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菁连夜出了洛阳,顺着沿途留下的暗号追赶崔氏的商队,终于赶在商队到达随州前将身份换了回来。
天蒙蒙亮,白菁翻窗潜入客栈厢房。
“姑娘。”屋里的侍女们见到她的身影,惊喜道,“您可算回来了。”
白菁微微颌首道:“辛苦了。”
假扮白菁的雪女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迅速换上白菁带来的幽灵宫宫主装束,戴上半张鬼面向她行了一礼:“宫主,属下先行告退。”
白菁轻应了一声。
雪女圆满的完成任务,运起轻功悄然离开。
“我不在的这几日可曾有变故发生?”
白菁收回鬼魅之体,又成了那个走路一步三喘如林黛玉般娇弱可怜的病美人。
她目送着雪女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天际的曙光里,转头望向杨柳。
“并无。”杨柳恭敬回道,“不过六郎君听闻姑娘身体不适十分担忧,派小厮前来问了好几次,昨日还想亲自前来探望姑娘,都被婢子与雪女联手糊弄了回去。”
幸亏姑娘回来的及时,若是再迟一天,等商队的车架到达随州地界,她与雪女就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了。
白菁秀眉微蹙,闻言心头一惊暗道不妙,“糟了,六哥怕是早就起了疑心……”
崔氏的六郎君单字阙,虽是白菁的堂兄,但两人年龄相仿,他们出生时年长的姐姐妹妹都出嫁了,兄长们也都领了差事,后宅只留了几个垂髻的孩童。
六哥幼时走路还不稳当就知道要照顾体弱的妹妹,白菁与他一同长大,两人相处的时间远胜旁的兄长姐妹们,连开蒙都是由阿耶亲自带着两人言传身教,兄妹俩对彼此的脾性更是知之甚详。
正因如此,雪女假扮白菁期间生怕引起六郎君怀疑,只在汇合当日短暂露了个面,之后借口身体不适一直躲在马车里,连吃喝都是在马车里解决的。
若是旁的兄长们一时半刻还不至于疑心,但六哥素来心细如尘又熟知白菁的性子,雪女越是因为谨慎选择避而不见,就越是露了马脚。
六哥恐怕早就起了疑心,否则怎么会频频派小厮前来问候,之后又故意亲自前来试探?
雪女与杨柳阻了他一次两次,六哥虽然面上看着似乎被打发过去了,但实则心如明镜,早在一次次的试探中察觉到了同行的白菁是个假货!他不知真相,定然认为是杨柳背叛了崔氏,受人指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来了个偷梁换柱瞒天过海。
白菁看得明白,她这六哥并非冲动之人,如今按兵不动只是因为顾忌白菁的安危,才不敢轻举妄动。若是白菁再耽搁久一点,六哥情急之下怕是会直接出手先拿下杨柳与雪女,再想方设法从两人口中拷问出白菁的下落来了。
“这……”杨柳闻言惊了,亏她还以为自己与雪女伪装的天衣无缝。
“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白菁话锋一转道,“回头我去六哥面前露个面,打消他的怀疑就好。”
此事也不能全怪雪女与杨柳,毕竟两个侍女假扮她假扮的再像也终究不是她,哪怕中途不出差错,也不可能真的瞒过身边亲近之人。
只是打消六哥怀疑不难,但有些事可不好解释啊。
比如白菁为何找人假扮自己,再比如她这几日去了何处,尤其是她一个患有心疾且从未学过武功的贵族女子到底是怎么做到不惊动任何护卫悄然离开的?
白菁揉揉胀疼的太阳穴,有些发愁。
她虽有预料自己暗中离开瞒不了多久,但没想到石之轩太难啃,硬生生拖延了她的脚步,让她比原计划推迟了好几日才把身份换回来。
好在总算不虚此行,这块肉到底还是被她吃进嘴里了。
想起山洞里销魂蚀骨的那一夜,白菁眼里不由得沁出了水光,身子骨也软了七分。
石之轩得了邪帝舍利想必已经苦心专研道心种魔大法了吧?也不知这几日过去,他是否已经修出了些许成果?
白菁猜测,他身上损失的那点精气应该也都补充得差不多了吧?是时候再去收割一波了。
或许等到了随州,她还能再寻个机会换回艳鬼之身亲自去验验货。
念头刚起,属于鬼魅的贪婪本性开始蠢蠢欲动,她……又想要了。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两人既已有了肌肤之前,她再趁夜找上门去自荐枕席,石之轩应该不会如之前那般油盐不进,还畏她如虎了吧?
白菁眼底掠过狡诈得意的暗光,转瞬又变成了破罐子破摔的无赖。
就算六哥隐隐有所察觉她不简单又如何?只要不在石之轩面前掉马,那都不是个事儿。
等六哥问起来,她完全可以装傻充愣嘛。
反正兄长又不会拿她如何。
索性时辰尚早,杨柳伺候着白菁更衣回床上小憩了一会儿,补了眠养足了精神才有精力去应对接下来的阵仗。
卯时,客栈楼下传来喧闹的声响。
住宿的行商住客们陆陆续续的起来了,三五成群聚集在大堂里享用早点,聊得热火朝天。
“姑娘,该起身了。”
杨柳中途出去了一回,端着热水汗巾回了房间,又绕到屏风后伸手拉起床幔,服侍着白菁起身穿衣。
白菁睁开眼,她虽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但精神头十足。
体内未消化的阳气还在源源不断地提供能量,中和着鬼气中的阴森寒意,白菁常年的手足难得感觉到了些许温暖,苍白的脸上也添了一丝血色。
若是在以往,她化成艳鬼之身耗费精气神与人斗武比拼之后,再换回人身时难免会受到影响。轻则心绞痛发作浑身乏力,重则大病一场,没有十天半个月的调养都下不来床。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白菁从前尽量避免动武。
但在被石之轩按着翻来覆去的滚了一夜后,她就如同啃了颗十全大补丸般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就连身体里的沉疴顽疾都减轻了许多,整个人宛如脱胎换骨般,原本就清丽脱俗的神仙之貌更是被衬托出了十二分的惊艳之美。
如灼灼盛开的春日桃花,一扫弱不胜衣的病容,显出勃勃生机来。
“姑娘,请。”
杨柳递上牙粉与柳枝牙刷让白菁漱口,又拧干了巾帕递给白菁擦脸。
洗漱过后,白菁换上淡青色的对襟襦裙坐到了梳妆台前。
“姑娘,今日想梳个什么发髻?”
“简单些的吧。”
杨柳应了声是,拿起梳子轻柔细心的挑起白菁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垂仙髻,又从妆匣里挑了两支素净的白玉钗斜簪进发丝间。
白菁望着镜子里清丽脱俗的脸满意的点点头:“杨柳这挽发的手艺越发精湛了。”
杨柳露出笑颜,刚要回话却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扣、扣、扣。
端着餐盘的修长身影出现在房门外,紧接着门上传来轻轻的叩门声:“阿瑜,起身了吗?快开门,六哥给你端来了你喜欢吃的早食。”
“姑娘。”杨柳下意识的望向白菁。
白菁低声道:“去开门吧。”
她早就猜测六哥发现不对后定然心急如焚,没想到连这一时半刻都忍不住,这么快就亲自找上门来了。
“是。”杨柳快步走到房门口拉开门栓,刚打开门,崔阙就迫不及待的迈了脚进来,速度快得杨柳完全没反应过来,只能追在后头喊,“六郎君,姑娘还在梳妆……”
“六哥,做甚跑这么快?”白菁坐在梳妆台前嗔了崔阙一眼,“你手里的早点都要撒出来了,若是叔父见了六哥这毛毛躁躁的模样,非得让你再回炉重新学一学世家规矩不可!”
崔阙闻声微愣,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白菁狐疑道:“为兄观阿瑜今日气色不错?”
白菁点头笑道:“这几日休养的很好,感觉身子都轻快了好多。”
崔阙将手里端着的盘子放在桌上,状似无意的接话道:“那就好。你自小体弱,为兄还怕你禁不住舟车劳顿,若是再大病一场,为兄该如何向伯父交代?少时为兄与你玩耍时不慎摔了一跤,都被阿耶拿着棍棒追着打,若是赶路途中你再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为兄回去怕不得皮开肉绽?”
白菁眼中笑意深深:“六哥在说什么浑话!家里头的丫鬟婆子哪个敢放我出去玩耍跑跳?”
她这具身体心疾缠身,心脏病人最忌讳跑跳运动,家里头的长辈耳提面命不让兄弟们惹她生气更不准她多动,她能在丫鬟婆子的看护下走上几步都算是难得之事了。
至于摔跤,那更是从未有过。
“我不过是身体不适不耐烦见人,才叫杨柳阻了六哥几回而已,”白菁不满的睨了崔阙一眼,“哪里值得六哥频频试探?好似我被掉包一般!”
没错儿。
这毫不留情拆穿他的,就是他亲妹子。
崔阙心中担忧顿时散去,但转念他眼底的疑惑更深了三分:“我可从未说过阿瑜被掉包了……”
眼前的是阿瑜不错,但前几日那个可就未必了。他还没糊涂到分不清自己亲妹子的地步。
白菁毫不心虚的回望向崔阙:“是吗?”
反正只要打死不承认,那就什么都没发生过。
崔阙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白菁,她今日的气色何止是好,简直如枯木逢春重新焕发出生机了,完全没了往日行将就木的死气。
也不知是吃了什么十全大补丸,难不成偷偷摸摸跑出去治病了?
这般想着,崔阙的目光又落到了杨柳身上。
杨柳低眉顺眼的侍立在白菁身侧,在崔阙审视的目光下不动如山,说不出的恭敬谦卑,一副老老实实的忠仆姿态。
崔阙神情冷傲,暗道:装模作样。
这婢子看着乖顺,实则跟她主子一样狡猾得很。
“你说呢?”
崔阙轻哼了一声,他算是看出来了。阿瑜身上有秘密,否则又怎么会让人假扮成她的模样来哄骗他这个兄长?
也罢,只要人还是好好的,旁的他也权当自己是个睁眼瞎。
“六哥~”白菁高兴地拖着长调撒娇喊了一声,娇嗔之态当真是让人又怜又爱。
她知道自己这关算是蒙混过去了。
“还不快把早食吃了,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崔阙没好气道,“裴矩传来消息,他已在随州城外的十里亭内接应我们,我们动作得快些了。”
白菁眼睛咻得亮了。
赶巧儿呢,她正想着要再割一茬韭菜,韭菜就又送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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