斯文儒雅对他照顾有加的羽学兄,舍不得学院里的夫子和亲切的学兄们,他虽然入读的时间不算长,但是却有那么多的舍不得。
“哎。”无精打采的垂下小脑袋,杨楠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楠学弟,怎么又一个人躲在这里?”陆羽好笑的看小小的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哒哒的,走到他身边坐下声音轻和的问道,“我瞧你最近似有心事,不妨和学兄说说?”
“学兄,马伯伯同我阿姐说书院里没有合适我学习的环境,推荐我去府城的逸乐书院入读。”杨楠瞧见身边的陆羽,眼里全是落寞不舍,“可我舍不得你们。”
“这是好事。”陆羽眼眸微阖遮盖眸中的阴郁,强忍住心底的不忿嫉妒,马院长自从知道他与杨榕退婚以后,对他便冷淡疏离起来,他面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欲言又止的道,“只是···”
“只是什么?”看向说话吞吞吐吐的陆羽,杨楠疑惑的问道,“学兄但说无妨。”
“据说府城的开销极大,一年的花销在五十两左右,若是学弟前去求学,是否会增加家中负担?”陆羽眼中的神色闪了闪。
“阿姐说不用担心银钱的问题。”眨眨眼,杨楠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深知财不外露的道理,即使和学兄关系再亲,有的事情是不能透露的,而且···最近学兄似乎很关心自家的银钱?
身体向后仰躺在地上,陆羽望向碧蓝如洗的天空眸光晦涩难辨,好一会儿意味不明的说道,“这样啊。”
有些事情真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杨榕虽有计划慢慢去往府城,也有意接受宝香斋东家递过来的橄榄枝,她想去外面看看更广阔的天空,不想以后被拘束在后院的一方天地,但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突然,让她猝不及防。
如果阿弟决定去逸乐书院念书,离八月开学,也不过剩下三个多月的时间,而从宁溪镇到兴元府雇马车走路上顺利的话大约要七天左右,安排家里的事情,再到去府城寻摸落脚住宿的地方,还要收拾家什,这些需要不少的时间,这样算来仅三个月的时间很是紧凑。
杨榕低头看向白糖,它今日难得乖乖待在家里,没有跑出去野。
白糖把狼头搁在她的腿上撒娇,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是满满的依恋和信任,杨榕不舍的一下一下抚摸它的背毛,看它享受似的眯起眼。
她们就要分别了,府城那样繁华的地方,狼是进不去的,杨榕不能也不愿带它去。
白糖是山林间的王者,怎能憋屈的蜗居在一个狭小的院子里。
虽然舍不得它离开,但杨榕更舍不得它受这样的委屈。
她低低喃喃的说道,“白糖我们不在你身边了,你可要好好的。”
“嗷呜?”白糖不解的歪着头,眼神懵懂。
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木门被拍的哐哐响。
“谁呀?”徐秋月从杂物间走出来,扬声问道。
“我是镇上的许媒婆,麻烦开开门。”门外一道造作扭捏的声音传来。
“哎,就来。”心里一喜,徐秋月脚下的步子迈得就有些急,有人来给榕儿提亲了?真是太好了!
准备跨出屋子的杨榕脚步一顿,柳眉微颦,重新回到屋内,听明来意,这下子她便不好再出去了。
杨榕脸色不是很好看,娘不常在镇上走动,自然不知道这许媒婆的名声并不好听。
徐秋月将人亲热的迎进门来,许媒婆是一个圆圆脸看起来很有福相的白胖妇人,她手里捏了方帕子,眼神滴溜溜的打量起门里的院子。
这是个典型的农家院子,共有四间屋子,徐秋月住在北边的正屋,杨家姐弟居住在西边的屋子,东边是堂屋和灶房,杨榕的工作间边上隔出一间杂物间,大抵因为家中人口不多的原因,院子显得有些空旷。
许媒婆跟在徐秋月的后面小眼睛里的轻视一闪而过,等两人在堂屋里落了坐,徐秋月给她倒了杯茶水。
笑眯眯的许媒婆端起茶喝了一口,捏着帕子擦擦嘴角,轻声抱怨道,“你们这儿可真远,要不是人家诚心打动了我,我是不愿意跑这一趟的。”
“劳你这么大老远的跑来,真是辛苦了。”徐秋月瞧她喝的急,便执壶给她续上一杯。
许媒婆三杯茶下肚,稍稍缓过气来,开口就对男方一顿猛夸,“杨家娘子,不瞒你说,老婆子我保媒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男方如此上心的人家,他从三天前就开始催我上你家门来,要不是我手头上接了其他的活儿,早就登门了。”
做媒婆这一行的嘴就是吃饭的家伙,能说会道是必须的,许媒婆更是其中翘楚,她一张巧嘴舌灿莲花,把徐秋月哄得高兴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