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山看着杨榕专心的削着树枝,她的手法熟练,速度很快,不一会儿脚边就多一堆枝丫,她左手抓住一根树枝,握住匕首的右手飞快的削着,先将多余的分支全部剔除,然后在主枝的底部继续削制,直到被削出尖锐的尖角,才会停下手来。
“姑娘削这么多木刺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防止野兽突袭呀。”杨榕手下不停,口里回道,“你不会以为大溪山里没有大型猛兽吧?”
陈山挠挠头,“额···入山这么久还真没见过。”
“那是因为白糖护着你,它是山里的狼王,大溪山好几个狼群都被它打服了。”杨榕说起白糖双眼神采奕奕,自己养大的狼能这么优秀她也很是骄傲,“你一直和它在一起,身上全是它的气味,别的狼不会来冒犯,它又带你绕开了其他猛兽的活动范围,你自然安全,否则以你这浑身的血腥味,早就不知道死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原来如此。”陈山恍然大悟,怪不得当日他被人追杀入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白狼恰巧带着十几匹灰狼出现,二话不说咬住他就往山里拖,那时还以为自己死定了,追杀他的人估计也是这么认为的,才没有追进山里,只是他们没料到这么多匹狼没吃他,而是救下了他,反倒让他活了下来。
陈山那日被十几匹狼拖着往山里跑,被撞到的七荤八素,流血过多加上撞击他终于支持不住的晕了过去,昏迷前他没想到自己还有醒来的机会,所以等他醒后很是讶异的四处观察,发现他身边只余下一匹毛色稀有的白狼,其他灰狼早已不见踪迹,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被白狼赶走了啊。
“你在哪儿捡到它的?”
“在靠近我家那边的大溪山深处。”杨榕抬头伸直手臂朝一个方向指了指,“看见么,翻过那座山头就差不多了。”
山洞里两人经过昨日的相处,稍稍熟悉了一些,便有心思说起了闲话,此处就他们两人,若是还不说话只傻傻的呆在一起,也是怪别扭的,还不如随便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于是杨榕就给陈山讲起了找到白糖的经过。
那时她着急给徐秋月抓药的银钱,就冒险越过师父洪兴圈定的范围,往深山里走去,想打只鹿或者獐子拿去售卖,这两种野物肉质细嫩,口感极佳,很受大户人家的欢迎能买上好价钱。
她头一次独自深入大溪山的腹地,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记得在枣树林附近发现过野鹿群停留的痕迹,正是因此她才打算往深山里去碰碰运气。
首先要找到水源,水边常有动物聚集饮水,水源附近的泥土潮湿,动物留下的蹄印更加清晰方便判断鹿群的方向,只是要小心大型猛兽。
若是恰好能在水边碰到鹿群,她小心埋伏,射猎一只鹿还是有很大把握的。
因为她每日早晨坚持练武,臂力和反应力都不差,杨榕箭术里唯一欠缺的就是准头和心态,经过师父的指导和近半年的练习,她的箭术已小有所成,而且弓是她自己做的,材料选了外祖父留下来的拓木做弓胎,弦是师父给的鹿筋,根据自己的力量及使用习惯制作而成,用起来非常趁手。
带着这些心思杨榕小心翼翼的往深山里走去。
而白糖是在离水源边不远的一处石洞里发现的,杨榕最开始听见幼崽嗷嗷的低叫声时本不打算理会,一般幼崽的身边都会有母兽守护,就算母兽离开亦不会走远,若是贸然前去很容易让母兽视作威胁,带幼崽的母兽是最不能惹的猎物,师父要她必须牢记在心。
杨榕没多想当即离开那片区域,不知为何心里一动又回来做了个记号,幼崽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她想着等返家时再去看看。
那次打猎非常顺利,刚找到水潭边就发现一小群野鹿在潭边饮水。
杨榕很是兴奋,小心的掩藏好身形慢慢向鹿群靠近。
鹿群很是机警,时不时的抬头看向四周,没什么动静后才会低头喝水,杨榕不由得放缓速度,第一次独自猎鹿,她不敢大意,怕不注意惊走鹿群。
杨榕双眼放光的盯住其中领头的公鹿,砸吧了一下嘴,暗道一声可惜,这样雄壮的公鹿虽然值钱,但没有人和她配合是猎不下来的。
她的箭法不错,可鹿就算射中要害一箭也很难杀死,一般还要赶鹿,若是强行去猎这头公鹿定是要空手而归的。
杨榕惋惜的看了一眼健壮的公鹿,果断选择放弃。
观察片刻后选中一头靠近西北方向稍稍落单的母鹿,那边的鹿较少,且有一个很不错的埋伏点,待会儿射中它杨榕有自信能追上鹿的脚步,将它猎回去!
杨榕沉下心来张弓搭箭,箭头稳稳的对准母鹿的脖子。
就是现在!手里的箭瞬间脱弦而去直直插入母鹿的咽喉,母鹿哀鸣一声,鹿群立刻混乱了起来,杨榕瞅准时机蹿出向母鹿直追过去,同时不停的弯弓射箭将母鹿驱离鹿群,不远不近的坠在母鹿身后保持警戒,防止血腥味引来其他猛兽。
她运气确实极好,不过追逐了半盏茶的功夫,母鹿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杨榕又精准的补了几箭,母鹿终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她迅速上前趁母鹿一时挣扎不起来直接敲晕了它。
擦擦满头的汗水,杨榕不敢耽搁快手快脚的把鹿捆好,又在伤口上撒了些遮盖血腥味的药粉,就拖起鹿的一边往山外去,她要赶在鹿还新鲜的时候送到镇上。
鬼使神差的杨榕选择从有幼崽叫声的地方折返,等到达地方后凝神听了一会儿,可惜不再有声音发出,她便不再犹豫拖着鹿继续前行,哪晓得刚走上几步,那细弱的嗷嗷声再次响起,竟是比之前更加虚弱。
循着声儿来到一个石洞口,洞口不大从里面传来呜咽的兽鸣,杨榕拿出火折子照亮,大着胆子往里去,就看见昏暗的洞内一片狼藉,一只皮毛雪白的小兽在拱着身边的母兽,定睛一看竟是一匹灰狼!
杨榕猛地的一惊就要退走,可再仔细一瞧,原来母狼被咬穿腹部血流了一地已死去多时,收起火折子向洞口走去。
她对狼可没什么好感。
结果刚迈步就看见一个白团子咕噜咕噜的滚到了脚边,吐着气嘴里发出奶萌奶萌的嗷嗷声,杨榕低头看它,它也歪着头看她。
最后杨榕败下阵来,将它带回了家。
那时为了养它杨榕每天都会找村尾的赵三叔买上一盆羊奶,他家的母羊正好生了小羊奶水很足,等白糖在大一些,就带它一起去大溪山打猎,白糖很通人性,杨榕从没有刻意训练它,当初带它回家,只想养大以后放归山林,带它打猎亦是怕它归山后失了凶性枉死山间。
没想到白糖会这么聪明,杨榕说的它基本都能明白,一人一狼配合的在山间打猎简直事半功倍,效率大大提高,她师父一直为此啧啧称奇。
“好啦,故事讲完了。”杨榕拍拍手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两根树枝,树枝笔直被她削制的光滑,来到陈山身边,瞧他满头冷汗的样子,放软了语气,“既然你正好了骨,我就给绑上了,只能暂时这么处理了。”
“劳烦姑娘了。”
陈山微微露了个笑容,虚弱的靠在洞壁上喘息,下意识绷紧浑身的肌肉,垂下眼看着杨榕专注的给他固定伤腿,她已经尽量的放轻了手中的动作,但是在给树枝缠上布条的时候不可避免产生刺骨的疼痛,细细绵绵,一阵疼过一阵,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陈山终于听到了“好了”这两个字。
杨榕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他疼的脸色苍白的样子,她也不免紧张起来。
陈山再次道了声谢,浑身的冷汗寝室了里衣,就如从水里捞起来似的,他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睡了过去。
疼痛耗费了陈山太多精力,睡眠有助于他伤势的恢复。
叹口气杨榕认命的将火堆往陈山的方向移了一些,他刚刚出了一身的冷汗,万一被山风一吹发烧了可就真的要命了。
这人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活下来的?杨榕心里难得升起了一丝好奇心。
他的伤势在山外都是少有的重伤,更别说是在人迹罕见的大山里,被白糖一路拖行到山洞里,缺医少药又不能动,和等死也差不离了,要不是白糖不吃人,她都要以为他是储备粮了。
歪头打量着他脏污不堪的脸,陈山现在的形象真的很不好,头发蓬乱不说黑发还因为长时间没有清洗打理变成一缕一缕的纠结在一起,浑身的衣服破破烂烂和碎布条挂在身上差不多,乞丐服估计都比他的好上些许,身上又是凝固的血块,又是一团团墨绿色的草汁,红红绿绿的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杨榕一拍额头,她忘记打水了,于是不再多想,拿起水囊冒着细雨跑向水边打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