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起,一片垃圾在空中打着卷飞过,四下寂静无声。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谷地仁花。
她恢复以往惊恐的模样,手指颤抖着指着地上倒地不良“诶诶诶”了起来,旋即又四处张望,对上铁门内牛岛和天童的神情,慌张地在原地打转。
望月佑子沉默无言,盯着地上已经开始吐魂的不良少年。
她也知道自己的头很硬,但是没想到恐怖如斯到这种地步。
这就是六维图里特地标注的力5脑袋吗……
谷地仁花再一次响起的惊叫声把她拉回现实:“啊啊啊啊前辈!他的同伙们来了!”
顺着声音看过去,高坡上缓缓露出一群人的头顶,以及不良标配的莫西干头。
甚至还有几个人的脸上爬着蜿蜒可怖的刀疤。
“啊啊啊啊啊,该怎么办?都怪我连累了前辈──”
已经开启震动模式的谷地仁花,吓得浑身褪色成灰白色纸片。
“不用道歉,抓紧我的手。”
面对来势汹汹的不良团体,望月佑子面色如初,说话语调依旧冷静清晰。
“我们跑——!”
“诶?”
话音刚刚落下,谷地仁花就感觉自己整个人似乎要飘了起来,被一道坚定而温柔的力量拽着向前奔去。
好快的速度!!感觉在飞!
“喂!站着不许动!!”身后有不良冲着她们大喊着。
但是望月佑子没有停,而是加快继续加快脚步。
这一带地形她很熟悉,她有自信能甩开这一群人。
而且……别人喊停就乖乖地停,岂不是太蠢了。
可没有预料到的是,身后的不良群体根本就没有想追她们的意思。
带着不良群体赶来的二把手,盯着她们狂奔的背影若有所思。
“喂!boss被奇怪的女人打倒了,我们不去追吗?”
面对底下小弟的质问,二把手突然放声大笑:“你知道「白鸟的暗夜蔷薇」吗?”
“好中二病的名字……”有人讪讪回应,“而且那个不就是个传闻吗?”
宫城县的不良之中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
虽然宫城不良集团关系错综复杂,但在一向优等生云集的白鸟泽里,有一个能够统帅全体不良的怪物女总长。
她一向单打独斗,但单兵作战的能力极强,所到之处无人不服,人称——
「白鸟的暗夜蔷薇」。
曾经因为有她在,宫城没有不良敢在白鸟泽附近闹事,而最近逐渐猖狂,是因为团体中出现了一个实力极强、无比恶劣的头目。
也就是现在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这位。
“闭嘴!”二把手一巴掌抽向发出异议的人,使对方如陀螺般旋转飞了出去,“贤主岂是你我可以妄议的?!”
“你们好好想想,这种带着我们天天惹是生非的人渣,配当我们的老大吗!”
人群沉默。
二把手深吸一口气,指向望月佑子不断远去的背影,声如洪钟:“即便是不良,也要有不良的尊严,她才是值得我们追随的贤主!!”
“我们是因为背负不良之名,生性要强,才不得在这个人渣手底下办事,但现在不用了,因为我们的蔷来了!”
“想要有尊严的活下去的,想要贯彻不良之名的!就与我誓死追随蔷薇贤主!!”
他的音容笑貌直击在场不良的灵魂深处,高昂的声音令人热血沸腾。
“噢!!誓死追随贤主!”
喊声震天,振聋发聩。
……
与此同时,一路狂奔到白鸟泽校门口的望月佑子听到后面不明所以的喊声,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这里四通八达,周边不仅有门卫也有警察署,不良绝对不敢来闹事。
“前辈感冒了吗?!”身旁的仁花一脸紧张兮兮,忙不迭递上手帕,“都怪我让前辈跑那么快,不然也不会这样了……!”
望月佑子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事,反问道:“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那是因为……”谷地仁花涨红了脸,“因为我和朋友们刚升上国三嘛,就想要在外面看看白鸟泽校园给自己打打气,然后……”
望月佑子很不解:“然后就迷路到那个地方?”
“是……!”谷地仁花回应如蚊蝇般微弱,又极为熟练地向她滑跪,“对不起!对不起前辈!如果不是我的话,前辈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了!”
气氛凝滞,谷地仁花双眼盯着地面,不敢抬头。
对方是个美人,又长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让她下意识增添了畏惧感。
肯出手搭救都已经很麻烦了,现在又被不良们盯上,对方心有怨言肯定很正常。
这种看起来就很S的美人,总感觉会抽惹到她的人巴掌……
但谷地仁花预想的场景没有发生,空气中响起一道颇为无奈的叹息。
随后,一只纤长白皙的手伸到她的眼前。
望月佑子微微俯身,语气带着说教小孩的无奈和温柔:“不用和我道歉,你更应该注意是如何保护自己。”
声音平和温柔,完全没有一点前辈的架子。
“我记住了!太、太感谢前辈了!”谷地仁花感动地飙出泪来,紧紧抓着望月佑子的手,“前辈真是太好了!没有前辈我估计现在都要死在这里了!”
“没有的事。”望月佑子赶紧摇摇头。
谷地仁花本来还想继续握住她的手,但看到后面有人过来,一脸惊恐地松开了手。
“前辈,我改天再来找你!!”
一改刚才颤颤巍巍的声音,谷地仁花撤退时的喊声中气十足。
旋即,一道黑影从背后笼罩住她。
低沉的嗓音响起,牛岛若利在身后喊她:“望月。”
她回头看过去。
因为校内到校门不是直线距离,牛岛的脖子上挂着一层薄汗,喉结微微滚动,轻喘着粗气。
手上还拿着她刚才一口气甩进墙里的制服包。
“你的包我拿过来了。”
接过制服包,望月佑子躬身道谢:“谢谢牛岛学长,那我先……”
“等一下。”牛岛若利打断了她的话。
望月佑子停下往前的脚步:“?”
但等了半天,牛岛若利迟迟没有说话。
一团纸屑从空中飞过,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很成功地冷场了。
两个人都是闷葫芦,聚在一起产生不了什么化学反应,气氛一度沉寂到尴尬。
嘴唇动了动,牛岛若利最终憋出浓墨重彩的省略号:“……”
他其实想向望月佑子就昨天的事情道歉。
天童强调过,委婉而真诚的道歉建立在对方不排斥他的接近的基础上。
此刻,牛岛发现对于天童的理论还停留在理论阶段,一时间尬在原地。
两个闷葫芦之间的沉默,是由望月佑子打破的。
“牛岛学长,我的国文课有写作作业,我想让你当我的写作对象可以吗?”
上午一直没有遇到牛岛若利,此刻遇到,望月佑子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不死心地询问。
只要有一点点和那个诡异的梦不一样,她都可以说服自己那不是现实。
牛岛若利回答的爽快:“没有问题。”
“生日是?”
“8月13日。”
“喜欢吃什么?”
“牛肉烩饭。”
“家中有手足吗?”
“独生子。”
“身高和体重?”
“188公分和82公斤。”
“有什么梦想吗?”
“想要当只要扣球就能得分的选手。”
犹如审问相亲对象的五连问全部回答正确!
嘴角抽了抽,望月佑子深吸一口气,抛出最后一个问题。
“牛岛学长,最近有什么烦恼吗?”
和前面的秒答不同,问到这个问题,牛岛若利的表情罕见地出现松动。
望月佑子以为那是希望的曙光。
但在短暂地犹豫之后,他斩钉截铁地回复道:“没有烦恼。”
望月佑子:……
缩在袖口的指尖捏的发白,事已至此,望月佑子挂不住正常的面部表情了。
迎着牛岛目光,望月佑子抬头,与他四目相对:“牛岛学长,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
既然不得不相信这个离奇的设定,当一个被剧情掌控没有自我的提线木偶。
那还不如直接离开,去当一个永远不会出场、和主角们永远没有交集的路人甲。
“我想退……”
我想退部。
可“部”字压在唇边还未出声时,咻地一声,一颗网球从校内飞来,高速旋转着擦过她的耳边,径直砸向耳侧的墙壁。
几根头发被刮断,轻飘飘地落到佑子肩上。
瞳孔地震,望月佑子浑身一颤。
网球部员匆匆地向前跑了几步:“抱歉!有伤到吗!能帮忙把球丢回来吗?”
网球落在地面弹跳几下后,骨碌碌地滚到牛岛脚边,他单手捡起来抛了回去。
随后,他蹙起眉头,义正严辞地训斥对方:“学校禁止体育馆外玩球。”
“抱歉!”接到球的网球部员打着圆场,“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碰巧把球打出来了。”
这个理由说出来,就连网球部员他自己都不太相信,尴尬地向望月佑子深深鞠了一躬。
望月佑子摆摆手,内心升起不详的预感。
碰巧?是指碰巧拉开网球包,又碰巧地手滑抛球,又非常巧合地挥动网球拍?然后那颗球又非常碰巧地往她这边飞?
事已至此,只能再来一遍验证刚才是不是一个“巧合”了。
无视正在围观的群众,望月佑子盯着牛岛若利,正色道:“牛岛学长,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一扫刚才万念俱灰的眼神,她此刻神色凛然,眼神坚定。
牛岛若利亦是无比认真地看向她。
“我想退……”
“啊啊啊啊!!我的手突然抽筋了!!”刚才的网球部员开始咆哮。
最后一个字立马噎在喉中,望月佑子视线左移,透过牛岛看到刚才还没有走远的网球部员。
“右手它它它它自己要拿起网球拍了!!”
“左手它它它拿起网球了!!”
“它们又要自己打球了!!!”
在这一片鬼哭狼嚎之中,牛岛若利不动如山,神色有些不解:“退?”
网球已经抛上天空,拍面挥击方向朝向望月佑子,只差球落入拍面,让她结结实实闭嘴。
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在网球即将与拍面接触的那一刻,望月佑子光速滑跪改口:“我……我想褪下我所有的伪装。”
啪嗒——
刚才抛高的网球落地,周围一片鸦雀无声。
“傲娇?”刚才一直在围观的路人发出疑惑的声音。
望月佑子:“……”
坏消息,这个鬼设定可能不管怎么样都摆脱不了。
更坏的消息,周围的人可能对她的有了一点点啸误解。
牛岛若利回到排球馆时,在路上碰到了天童觉。
因为两个人跑步速度不同,所以天童主动承担了帮忙打扫值日区的任务,在结束后就直接去了社团。
“感觉若利心情不错,”天童觉歪了歪头,“误会解除了吗?”
“嗯,算是吧。”
天童一边走一边问:“你们没有说点其他的?”
“有。她问了我一些问题,说想要当国文课写作作业的素材。”
“诶……国文课的写作作业真令人好奇啊。”天童觉眯起眼睛。
此时,两个人刚好踏入排球馆,天童顺手将路过门口的白布捞了过来。
“白布白布,你和望月是一个班级的吧?听说你们国文课有写作作业,是写什么的?”
“是有的,主题好像是……”
对于天童的自来熟行为,白布颇有微词,但出于后辈对前辈的尊敬,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围绕‘最喜欢的——’的半命题写一篇文章。”
话音落下,排球部全体沉寂。
除了对着牛岛若利一脸看八卦表情的天童外,其他人神色各异。
牛岛若利:“……”
之前被问到的太平狮音、川西太一、濑见英太、山形隼人:“……”
“天童学长,这是?”
对前情提要一概不知的白布,面对突然微妙的气氛一脸疑惑。
“谁知道。”压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天童故作深沉望天,“可能因为春天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