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了方才找路的经验,杨榕几乎瞬间就判断出方向,脚下生风的往山外走去,就像本能一样完全不需要多余的观察就能找到下山的小道,倒是让洪兴刮目相看,心中的火气登时下去大半,当杨榕以极快的速度带他来到进山小道的时候,洪兴眯了眯眼,眸中快速闪过一到光芒。

这丫头在山里识路辩位的天赋惊人的优秀,洪兴按耐住心里的激动,怕她是被他方才的冷脸吓的发挥出常超的水准,他要多观察几次,若果真是打猎的好苗子,他不介意将一身本事都传给她。

“快些归家去吧,别让你娘着急。”洪兴看见家门口张望的媳妇,将腰带上挂着的野鸡往杨榕的背篓里一丢,加快脚步往家走。

感觉背篓一沉,在看洪兴腰上少了只野鸡,哪里不知道是他对自己的照顾,杨榕一哽,“谢谢叔···”

她太需要肉食给家人补充营养,杨榕拒绝不了,只得将洪兴叔的好意默默记在心里,等她度过眼下的难关再图报答。

抬手擦了擦汗,杨榕没想到卯时进山出来居然已是正午,山里果然无法准确的判断时间,想着家里还未生火做饭,娘的药也还没煎,心里不免着急,当即顶着烈日一路小跑的往家赶。

杨榕识路辩位的天赋确实惊人的优秀,在得出这个结论后,洪兴高兴的接了她敬的拜师茶,正式收杨榕为徒。

在山中打猎识路辩位看出各种山间痕迹是进入深山不迷失的依仗,也是有效避开大型猛兽,并且判断留下痕迹的野物大小和品种,根据判断在哪里设置陷阱,设置什么样的陷阱,这才是一个猎人最为重要的天赋,射箭一类的技术反倒容易,左不过是勤加练习准头和反应力,这些只要努力早晚都做好。

正式收徒后,洪兴每两日带杨榕入山,边打猎边传授经验,两人一个教的精心,一个学的认真,不过是大半年的光景杨榕已经可以独自出入大溪山,在深山洪兴划出的安全范围内打猎,让他们一家熬过了最难熬的旱灾。

“娘,今日陷阱里只套了两只野兔和一只野鸡,不过好在野兔是活的,明日去宝香斋交货时刚好送去酒楼,我再顺便去书院打听打听。”杨榕将背篓里的野兔用笼子装好,随手丢些野菜进去便把笼子放在牲鹏里,又从背篓里拿出野鸡拎在手中,“鸡我等会儿处理下,中午同菌子一起炖汤,给您和阿弟补补身子。”

今年年初家里捉了几只鸡崽儿养着,打扫鸡舍,给鸡喂食一直是杨楠在管,鸡在前日开始下蛋,灾年里徐秋月病后没法好好调养,身体底子就弱了,三不五时便小病一场,这几年汤药总也断不了,这些鸡蛋杨榕就没打算卖,留着给徐秋月和杨楠补身子吃。

“娘好的很,哪里需要补,倒是你经常东奔西跑的才要好好补补,别累坏了身子。”徐秋月擦干了泪,压住心底的惋惜,海川给女儿定下的亲事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人家,陆羽和榕儿年龄相当,又早早考中秀才功名,若是榕儿嫁了她,这辈子至少吃穿不愁,如果运道好些,说不得能当个官家夫人。

“哎。”幽幽的叹口气,罢了,如今亲事已退再想也没用了,将淘好的米倒进锅里闷上,徐秋月看向院里处理野鸡的女儿满是忧心。

她的榕儿这么好,怎就要平白遭受这些?

归置好碗筷,收拾了灶台,杨榕甩甩手上的水珠,把剩下的野鸡菌子汤倒入锅里,准备留着晚上煮面片吃,赶了杨楠去午休,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发现柴有些不够,便坐在靠墙根的地方劈柴。

不过片刻,院里劈柴的声音就停了,徐秋月想了想放下手中的针线,喊住准备进工作室的杨榕,“榕儿,明日你去镇上去趟织绣坊,将绣件儿给卖了,再带些碎布丝线回来。”

“成。”杨榕点头应下,低头琢磨着早上找到的木料。

手上的木头不过巴掌大小呈褐黑色,是在大溪山的谭边找到的,虽体积不大,但胜在造型奇特木料贵重,竟是一块极为珍贵的阴沉木!正是寻到了这块上好的木料,杨榕才有底气说出送杨楠去读书的话。

徐父的工作室一直保持完好,里面做木工的工具齐整,当年他经常在这里制作大户人家定制的大件木器,如拔步床,八仙桌,贵妃榻等等,徐父的木器手艺好,用料上乘且价格公道,镇上许多人家都喜欢找他定做,渐渐的在有了些名气。

徐家祖上出过一位雕刻大家,具体年份已无从考究,只据说徐家那位祖宗因遭人陷害雕坏了当朝王爷的雕件,被剁去了食指,他悲愤之下远走他乡,最后流离辗转在兴元府安了家,怕自己的技艺失传,著作了一本雕刻技法的书籍供后人学习。

杨蓉年幼时对木器制作很是有兴趣,她不喜大件木器,更喜欢外祖父雕的精巧摆件,徐父瞧她在这方面有些灵气,便拿出徐家祖传雕刻书籍耐心教她,从辨别木头的好坏、材质、年龄,到根据它们的纹理造型用什么技法可以更好地雕刻出姿态丰富又不失本色的雕件。

观察手中难得一见的木料,杨蓉在心里思索将它雕成怎样的摆件,想了几种都不算太满意,好在也不急于一时,就将它小心的放在木料架上,架上的物品不多,有女子用的木簪,梅花缠枝的造型是她准备给徐秋月用的生辰礼,有给杨楠雕的平安挂牌,还有一些形态各异颜色不一的木雕摆件,明日去镇上给宝香斋交货的贺寿摆件也在架上,是掌柜寻到的一整段上好的小叶紫檀托给杨蓉雕刻的。

“姐,今日上山还是没见到白糖么?”杨楠午休醒来环顾一圈,又哒哒哒的跑到院门口张望,没看见心里的身影,失望的走到杨蓉身边,黑润润的大眼里满是忧心,“它已经好几日不归家了。”

“没瞧见它的身影,大约是去了更深的深山。”

白糖是杨蓉两年前从山里捡回来的纯白色灰狼幼崽。

自它成年以后,杨榕不再拘着,随它在山林奔跑捕猎,只叮嘱它不许伤人,白糖白日里大多数时间在山上活动,晚上定会回到家里,自有它以后杨榕轻松很多,也敢偶尔在山里过夜,而不必忧心家中安全。

像这样几日不归家的情况是第一次发生,可惜杨榕几次进入大溪山的深处都没有发现它的踪迹,只得在心底暗暗祈祷,望它平安归家。

“榕儿,娘给你烙了几张饼子,待会儿路上饿了记得吃。”因着昨日里杨榕说过要去镇上,徐秋月一大早就忙活起来,等收拾停当后把饼子包好,连同绣件一起递给杨榕,“早去早回。”

“知道了娘。”杨蓉今日穿了件半旧的月白色薄袄,勾勒出玲珑的身形,十六岁是女子最美的年纪,就算不细心打扮,也散发出花朵般诱人的气息。

杨榕本就长相精致,标准的鹅蛋脸柳叶眉,眉眼遗传了徐秋月的温婉,微微上翘的粉唇总是未语先笑,原本极为柔和的容貌,却因常年在山林里奔波,肤色变作微黑的小麦色,而硬生生的压下去了几分。

她眉宇间含了清冷,特别是那双眼,沉静悠远,明澈如水,总透着淡淡的疏离,加上打猎养出的杀伐果决,显出别样的独特气质,倒是让人很容易忽略她本身的样貌。

将放绣件的包袱放进背篓,杨榕提着兔笼往村口走,昨晚约了刘大爷清晨去镇上的牛车,花上三文钱就能到。

在旱灾的时候家中夜里进过贼,好在那蟊贼是第一次干这行当,落地时动静有些大,杨榕在屋中听到院里的响动直接披衣而起,仗着会点子拳脚功夫冲到人边上抬手就是一拳,娇喝道,“谁!”

那蟊贼看冲过来的是个年纪尚幼的女子,不免轻敌等到腹部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这才知晓厉害,可再想还手已失了先机,杨榕的拳头来的又密又急,打的那贼人抱头鼠窜,惊慌失措之下竟然硬生生的将自己撞晕在了院墙上。

这一晚有惊无险,平安过去了。

虽然家中没有损失,贼人天一亮也被乡亲给扭送了官府,但自打那以后杨榕睡觉就分外警醒,生怕夜里家中再进贼,谁能保证下次进来的贼是什么样子的。

蠢贼毕竟并不多。

直到白糖来家,夜里帮着看家护院,她才放下心来安睡。

杨榕同刘大爷打声招呼付了车资,在牛车上坐定后闭目养神,不一会儿牛车摇摇晃晃的走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