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寨里的大厅燃烧着火盆,橘色的火光在空旷的大厅里无力跳动,被山风一吹火苗晃动忽明忽暗,在罗印文的脸上摇曳,让他看起来分外的阴森恐怖。
“当然是真的。”他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仿佛带着一张人皮面具,只有这一种表情。
“可,我们不是拜把子的兄弟吗?当初歃血为盟你都忘记了?”齐峰心里不是滋味,这个山寨是陈山一手建立起来的,虽说落草为寇有点不好听,但是寨子里的人哪个不是因为活不去走投无路才选择落草的,他们两人都是被陈山搭救过的。
这一点齐峰一直记得并且心存感激,所以尽管两人总是争执不断,甚至大打出手,但他从没有想过坏陈山性命。
“二哥,陈山死了不好吗?”罗印文幽幽的开口,带着罂粟般引人堕落的诱惑,“陈山死了,你就是山寨的大当家,在没有人能和你对着干,你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打造山寨,所以你扪心自问,陈山死了你不高兴吗?”
齐峰被他话里的恶意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止不住的涌上冰冷的湿意,像有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在身上游动。
齐峰没有被说动,反而觉得害怕!打从心里的害怕!
这还是他们那个不爱说话,总是笑眯眯一副老好人憨厚笑着的三弟吗?
“呵。”冷笑出声,罗印文张开一直半眯的眼睛,目光轻蔑的看着瘫坐在座位上的齐峰,“齐二哥,我奉劝你一句,别多管闲事。”
陈山对于南州山寨的事情一无所觉,他现在考虑的是要不要联系山寨里的兄弟。
他们会不会也···
陈山露出苦笑,果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
在脑中过了一遍名字最后选定三人,准备下次去回春堂复诊时想办法递出消息,心思稍定,陈山翻身睡去。
杨榕在第一声鸡鸣时就已起身,将红薯混着白米放在锅里熬煮,等她洗漱以后徐秋月也出了房门来到院里洗漱,打理好以后来到灶房,动作熟练的调好杂粮面胡摊起饼子。
当院里飘出了淡淡的食物香气,杨楠洗漱好摆好碗筷,坐在桌前。
一家人温馨又快速的吃完早食,就各自忙碌起来,杨榕去了工作间,杨楠提上挎包去村口坐刘大爷牛车上学,徐秋月开始打理家中的活计。
昨日杨榕已经定好了图样,下手便不再犹豫,她先用平刀进行凿坯,根据描形切削出渔翁头和身体的大致轮廓,她手法极快,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已完成,用棕刷轻柔的刷掉多余的木屑,然后把雕件用干布擦干净,再次仔细的观察,对不满意的地方做了些微的调整。
确定没有问题以后,她拿出圆刀,开始最为重要的雕琢部分,先对雕件前、后、左、右、上、下、中间全方面的进行雕刻,杨榕将正圆刀刀法和反圆口刀法结合起来运用,对渔翁的头部和身体进入更深一步的细节处理,这两种刀法可以将它们处理的非常到位,让渔翁的形象更加生动自然。
杨榕雕琢的很慢很仔细,她下刀变得谨慎,完全不似用平刀时的大刀阔斧,这一步她用了整整一个上午。
徐秋月喊她吃饭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杨榕放下圆刀,伸直胳膊,扭动僵硬的脖子,看向已经逐步成型的渔翁主体,心里一阵轻松。
“榕儿,多吃点。”徐秋月在这些事情上帮不上忙,只能将午食做的丰盛些,不停的夹给她爱吃的菜色,劝她多吃一些。
“娘,太多了。”杨榕看到饭上堆成塔尖的菜哭笑不得,拨一些到徐秋月的碗里,“我也吃不下这么多呀。”
徐秋月欲言又止的看一眼杨榕,她咽下嘴里的饭菜,莫名其妙的问道,“怎么了娘?”
“啊?···没什么。”徐秋月抿抿唇,想了想还是心疼的望着她开口,“榕儿,娘想说,昨天卖药材的钱够我们用上好长一段时日,你不用这样辛苦,接如此紧急的活儿,你刚从深山里回来,应该多歇息几日才好,若是你累倒了怎么办?”
“娘,我哪就有您说的那么娇弱,再说我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呢。”杨榕眼神一柔,扬起暖暖的笑意,“您说的这些银钱看着多,花起来就快了,阿弟以后要考取功名,路上的盘缠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若是有幸高中,出门走礼,人情往来哪样不要银钱?”
“可···榕儿楠儿才多大,你说的那些我们慢慢存就是了,娘真的不想看你这般辛苦。”徐秋月明白她说的在理,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做娘的哪会不心疼,之前是为了生活没办法,只能任由她进出山林做个猎户,不仅劳累还经常受伤,有时为赚钱卖雕件常常忙到深夜,这些她都看在眼里,如今得了大笔的银钱徐秋月想她好好地放松一下,别把自己逼的那么紧。
杨榕给徐秋月夹了一夹青菜,“哎呀,娘,您放心吧,我不会累着自己的,大不了我做完这个雕件,后面好好休息上几日,您看可好?”
徐秋月闻言立刻微微一笑,“哎,那娘不多说了,吃饭吧。”
吃完较为丰盛的午食,杨榕再次一头扎进了工作间。
渔翁的主体已经雕刻完成,剩下的就是面部还有衣饰等精细雕刻,这才是最难的考验,杨榕没有急于下手,而是拿起摆件又一次观看起来,在心里比划着下刻刀的位置。
等她琢磨的差不多时,杨榕回到桌前坐下,用笔描绘出渔翁的面部五官,拿起斜刀开始对面部雕刻,等面部处理好以后换了小号的平刀对身体部分进行刻画,然后用印刀对人物服饰及图案花纹进行修饰,最后用玉碗刀修改不合适的细节。
杨榕的手一刻不停,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优美韵律,是独属于她的雕刻节奏,她的动作一气呵成,是从没有过的酣然顺畅,她沉静在雕刻的世界里,仿佛自己在和手里的阴沉木进行交流,它再告诉她想要成为什么样的雕件,想要被雕刻的形态,杨榕接收到这些讯息,手下的刻刀听从它的指引,渐渐的一位闭目垂钓的渔翁在刻刀下显现。
就差一点点了,杨榕眼里溢出一抹喜色,没想到她竟然能在雕这件阴沉木时遇到了外祖父所说的顿悟,让她的雕刻技术再次得到提升,她一直以为这只是传说呢。
不用见到最后的成品她已经知道,它会成为比鹤延年更好的雕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