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鹤年烧好水后，孙小笋已不在房内。
侧室的窗户漏风，临余的春风冷硬，他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月，还算习惯。
没什么好不习惯的。
若是像过去一样挑三拣四，他活不到今天。
沐浴结束，他用一根破布绳，把头发扎了起来。
身上那套衣服，还是之前被追杀时穿的。
景鹤年展开仅剩的一件破衣服，抖了抖，套在身上。
打开门，孙小笋去而复返，怀里抱着一件男装。
见他出门，便将衣服举起来，“大哥，我见你那件衣服都坏了，特意去这边最好的铺子买了件衣服，你看看穿着怎样？”
倒是懂事。
景鹤年没和她客气，回屋将衣服换了，不出意外地，孙小笋仍在原处等他。
她仰头对他傻乎乎地笑，“大哥真俊。”
孙小笋倒是没说假话，景鹤年虽然瘦得只剩一点皮肉，但骨架在那里，再配上大家族长久以来养出的矜贵气质，可谓松形鹤骨。
景鹤年他淡淡的瞥了孙小孙一眼，“不怕我骗你了？”
孙小笋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大哥怎么会骗我。”
“不怕我拐卖你了？”
这哥们还挺记仇。
孙小笋腹诽着，继续保持自己的傻白甜人设，期期艾艾地凑过去，“是我不对，大哥，看在咱俩有缘的份上，你就帮我看看吧。”
外面的风还是冷，景鹤年年没说话，转身回屋。
他没有关门，孙小笋跟了过去。
屋内连一件正经的家具也无，只有张破旧木桌，一个凳子。
景鹤年给自己倒水，孙小笋找不到座，背着手靠在墙边儿，嘻嘻笑着：“大哥，一会儿我请你去酒楼喝酒呀？”
景鹤年不为所动。
过了几秒，孙小笋落寞道：“我知道轩辕家是怎样显赫的一个家族，我也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只是想活得清醒些，想知道我是谁。”
景鹤年这才有点反应，“什么意思？”
孙小笋把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和失忆的事一说，最后希冀地望着他道：“大哥，帮帮我，求你啦。”
孙小笋的耐心仅限于此。
这哥们撒谎要查她血，必然是出于某种目的，想利用她。
明明是他更迫切一点。
如果他不识好歹，还在拿乔，那就有必要用点特殊手段了。
比如洗脑、催眠之类的。
小说编辑器里写的东西，必须是现实中的确发生过的。
不能她自己编，还得别人帮着编。
不抓住眼前这个机会，孙小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来给她套这层特殊体质buff。
她一边在外挂库中找合适外挂，一边失落地低头，“……还是不愿告诉我么，抱歉，是我唐突了。”
她慢吞吞地挪着脚步，往屋子外面走。
五、四、三、二……
“回来。”
景鹤年在孙小笋使用技能之前，叫住了她。
孙小笋惊喜回头，蹦蹦哒哒地跑过去，“大哥！你答应我啦？”
“伸手。”
景鹤年言简意赅。
孙小笋按照他的指令，将手伸过去，景鹤年在她掌心划了一道，血液从伤处渗出，孙小笋抿着唇不吭声。
景鹤年点起血液，将它在指尖捻开，轻嗅。
孙小笋紧张地望着他，“怎么样大哥？我是不是轩辕家的人？”
天生灵体的血液蕴含着浓厚的灵力，若是有灵石，则会与灵石共鸣。
他没感受到灵力，又对孙小笋道：“灵石。”
孙小笋连忙拿出一块下品灵石放在桌子上。
景鹤年将血液蹭上去。
是要观察灵石的反应吗？
孙小笋这样想着，使用技能“发光”。
灵石浅浅地亮起来。
景鹤年表情不变。
孙小笋调高亮度，灵石骤然爆发出极其刺目的光。
景鹤年只是闭了闭眼。
还是不对？
孙小笋留意景鹤年的表现，调整光的颜色，由白转红，再转赤橙黄绿青蓝紫。
景鹤年没有反应，拿起灵石。
孙小笋使用“加热”，灵石如沸水般滚烫。
景鹤年面不改色。
也不是这个。
孙小笋又使用“冻结”，灵石立刻降温，有如九天寒冰。
景鹤年没有表情。
他到底想看什么！
孙小笋崩溃。
孙小笋想不出其它可能，自暴自弃地往灵石上挂了个爆炸。
钱币大小的下品灵石，碰地一声在景鹤年手中炸成粉末。
指节分明的手，裹上一层白灰，并未受伤。
孙小笋假装吓了一跳，心疼道：“怎么还坏了？”又凑过去，“哥，啥情况。”
景鹤年的视线，落在她已经恢复的右手。
伤痕消失了。
奇怪。
正常先天灵体与灵石的共鸣表现极其微弱，不会这么……
景鹤年回忆那颗变色变温差点没让他一巴掌甩飞的灵石，最终选了个比较中性的词语形容它。
不会这么大开大合。
但她的复原速度，又的确与先天灵体没什么两样。
难道她并非灵体，而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先天圣体？
景鹤年眸色微暗。
不论如何，他不打算让她落在旁人手上。
把她带在身边，相当于有了第二条命。
景鹤年不紧不慢地擦掉手上白灰，“你并非轩辕家的人。”
“哦。”孙小笋蔫巴巴地，“好吧。”
“不在轩辕家，对你来说，也算好事。”
这是景鹤年见到孙小笋后说的唯一一句真话。
要是让那些大家族发现她是先天圣体，恐怕会被剥皮削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被一整个家族利用，倒不如只被他利用。
若复仇顺利，他还能留她一条命。
见孙小笋提不起精神，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景鹤年放缓声音，“你也不必太过伤心，你不过金钗之年，之前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之后的路。”
孙小笋迷茫道：“呃……有道理……”
“身份已明，你还要去玄霄宗吗？”
景鹤年一改之前的冷漠无情，给孙小笋洗杯、倒水，还用魔气将水加热到合适的温度，将散发热气的杯子，推到孙小笋面前。
孙小笋道谢后，慢吞吞地喝着，“去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上那儿学些东西也不错。”
景鹤年：“你怎确认你一定会选上？”
孙小笋理所当然道：“那有什么选不上的，我这么厉害，一拳能打晕一个大男人。”她顿了下，旋即疯狂摆手，“当然没有说你弱的意思，啊也不是，我的意思是……”
景鹤年：“无需多言。”
孙小笋老实闭嘴，安静喝水。
又冷又破旧的房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孙小笋总觉得他有话要说。
想长久地利用她，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她绑在身边。
他也要收她为徒吗？
还是要与她做兄妹？
孙小笋喝水喝得很慢，留足了让他开口的时间。
没想到这小子挺沉得住气，直到她准备离开临余，前往玄霄宗，都没开口。
这哥们真是路过的普通好心人？
孙小笋自责。
是她心脏了。
安顿好姚念轻，又使用技能给她身体套了几层buff，确定不会有人伤害到她，让她无法复活之后，孙小笋离开了临余。
在一脚踏出城门之时——
【系统维修完成，恶毒男配已开启。】
不知道系统出了什么问题，说好了三天后开启的恶毒男配面板，一直拖到今天才开。
孙小笋边走边查询符合标准的恶毒男配。
给出的备选名单足有上百个。
这次孙小笋不敢太过草率，没有只按照数值挑选对象。
恶毒男配坏一点纵然不错，但更重要的是好好活着。
孙小笋将生存能力和战斗能力排在黑化之前，按顺序筛选后，从上往下开始看。
第一个是六百二十岁的老妖怪。
强是足够强，但他心地善良，经常上凡间布施，只是最近遭遇瓶颈，有些烦躁，所以才被纳入恶毒男配的备选名单。
直接排除。
又往下看了十几个，竟没有一个符合孙小笋脑海中虐恋剧本中恶毒男配形象的。
孙小笋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人无力地躺在床上，舌尖扫过唇瓣的记忆。
她不抱希望道：【我在临余碰见的那个老哥，能不能选他做恶毒男配？】
【景鹤年符合标准。】
孙小笋：！
原来他叫景鹤年。
名字还挺好听。
孙小笋输入他的名字，被他超高的黑化值吓了一跳。
所有数值都分为两栏，一栏是当前数值，一个是未来预期数值。
姚念轻就是未来预期数值相对更高的那个。
而景鹤年无论是当前，还是未来预期数值，都一骑绝尘。
孙小笋好奇地查看他的过往经历。
三岁引气入体，六岁筑基，十岁金丹，十八凝婴。
二十五堕魔，曾经的天之骄子，沦为人人喊打的孽业魔尊。
后来居上，夺走他所有瞩目和光辉的天才小师弟，满眼失望地望着他，挡在他未婚妻前面，振振有词地陈诉着他一条条罪状。
每说一条，便刺一剑。
丹田破，元婴碎，四肢筋脉尽断，鲜血从身体里涌出，地面被染成不详的深红。
极度痛苦和濒死时，他笑容天真血腥。
“我不悔改。”
孙小笋：！！！
现在的景鹤年，夺舍了手下魔修的身体，而这位魔修身中蛊毒，如果孙小笋没遇见他，未来的景鹤年为了安抚蛊虫，将会比夺舍前更加疯狂，彻底成为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好适合当反派的人设，怎么只能做恶毒男配？
【恶毒男配、女配的角色虐文数值达到上限时，将开启进化系统，进化方向将根据角色本体各项数值决定。】
也就是说，她姚念轻和景鹤年都有可能进化成最终反派。
平平无奇的虐文系统，竟然还能玩养成！
高级！
孙小笋直接确认景鹤年为恶毒男配。
【绑定成功，虐身虐心（景鹤年）数值已开启，当前数值：0】
跟在孙小笋身后，维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让她无法发现自己的景鹤年，揉了揉鼻子。
怎么突然想打喷嚏了？
是要生病？
这具身体还是不行。
可惜他修为还未恢复，短时间内无法重新夺舍。
他遥遥望着孙小笋。
若是有她……不必夺舍，修炼亦可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流转的魔气，在眸中映出猩红的血色。
她是他的。
她只能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