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拂过耳畔,一缕青丝飘于沈芙汐的脸颊,她感受到了一股凉意,也从卫刹的身上感受到了杀戮的气息。
她学了几分卫刹的狠劲用在姚玉琼身上,可却没想到会被卫刹撞个正着。大抵是她恶狠狠的话刺/激到了他,这个疯子竟在给她出主意。
沈芙汐握住匕首的手还被男人的掌包裹,掌心炙热,烫得她心下一跳,很害怕,想挣脱却挣脱不开,反而被他越在越紧。
卫刹走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低声重复道:“你是喜欢先挑断她的手筋,慢慢折磨而死,还是……喜欢给她个痛快?”
沈芙汐咽了咽嗓子,抬头看向卫刹,试探性地拉了拉他的手,软声轻语,“任凭将军处置。”
“我处置……”
卫刹垂眸,看着被沈芙汐拉着的手,半晌没有说话。
若是给他处置,她看了可别被吓哭。
卫刹从沈芙汐的手里慢慢拿过匕首,随意扔在桌上,他话锋一转,说道:“她说话口无遮掩,是该给点教训。我的人,她也配羞辱?”
“这段时间在围场,我可允你随意走动,你想作甚,也无需对我讲,等你玩够了,我来处置。”
卫刹看了沈芙汐一眼,笑道:“春猎,本就是要玩得开心才尽兴,不必对她心慈手软。”
他走远了,整个人肆意狂狷,连背影都是如此。
卫刹回了营帐,换了一身劲装,策马进了山林狩猎,与刚狩猎回来、马背上驮了一头鹿的世家子弟擦肩而过。
这个点,已经有狩猎的人陆陆续续带了猎物回来,而卫刹才入山林。
男人修长的双腿/夹/紧马腹,手握着缰绳,只听马蹄阵阵,渐远的背影消失在绿荫掩映的山路中。
林间幽静深远,啼叫的鸟鸣声便显得格外响亮。
萧洵狩猎的时候,不喜侍卫跟着,他孤身一人在山林里寻觅。
马背之上,萧洵忽看见灌木掩映中有一只狐狸的身影,他放轻动作,从身侧的箭篓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之上。
他瞄准猎物,飞驰的利箭射了出去,灌木丛里的狐狸反应敏捷,立即便掉头跑开了。
箭落了空,惊动了猎物。
萧洵夹/紧马腹,手挽长弓,追了上去。
这只狐狸,他势在必得!
那只狐狸跑得极快,萧洵射出去的几只箭都落了空,这便更激起了他的胜负欲,他定要猎了这只毛色艳丽的狐狸。
萧洵追狐狸,不知不觉间就追到了一处悬崖。
他又射了一箭,但几乎是同时,从侧面也飞来一只蓝色的羽箭。
蓝箭射中那只狐狸。
萧洵面露怒色,侧过头去,只见银鞍黑马上,卫刹昂然端坐,一身劲装,长指搭在弓箭上,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漆黑的眸子慢悠悠扫了过来,周身散发着威严睥睨之态。
此人素来这般狂狷,萧洵恨得牙痒痒。
卫刹:“这狐狸毛色好看,想必与沈家姑娘甚配。臣一时贪心,从箭下夺了陛下所爱,陛下恕罪。”
萧洵脸上的怒色慢慢敛去,自然知晓卫刹口中的女子是谁。
沈芙汐果真没有让他失望。
这次春猎,卫刹带上了沈芙汐,想来两人早已鸳鸯交颈,情意绵绵。
也不奇怪,沈芙汐生得美,千娇百媚,卫刹岂会不心动?男人一旦尝了情/事,便一发不可收拾,越陷越深。
萧洵的嘴角扯了个笑,“这么多年了,也不见爱卿身边有姑娘相伴,如今听你这一说,想必与那沈家姑娘感情和睦。朕心甚悦,这只狐狸,便给爱卿了。”
“臣多谢陛下。”
卫刹长指轻轻敲了敲弓,忽然挽弓,箭搭弓弦,对准萧洵。
他变了脸色,微微眯眼,一抹暗色在眸中涌动,他冷沉着脸,阴鸷而疯狂,像是发疯的野狼,伺机而动。
“卫刹!你想干什么?!”萧洵双瞳紧缩,他清楚的知道卫刹垂涎那龙椅已久,男人挽弓执箭瞄准他时,他几乎是本能地认为这反臣要夺了他的命。
他身后是悬崖深渊,前面的路被卫刹堵住,进退两难。
卫刹搭箭不是弑君,还能是甚!!
卫刹深邃的眸子犀利如刀,薄唇紧抿,瞄准萧洵的弓箭没有丝毫松动,拉满的弦紧绷着,若这羽箭射出,力度极大。
他微微扬起唇角,凝看萧洵。
被人追赶一路,又逼至悬崖边,一支利箭朝胸膛射来,自悬崖上落马坠落,这其中的滋味痛楚,真想立刻让萧洵也受一受。
三个月后一切尘埃落定,便没机会再让萧洵出现在皇家猎场。
卫刹眼眸如箭矢般凌厉。
倏地,他弓箭一抬。
弦一松开,羽箭飞了出去,空中的一只飞鸟中箭,从萧洵身侧擦过,落到地上。
“陛下方才在想什么?”卫刹放了弓箭,从马背上跃下,将地上的鸟拾起,“臣只是想猎下这只鸟罢了,陛下想哪里去了。”
卫刹就站在萧洵的旁边,高大的身影与他平齐,压迫感扑面而来,让萧洵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萧洵面色铁青,手指攥紧缰绳,硬生生把怒意忍了下去。
似乎是这鸟又不合他的心意了,卫刹随手扔掉,目光漫不经心地从萧洵身上挪开。
长腿迈开,卫刹走向那只中箭的狐狸,他驻足,缓缓蹲下身,像拎小鸡一样,提着狐狸的脖子将它拎起来,又从萧洵身边经过,放在马背上。
大抵是萧洵的声音大了些,此时山路上突然出现两名狩猎的世家子弟。
萧洵遥遥指向马背上的两人,带着帝王的威严,“你二人过来,陪朕打猎。”
那两名世家子弟哪敢抗命,乖乖驾马过去,伴驾左右。
卫刹利落地挽起缰绳,翻身上马,低头嗤笑,他本就不打算今日杀了萧洵,只想让萧洵先尝尝这个中滋味,可莫将往事都忘了。
“陛下既有伴驾,臣便先走一步。”
卫刹给足了萧洵面子,离开前还特意与他说了。
他手挽缰绳,将马掉了个头,夹紧马腹,忽听马儿一阵嘶吼,飞奔离开。
尘土飞扬,一骑绝尘,矫健的身姿消失在林间。
黄昏时分,月上柳梢。
山林里狩猎的男子陆续回了营地,一匹匹骏马飞驰而过,卷起阵阵尘土。
烟尘很快散去,沈芙汐戴着幂篱,穿过往来的侍从,坚定地往一个方向去。
溪边柳树下,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手中折了条嫩柳,正百无聊赖地数着柳叶,她孤身一人,似乎是在等人赴约。
待视线里出现一抹熟悉的碧色身影,她粲然一笑,拎着裙裾飞奔而去。
两人扑了个满怀,久久才放开彼此。
虞颢看着戴了幂篱的女子,“好久不见,沈芙汐。”
沈芙汐将幂篱取下,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好久不见。”
久别重逢,虞颢看了沈芙汐许久,心疼地摸了摸她小了一圈的脸,眼里闪着泪光,“这段日子定是过得不易,都瘦了。”
“我晚了一步,回京的时候,沈家已经出事了,这案子结得太快!我想救你出来,却打听到姚玉琼将你买了去。”
沈家出事那段时间,虞颢随母亲回了外祖母家省亲,并不在京城,待她赶回的时候,已是二月中下旬,她多番打听在得知沈芙汐的下落,但姚玉琼却声称人不在她府中。
沈芙汐知道虞颢重情义,劝虞颢莫要愧疚,对姚玉琼折辱她的事情,只字未提。
两人来到柳树下,沈芙汐看着柳梢上挂的弯月,笑道:“今日你说出那句词的时候,我便猜到了你要约我相见。”
“柳树,黄昏,赴约。”她说道。
虞颢笑了笑,打趣道:“这般明显的暗示,你都猜不中的话,那咱俩的交情便真的淡了。”
是啊,这么明显的暗示,她岂会不知?
就像是她蒙着面出现在贵女们的面前,用姚玉琼最在意的东西,反击过去,虞颢单在远处看着,就明白她想作甚,帮她将气氛烘起来。
沈芙汐:“阿颢,你能帮我打听打听我长嫂身在何处吗?”
沈家被抄家流放,亲眷无一幸免,自母亲去世后,长嫂就格外疼她。
她被姚玉琼买回姚府后,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
“沈家嫂嫂,她……”虞颢欲言又止,顿了顿,继续说道:“沈大哥休书一封,还了她自由,之后王家又求了陛下,便免了这波牵连。她被接回王家了。”
沈芙汐震惊之余又庆幸,“也好,也好,没事就好。”
长兄皆是为了护长嫂,才忍痛写了休书。
“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出现在卫刹身边?”虞颢无意间看见沈芙汐进了卫刹的营帐,替她担心,“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怎会与他扯上关系?可是那魔头威胁你?”
一个念头滑过虞颢的脑海,她忽然惊讶,“他想趁火打劫,强/占了你?!”
“不是!”
沈芙汐忙否认了,与虞颢简单说了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至于萧洵派她窃兵符一事,她没有和虞颢说。
……
“砰——”
华贵的营帐中,气氛凝重,桌案上一堆堆东西被推到地上。
内侍宫娥各个低首噤声,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喘,唯恐又惹了天子的逆鳞。
萧洵靠坐在龙椅上,气急败坏,恨不得将东西全扔了,也恨不得立即将卫刹的头砍下来,一泄心头之恨。
“陛下息怒。”
娇娇软软的声音在营帐中响起,女子的声音太娇,宛如一池春水,撩人心旌。
韩美人身姿妖娆,一柳细腰让人爱不释手,她侧坐在萧洵膝上,声音娇软,“陛下气坏了龙体,可不值当,臣妾会心疼的。”
萧洵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他搭上女子柔软的腰,“这个卫刹,简直是目中无人!”
想起在悬崖边发生的事情,萧洵怒火中烧,受不了他的挑衅和狂狷。
韩美人依靠在萧洵的怀中,柔软的手抚摸他的胸膛,又抬头亲了亲他的下颌,“陛下息怒,如今拿他没辙,便先忍一忍。”
萧洵忍了不止一年,想起卫刹的狂狷,他的恨意逐渐占据理智,“谁说拿他没辙,朕定要让沈芙汐下毒杀了卫刹。”
对,下毒!
剧毒无解,即刻毙命那种。
萧洵已经被气得失了理智,也不管兵符得没得手了。
软玉在怀,萧洵狠狠吻上韩美人的唇,极尽缠绵。
帐内的闲人低首退出。
萧洵忽地扣住美人的腰,韩美人按住男人的手,潋滟的眼睛直勾人心,“别,陛下今日要去皇后娘娘帐中。”
萧洵吻住韩美人的唇,“不管她。”
韩美人:“春猎本就是陛下与皇后缓和关系的时候,太后知晓陛下今夜宿在臣妾这边,定会责备臣妾。”
好事被打搅,萧洵皱起眉头,对皇后越发厌恶了,也对太后管束有了怨言。
他起身,兴致缺缺地离开营帐。
那道身影消失在营帐,韩美人厌恶地皱眉,理好衣襟,抬手抹干净嘴巴,眼底滑过一抹厉色,与先前的娇柔温顺判若两人。
夜色发沉,寂静无声,一道披了斗篷的黑影出现在卫刹的营帐外,被狄奈领入帐中。
“主上。”
斗篷落下,那张藏在黑夜里的面容露出,不是别人,正是萧洵身边的韩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