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典君明

原来,适才,潘峰最后近似疯狂的咆哮,不过是咋呼张文凤,根据张文凤过往行事风格,此人生性谨慎怕事,万万不敢将事情闹大的。

按照这个策略,马威、朱能弄软的,他潘某人玩硬的,必定能将张文凤压服。

可他打破脑袋,也想不通,张文凤,怎么突然转了性,竟主动将事情闹大。

马威、朱能彻底崩溃了,想要发狠,睹见许易在侧,却又不敢,想要求饶,事到如今,怕是求饶也没用了。

就在三人急得快要疯狂之际,一道悠扬的声音传来,像是玉器鸣响的声音。

几乎同时,老管家奔入厅来,满面狂喜,呼喝道,“府君,府君,隍令大人来了,隍令大人来了……”

嗡的一声,潘峰三人只觉脑袋被狠狠砸了一下,怎么也控不住身子,软软倒地。

张文凤则急急赶出,不多时,便引了数人入内。

当先那人身材高大,面如满月,顾盼神飞,一身素服,却难掩贵气,正是淮右城隍典君明。

典君明身后跟着五人,皆有超人气势,威严肃穆伴生,皆是淮右城隍府中的大员。

张文凤引着典君明在主座落定,众人各按地位,或坐或立,场面才安定,如梦初醒的潘峰三人,便跪倒在地,叩首不止,口中呼着“冤枉”,要请隍令大人做主。

“似尔辈者,无勇无谋,敢做不敢当,却还敢厚颜无耻,狂声喊冤,真乃我淮右城隍府之耻。”

座中一位青衣文士模样的中年立起身来,指着潘峰三人厉声痛斥,字字句句,直指要害。

张文凤向许易传意念道,“此人乃城隍府中正丞大人潘文,乃是潘峰叔父。”

许易正惊诧间,潘峰三人又拼命叩首,这回不喊冤了,开始忏悔,请罪。

尤其是潘峰,这会儿沉痛无比,将自己和张文凤的冲突过错,全揽到自己身上,连私心都说了,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

众人正惨痛陈述之际,典君明忽地轻轻敲了两下桌案,满场立时噤声。

便听典君明道,“潘峰,马威,朱能三人,以公害私,损阴兵失游魂,罪在不赦,念尔等尚有悔过之心,从轻发落,枯魂鞭三百,入炼狱为杂役十年,以观后效。”

潘峰三人尽皆拜倒在地,皆呼“多谢神君天恩!”

死里逃生,自然感恩戴德。

典君明一挥手,掌中放出一黄色布袋,布袋陡然大张,一道剧烈涡旋,瞬间将三人网入。

收了三人,典君明含笑看着张文凤道,“张河伯对本令的判决,满意否?”

张文凤拜倒,道,“神君明断如狱,恩威并施,下吏心服口服。”

典君明摇摇头道,“你心服口服才怪,定是暗中怨我轻纵此等卑劣之徒,有辱律令。”

“下吏不敢。”

张文凤一颗头几乎要压进地底。

典君明道,“是就是,有什么不敢说的,本令可以明白告诉你,本令轻纵此三劣员,正是为了薄惩于你。”

张文凤抬起头来,眼中尽是疑惑之色。

典君明道,“你肯定还在心中喊冤,也罢,本令便和你说明。潘峰屡次纵阴兵,游魂,过境泗水,你明明可以呈文上报,偏生鬼蜮之心,以为潘峰在城隍府有人,必能只手遮天。你自以为公事公办,必然无果,却行这取巧之事,私自捕捉潘峰三人掌握的阴兵,游魂。潘峰是以公害私,你张文凤所作所为,和潘峰又有何差别。”

“你之罪一,在私心揣度城隍府不能公正处事。罪二,在于胆大妄为,私捕阴兵、游魂,干扰轮回秩序。张文凤,你可认罪。”

就在典君明叱责张文凤罪名之际,许易已先一步传出意念道,“张兄不必理会隍令,这人就说的好听,好似真的明察秋毫,不过是在诈和。他若真明察秋毫【】,似潘峰之辈,早就没有蹦跶的机会了。他摆明了是在诈你,只要你不承认私捕阴兵,游魂,典君明也奈何不得你。”

他意念才传罢,张文凤已然叩首道,“下吏认罪。”

许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上竟还有如此迂腐之辈。

便在这时,张文凤传出意念道,“隍令任我为河伯,与我有恩,我不能欺他,许兄勿要以我为念,若我有不测,还请许兄寻一良善之地,将我女儿安顿了,张某永世不忘许兄大恩。”

许易默然无语。

典君明扫过一道气流,竟将张文凤扶了起来,感慨道,“张文凤真乃当世君子。”

张文凤躬身道,“还请神君治罪。”

典君明哈哈一笑,“治罪?你的罪我已经治过了。”

张文凤茫然不解,潘文道,“治潘峰三人罪时,神君有言,因你有过,所以轻罚三人。既已轻罚三人,便已是罪你之过,神君明察秋毫,一罪自不会两罚。”

张文凤激动地再度拜谢。

立在门边的许易睹此一幕,暗暗生疑,这位城隍大人的人设,有点矛盾呀。

若他真明断如狱,恩威并重,潘峰此辈岂能风起云涌?

若说此人昏聩,听他对张文凤的处置,也还算贤明。

一时间,想不明白,他也懒得费神,只要张文凤无事便好。

反正潘峰三人已经被扫平,张家的坎儿便算过了,如此,他也没什么好挂心的了。

待典君明离开,他便打算向张文凤请辞。

典君明再度扫出气流,将张文凤扶起,“记得将阴兵和游魂,好生送回,本令还有要务,便不留了。”

就在这时,张文凤又拜倒,高声道,“神君请留步,下吏有一不情之请,还请神君明断。”

典君明摇头笑道,“你事儿还不是一般地多,痛快说罢。”

张文凤一指许易,道,“此人乃下吏女婿,素有贤能,下吏能在潘峰等人连番骚扰下,保全泗水水府,全靠吾婿之能。下吏年老昏聩,已不堪大任,还请神君看在下吏多年勤勉的份上,准许吾婿暂代泗水河伯一职。”

张文凤话音方落,场中瞬间针落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