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陆二媳妇因着昨日退亲表现的好,得了陆大娘的青睐,高兴之下就给了她到镇上采买的活儿。

陆家的二儿媳梁氏皮肤白皙长相有些刻薄,是洪灾那年进的门,她村里遭了灾,实在活不下去了,家里给了尺红布草草的将她嫁了,因为没有嫁妆,在一直陆家抬不起头来,好在她人会来事,手脚勤快,又接连生了两个大胖小子讨了陆大娘的喜欢,倒也渐渐的在陆家站稳了脚跟。

“哟,是榕丫头呀。”梁氏在半道上付了一文钱上了牛车,一抬眼就瞧见坐在角落里假寐的杨榕,坐到她边上,瞧她背篓里盖得严严实实,脚边还放着两只活兔,就悄悄的伸手想看看背篓里放的什么。

“陆二嫂子。”一把抓住她的手,杨榕睁开双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梁氏皱眉抽回手,不高兴的白了杨榕一眼,“这么神神秘秘,给嫂子看看咋了。”

杨榕懒得理会,将背篓往里挪了挪再次闭了眼假寐,梁氏心下不喜,撇撇嘴,嘴里刻薄的道,“这不讨喜的性子,活该被退亲,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嫁出去。”

杨榕随意回道,“不劳您操心,我的亲事自有我娘操持。”便没再理会。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杨榕看见近在眼前的镇门口,不耐烦牛车慢悠悠的速度,干脆背上背篓提着兔笼,和刘大爷道别后,利落的跳车走了。

梁氏见了又是嘀咕,“还好没娶进门来,不然就她这凶悍样,老五那个身板可压不住。”

“杨姑娘来了,快里面请。”宝香斋今日的人不算多,掌柜闲闲的打着算盘,往门外一瞧就见看见跨门而入的杨榕,当即从柜台里转了出来,“黑子,快上茶。”

宝香斋在兴元府一带很是出名,专做大户人家的是生意,主要售卖的是古玩字画雕刻摆件等风雅之物,镇上这家不过是临川县下的一个分号。

赵掌柜是个四十多岁留着山羊胡长相白净的男子,是宝香斋的老人,之前一直呆在兴元府的总店里,四年前家中父母想要落叶归根,这才举家搬回了镇上,杨榕第一次带着木雕摆件来售卖的时候就是他接待的,只一眼就喜欢上她雕件里的灵气,他从业几十年少有看走眼的时候。

果不其然,随着杨榕雕刻的手法退去青涩逐渐成熟,她的雕件愈发的精致生动富有灵性,每次收来都能很快的高价售出,很受府城一些人家的追捧。

杨榕跟着赵掌柜熟门熟路的进入宝香斋的后院,在院里石桌旁的凳子上落了坐,后院里陈设简单大气,视野开阔,进出来往都能看见他们说话,能少些麻烦。

“这是您托我雕的小叶紫檀摆件,您看看是否满意,可还需要修改。”杨榕从背篓里拿出被红布包裹着的雕件放在石桌上,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她在来宝香斋的路上吃完了带着的饼子有些口渴。

“这···这···太棒了!”赵掌柜小心的揭开红布,露出了里面栩栩如生仰天长歌的仙鹤雕件,眼中流光溢彩满是惊艳,看着这件小叶紫檀的雕件爱不释手,“好好好!!!好一个鹤延年!!!”

赵掌柜让杨榕雕的这摆件是宝香斋的东家送给祖母贺寿之用,宝香斋的东家姓慕,是府城里久负盛名的百年世家。

宝香斋这一代的东家是慕家二房的嫡幼子,如今二房管着府里的庶务,慕家的大房在朝为官,在兴元府不远的庆州府任通判一职,从五品,这些是杨榕在和赵掌柜聊天时听来的,具体的她也没打探,赵掌柜说她且听着就是了,毕竟和她也没多大的关系。

慕东家准备的祝寿礼肯定不会只有杨榕这一个雕件,像这样大家族选礼,多是从各地宝香斋的分店呈上来的精品,她的雕件只是有幸成为其中一个,至于能不能选上谁也不能肯定。

但好歹也是一份机遇,而杨榕对机遇从不放过。

之所以将这截小叶紫檀雕刻成仙鹤的造型,是从赵掌柜口中打探到的,慕家的祖母幼年时曾救下一只白鹤带回家中悉心照料,那鹤康复后身姿高挑体态飘逸,且极富灵性,除去慕家祖母谁也不认,亦只为她一人起舞,却在慕家祖母某次外出时为救她而死。

这件鹤延年,杨榕雕的极为细致,她先在纸上勾勒出数只姿态各异的仙鹤,有低头饮水的,有振翅欲飞的,有翱翔云间的,之后她根据木头的纹理,最终选定了仰天长歌的造型,从接手木料到雕刻完成整整耗时一个月。

杨榕将木头从中间镂空,仙鹤雕于其中,羽毛根根分明,精细到极致,鹤的周身祥云环绕,脚下流水潺潺,身后是巍巍群山,让人一见就仿佛置身其中,似能看见霞光万丈,鹤唳长歌,在云间溪边肆意行走,而最巧的是完美的将一首祝寿诗融合在山间,即投了慕家祖母的喜爱,又暗合了祝寿之意。

这就是杨榕的鹤延年!

“赵掌柜满意就好。”杨榕放下心来,自己的雕件能得到喜爱是对她手艺最大的肯定。

“满意满意。”赵掌柜虽一直看好杨榕,但这件小叶紫檀摆件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杨姑娘稍候,我这就给你取酬金来。”赵掌柜抚须大笑,他打算回兴元府的宝香斋,急需要这样一件精品,让他重回东家的视线。

“杨姑娘如今的手艺是愈发精进了。”趁着黑子去账房取银,赵掌柜和杨榕拉起了家常,“还记得当初你第一次来售卖的那件黄杨木的摆件,是一头憨态可掬的黄牛,虽雕的有些粗糙,可偏偏满是灵气,我一见就打心底里喜欢。”

杨榕同他客气道,“承蒙赵掌柜抬爱,少时的拙作,现在想来很是有些汗颜。”

“那时你才十三、四岁吧,就你的年纪来说,已是很不错的木雕摆件了。”赵掌柜饮了口茶,哈哈一笑,“一转眼你也变成大姑娘了,时间可过得真快呀。”

“是啊,这一晃儿都过去三年的多了,谢谢赵掌柜一直以来的关照。”杨榕举杯,“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两人聊了片刻,黑子就拿了一锭银元宝走来,恭谨的放在石桌上后便退了下去。

杨榕有些疑惑的看向赵掌柜,“您给的是不是太些多了?”

“不多,你且拿去吧。”赵掌柜摆摆手,原本说好的是六两银钱,这剩下的四两是他私人给的,若是能因这摆件重回兴元府的宝香斋,这四两花的绝对值,就算这摆件没入东家的眼,那他权当结个善缘就是。

“多谢赵掌柜,祝您生意兴隆。”没有推辞,杨榕将银子收好背上背篓,起身告辞,“就不多叨扰您了,下次若还有需要定制的摆件,您托人告诉我一声,我定快马加鞭的赶来。”

“好说好说。”没多寒暄,赵掌柜将杨榕送到店口,看她走远。

杨榕从宝香斋出来径直去了西街有名的糕点铺,花了一两银子买了招牌的芙蓉桂花糕和杏仁酥并几样蜜饯装在背篓里,又去了织绣坊卖了徐秋月的绣品拿了她需要的布头和丝线,再次马不停蹄的到醉仙楼的后巷卖了两只野兔。

这几家店是杨榕合作惯了,带来的东西基本都在这几家店售卖,他们不要才会去西市里县衙圈定的地方摆摊。

处理好手上的东西以后,杨榕一身轻松的来到了,松林书院。

“韩大爷,马院长今日可在书院?”杨榕递了手中的蜜饯给门房的大爷。

“是,杨姑娘啊。”韩老头眯眼看了看,发现是熟人,笑眯眯的接了蜜饯,开门放杨榕进来,“马院长今日有课,杨姑娘去里间候他一会儿,我让书画给你带路。”

“嗳,成。”杨蓉跟着门童跨入书院大门,懒得理会鬼鬼祟祟跟了她一路的梁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