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晋江文学城

庄白桦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你说什么?”

洛振铎浑浑噩噩地看了他一眼,不肯再说一遍。

庄白桦消化了一下这个讯息,走过去把所有的酒瓶拿走,让它们远离洛振铎,然后直视着洛振铎的眼睛,问:“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洛振铎深深地呼吸几口气,说:“我妈……带着溪音去做亲子鉴定,结果……”

洛振铎说不下去,庄白桦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庄白桦飞快地处理着这段信息,亲子鉴定的结果自然不理想,问题是,好端端的洛夫人为什么突然起了去做鉴定的念头。

既然去做了亲子鉴定,溪音DNA不匹配的事就是板上钉钉,洛振铎还用“可能”这个词汇,说明他至今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庄白桦分析完毕,第一个反应是洛振铎太惨了,本来这个儿子就是非婚生子,从小体弱多病,好不容易养到大,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第二个反应是……这也太狗血了。

他坐到洛振铎身边,看着憔悴的老友,努力选择措辞,试图安慰:“你先别急,把事情搞清楚,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亲情总是在。”

庄白桦知道,现在对于洛振铎来说,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连他自己都这么震惊以及不敢相信,更别提洛振铎,不经历相同的事,没法感同身受,只能尽量让洛振铎看开点。

“最重要的问题,你的亲生儿子呢?”庄白桦小心翼翼地问,“当年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没做亲子鉴定?”

照理来说不可能不做,洛家是豪门,在这方面应该非常谨慎,而且孩子源自酒后意外,出生后绝对验证过。

洛振铎抹了一把脸,看向庄白桦,努力从好友那里汲取力量,无力地说道:“这就是最匪夷所思的,当初做过亲子鉴定,二十年前的报告现在都还在,跟溪音的DNA完全匹配不上。”

那就是说孩子是在做过亲子鉴定之后,才搞错了。

……或许说,被换掉了。

如果不是人为的,很难令人相信,一个做过鉴定的有钱人家的孩子,会被抱错。

而且溪音很快就被发现有先天性心脏病,从孩子出生到被搞错,这个时间非常短,纯属凑巧的概率太低了。

显然洛家人也想到了这点,愈发觉得崩溃。

“你冷静点。”庄白桦感觉窒息,如果真是人为换子,那实在太恶毒,“如果是人为操纵,从另一个方面想,你的亲生儿子现在应该也二十岁了。”

结果,这句话点燃了洛振铎。

他红着眼睛,痛苦地说:“我一想到这点,就难以接受,我的孩子……在外流落二十年,我不知道他过的什么日子,我甚至……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洛振铎说完,站起来扑向那堆酒瓶,拿起一瓶酒就往嘴里灌,庄白桦起身抢下酒瓶子,大声对他说:“所以现在你更应该振作起来!你还有任务,还有目标,你要找到你的亲生孩子,要把他领回来,补偿他缺失了二十年的关爱与教育。”

洛振铎听着庄白桦的话,傻傻地愣在那里。

庄白桦扶着他,让他坐下,继续说:“我知道这很艰难,但你要挺住,不能倒下,等找到孩子,你还要弄清二十年前的真相,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庄白桦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但不等于他没有原则,换人孩子这种犯罪的事,他支持所有受害人追究责任,给犯罪分子最严厉的处罚。

洛振铎还在发呆,好歹稍微冷静了一点,庄白桦见他似乎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这才继续询问最开始的问题:“洛夫人带溪音去做亲子鉴定,说明她发现了端倪,她知道些什么?”

洛振铎目视前方,沙哑地开口:“她没具体说,只是执意做这个鉴定。”

他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庄白桦刚才说的那些话,像洪钟一样,震醒了他,他停滞的大脑慢慢重新开始思考。

洛振铎回忆起母亲的反应,迟疑地说:“我怀疑我母亲知道我亲生儿子的下落,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她没有确定。溪音的亲子鉴定报告一出来,她看过结果之后就急匆匆地走了,她一定是找人调查去了。”

“这就对了。”庄白桦说道,“先把孩子找到,再谈下一步。”

他只能这么劝洛振铎,否则洛振铎陷在痛苦的泥沼里,可能一蹶不振。

庄白桦想了想,又问了洛振铎一个问题:“溪音在十五岁的时候做过大型手术,那时候你们没有发现不对劲吗?”

洛振铎摇摇头:“没有,近亲不能输血,我们根本没往那方面考虑过,溪音做手术时直接购买的血浆,没发现任何问题。”

真的很邪门,只能说洛振铎这种情况,完全是灯下黑。

庄白桦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在心里琢磨措辞,想着要怎么把这个想法说出口。

就在这时,庄白桦的手机突然响了,急促的铃声打断了庄白桦的思路,他看了一眼屏幕,是留在池月身边的那个助理打过来的。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庄白桦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迅速把电话接起来,便听到助理慌张的声音:“庄总!池月被人劫走了!”

池月和溪音面对面坐着,只是池月的眼睛上戴着眼罩,手脚被捆住,动弹不得。

溪音伸手摘下他的眼罩,池月眯了眯眼睛,看清了四周的景象。

他旁边摆着许多大木桶,看造型应该是装酒的酒桶,这里光线昏暗,看不见窗户,鼻腔里缭绕着潮湿的酒味,他坐在酒桶中间的椅子上,前方只有溪音一个人。

池月被人从学校门口掳上车,然后被束缚住身体,罩上眼睛,带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溪音同样坐在一张椅子上,规规矩矩地把手搁在膝盖上,微笑着看着池月。

他的笑容里带着几分腼腆:“我们终于能单独在一起了,小月。”

池月还是那样,懒得搭理他。

连他的意图都不想问。

溪音露出懊恼的神色:“我好不容易创造出机会,让我们两个能在一起,你怎么还是不理我。”

池月心想,要不是他主动跟着路红走出宿舍,就凭溪音还想突破庄白桦安排的包围圈?简直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溪音不知道池月心中所想,冲池月羞涩地笑:“你不说话也不要紧,只要我喜欢你就行了。”

“我知道你不是对我完全无动于衷,刚才搜你身的时候,我摸到了那支钢笔,你把我送给你的礼物贴身带着,说明你能接纳我的喜欢。”

他轻柔地说着,苍白的脸像纸,无机质的眼睛像灰色的玻璃球,只有嘴唇像血一样鲜红:“我喜欢你,所以想跟你分享我的一切。”

溪音抬起手,纤细的手指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说道:“我从小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小时候医生说我年龄太小,无法动手术,只能等长大了,条件成熟后,才能用手术治疗。于是在十五岁以前,我有一半的时间躺在医院里,每天每天,都是缺氧和气短的感觉,心绞痛伴随了我整个童年。”

他凑近池月,轻声问:“你知道那是什么感受吗?”

他将手按在池月的胸膛上,说:“真的像钻心一样的疼痛,疼得咬破嘴唇,直到昏过去。”

“你肯定想象不出来。”溪音说着,猛地锤向池月的胸口,“没有疼过的人,怎么会懂。”

溪音身体素质不太好,可近距离这么来一下,还是让池月心口产生了闷痛,但他的神色依旧未变,让溪音很失望。

“你怎么这样。”溪音用撒娇的声音说,“我喜欢你,想让你体验我的感觉,我想把疼痛与难受分享给你,你为什么不接受。”

池月动了动嘴唇,溪音把耳朵贴过去,问:“你在说什么?”

池月大声重复一遍:“死变态!”

溪音听了不仅不气,反而“咯咯”地笑起来。

“也许你是对的,我确实是个变态。”他悠哉地承认,“小时候,我很羡慕别人能在外面玩耍,吵着让爸爸带我去游乐场,去了之后,看见别人坐过山车,我别提有多嫉妒了。后来做了手术,我发现我开始喜欢看别人疼痛,别人受伤我就快乐,别人流血我就高兴,我这样的大概就是变态吧。”

溪音嘴角挂着笑容,笑容一如既往的纯真柔和,嘴巴里却说着残忍的话:“我喜欢你,你的血液让我更兴奋,好喜欢,希望你能多痛苦一点。”

他低下头,去触碰池月大腿纱布的位置:“我想在你全身刻下伤痕,这样你就彻底属于我了。”

除了那句“死变态”,池月一直都没说话,溪音说再多,他也一点反应都不给。

溪音本来笑着,笑着笑着就开始低下头哭起来:“真的很喜欢你……”

“我们这么有缘,有缘到我震惊得发抖。你知道么,我们本该叫对方的名字。”

池月这时开口,问:“哦?你这是什么意思。”

溪音见池月回应他,哭着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又有些喜悦,又哭又笑非常扭曲:“反正马上爸爸和奶奶就要发现真相,告诉你也没事。”

他哭得非常伤心:“我不是爸爸的儿子,你才是。”

池月挑起眉,表现出一点点的惊讶。

池月的微表情取悦了溪音,他开始絮絮叨叨地将一切说出来:“我在十五岁做手术的时候就发现我不是洛家的孩子,我的医疗记录上有一个很小的破绽,我赶在爸爸和奶奶发现之前,把那页记录撕掉了。”

“爸爸和奶奶那么疼爱我,洛家那么有钱,所以才能治好我的病,我才能过上好日子,我怎么可能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世。”

“不过现在不要紧了,我的身体已经接近痊愈。”他破涕为笑,“我去检查了,我已经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了,而且经过这么多年,已经相处出感情,他们是不会抛弃我的。”

溪音信心满满,什么都对池月说,把他当作亲密的爱人,将一切秘密全部分享。

“最近我才发现,你就是洛家的孩子,这太巧了,你知道我有多兴奋吗?这说明我们之间有割舍不断的缘分,我去看过你的家,太破太烂了,你的爸爸妈妈也是大烂人,我给他们钱,他们就配合我把你骗出来,他们配不上你,你应该跟我在一起。”

死变态就是歪理多,池月提醒溪音:“那是你的爸爸妈妈,不是我的。”

溪音怪异地笑了一声:“无所谓了,其他人我都不放在眼里,我的眼里只有你。”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小刀,打开刀子,将刀刃贴在池月的脸上,轻声说:“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想在你的身上制造伤痕,想看你流血。”

池月平静地问:“你现在拿着刀子,看起来要捅我的样子,之前的开瓶器也是你放的吧?”

溪音笑个不停:“当然呀,你来我们家做客,我肯定要回敬你一个小礼物。”

“亲生父亲的开瓶器,嵌进你的骨血里,你开心么?”银色的刀刃在昏暗的空间里闪烁着灰白的光,溪音把刀子从池月的脸上拿开,说,“放心吧,我喜欢你的脸,不会让你破相的,从哪里开始比较好呢?要不就从上次的伤口那里继续吧。”

溪音低下头,比划着刀子,准备先划一刀试试,这时候,池月突然动了。

捆绑住他的绳索松开,他将手脚抽出来,迅速从椅子上站起,一把推开溪音。

溪音跌坐到地上,震惊地望着他。

池月伸手在腰后摸了摸,切断电源,这才往前一步,随手就把溪音手里的刀子给打飞到几米远的地方。

“你说完了吧,该轮到我了,我不喜欢多话,我喜欢直接动手。”

他揪住溪音的衣领,轻松地把人给提起来,然后狠狠地将溪音丢向那些酒桶。

溪音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撞击到木桶的桶壁,发出“砰”的一声。

池月走过去,一手再次拎起溪音,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笔直地冲溪音鼻子上来了一拳。

溪音闷哼一声,白皙的皮肤上瞬间印上青紫的痕迹,同时鼻子流出两道鼻血。

池月学着他刚才的样子笑出声,眼神却阴鸷森冷,让人不寒而栗。

池月从衣兜里拿出那支钢笔,拧开笔帽,将尖锐的笔尖秀给溪音看。

“我不用刀,我用这支笔,你还记得吗,我曾经跟你说过,你会后悔送我这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