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聂天鸣就被谢婉君叫醒,说是要提前赶到大碗鲜。
聂天鸣昨晚睡得太沉,顺便做了个春梦,原本还想睡个懒觉,却知道事情耽误不得。
等和谢婉君一同来到大碗鲜,发现广场上早就被布置一新。
酒楼厅堂之内,被各种宣传画册和易拉宝填得满满当当,走廊里人潮涌动,都是奔着今天画家采风招待会的名家大师来的。
“你说咱啥时候,也能像这些大师一样风光。”
聂天鸣指着两边竖着的,全国各位画家大师的宣传画说道。
“人家那是从小就学习画画,要不然家里从父亲爷爷辈就是干这个的,咱们农村人,哪能有人家那样的本事。”
谢婉君一边指着一张易拉宝上的人像,一边对聂天鸣说道。
聂天鸣嘿然一笑,回答道:“这些人哪,就没受过多少苦,从祖上就是吃皇粮的,皇粮吃不成了也能吃公粮,手里一只握着笔杆子呢,咱的手就是握锄头的命。”
“人各有命,咱们现在过得也不差嘛。”
稍微聊过几句之后,谢婉君要去上班,聂天鸣则自己溜达着,等待画家采风团的到来。
在大厅里,聂天鸣闲来无事,将每一个画家的资料都看过一遍,发现都是大有来头的名家大师。
每一个人的头像旁边,没有十几个头衔都不好意思挂在那里,甚至有一个叫做“李庆贤”的画家,连自己为某某镇化肥厂题词作画的事迹,都要写上。
等到中午快要吃饭的时候,聂天鸣屁股都坐麻了,才看到外面广场上,行驶来两辆大巴。
从第一辆大巴车上下来的,每一个人都留着雪白的胡须,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第二辆车上下来的,是随行的摄影师和白江市电视台的工作人员。
听谢婉君说,在这几天的画家采风活动中,白江市电视台要跟着全程拍摄,而且还要放在电视上直播。
“整这么大的阵仗,又不是花的自己钱,全都是白江市掏腰包呢。”
“谁说不是,但这次也是为了宣传泰祖山,为了促进更好的旅游。要不然路经理能下大本钱,让他们来住大碗鲜?为的就是大碗鲜能在电视上露个脸,把大碗鲜的名声宣传出去。”
谢婉君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聂天鸣身后,听到他嘀咕,顺口回应道。
“你咋在这,工作不忙了?”
“现在不算忙,他们这些大师都去包间吃饭了,我难得清闲一会。”
谢婉君坐在椅子上,脱下高跟鞋,用手不断揉着脚踝,看样子的确是挺累的。
“画展展会啥时候开始?”
“估计要等明天,他们那些画都宝贝得很,有专门的车送来。
等中午吃饭完,听说要召开一个简短的表演环节,有大师为大碗鲜题词作画呢。”
看着聂天鸣疑惑不解的眼神,谢婉君解释道:“路经理花钱了,这种事不花钱,你还以为人家大师自己吃高兴了,来了雅兴要干这事?”
对这种事,聂天鸣不排斥,用手艺换钱,一点都不寒掺。
聂天鸣跟着那些远道而来要一睹名家风采的游客,一起吃过了饭,就等下午的表演环节。
表演环节是在大碗鲜前面的广场上举行的,自从得到通知之后,好多人连饭都不吃,里三层外三层将广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碗鲜自己的保安不够,特意从周围几个村子里找了不少兼职的村民充数,维持活动现场秩序。
不多一会,一名主持人上台,宣布活动开始。
但搞了这么大的阵势,那些有名的画家们都没有出现,反倒是那个叫做“李庆贤”的画家独自一人登台。
李庆贤大约四十岁左右的模样,穿了一身青色的唐装,头上青灰色的头发梳了一个发髻,胡子也是根根飘逸,颇有出尘之相貌。
主持人看着手里的稿子,把李庆贤的各个名号头衔都逐个念了一遍。
从毕业于某某师范大学美术系,到现为国家国画家协会会员,某省美术家协会会员,某市美术家协会会员,某市艺术研究会理事会成员,某城市职业美术学院客座教授,再到为十余个县工厂公司作画题词,一个没落下。
可台下的观众都是奔着名家大师来的,这叫做李庆贤的家伙,大家都不怎么认识。
见李庆贤上台之后,别的画家迟迟没有出现,台下的观众瞬间吵作了一团。
聂天鸣将手揣进兜里,就等着看热闹。
在主持人的极力劝阻之下,广场上嘈杂声响才慢慢弱了下去。
李庆贤一招手,等待在台下的一行大碗鲜的员工迅速跑到台上。
他们伸手扯着一张十多米长的白色画纸,看样子李庆贤就是要在这张大纸上题字作画。
“咦”
李庆贤怪叫一声,从礼仪小姐的托盘中,将毛笔取出,随后又在砚台上沾了沾墨水,准备开始作画。
现场的观众都屏住呼吸,看看这个叫做李庆贤的家伙,能绘出什么绝世画作。
“噗”
毛笔径直戳在宣纸上,将画纸钻了一个大洞,露出后面彩色的宣传画布。
底下哄然大笑,主持人紧握着话筒,尴尬站在一旁,不知该找些什么话圆场。
“李先生这是开门见山啊,标志着冲破画布宣纸的枷锁,将绘画意境提升到一个未知的层次,这已经足够开创一个崭新的流派了。”
“狗屁不通的道理,市里的主持人就这水平?”
聂天鸣嘀咕着,却被站在旁边的大碗鲜的员工听进了耳朵里。
他拍拍聂天鸣的肩膀,低声说道:“台上的主持人和台下的摄像机,都是我们县电视台的,人家市里的电视台才不来呢。”
聂天鸣暗忖道,说的也是,估计这李庆贤就是沽名钓誉的主,真本事没有,哗众取宠倒是极为精通。
在戳了一个洞之后,李庆贤并没有就此停手,只见他动作大开大合,每一次挥笔,都是一大团墨汁留在宣纸之上。
十多米的画纸,可把李庆贤累得不轻,每跳一步,他都要停下喘口粗气。
可画纸上除了几团没有散开的墨块,还有模糊不清的线条之外,再也没什么东西了。
聂天鸣相信,让哮地或者小花,甚至是塔子用嘴叼着毛笔,都能比台上的李庆贤画的好。
台下嘘声一片,议论纷纷。
李庆贤这么多年来,也养成了厚脸皮的性子,他根本不在乎底下说什么,只管自己的鬼画符。
聂天鸣心里嘀咕道,还是这些艺术家画家赚钱狠,自己视作珍宝的聚灵瓶,在这双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看来是得给自己弄个艺术家的头衔了,这来钱多快,和抢钱没什么区别。
等着晚上有空,一定得问问路波经理,李庆贤的这副丹青字画,到底卖了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