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木阳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缨宁正恹恹地躺在床|上。
手机嗡响声起,缨宁迟疑了一会儿,才伸手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号码,她抿紧了唇,等了几秒钟才按了接听键。
人没有精神,刚举起手机,因为没拿住,手机溜下来,然后,从被捂住的手机里传来了冷木阳的声音,“缨宁,你还好吗?中午有没有睡觉?”
缨宁将手机反过来,重新拿好,眼睫毛垂着,“睡了。”
冷木阳听出缨宁的声音不对,刚才想跟她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缨宁,今天的事,我知道,伤害了你的感情,南墨已经被抓了。他会持续道歉两周,而他本人也会被拘留。”
“……”
“缨宁,这件事,错在我。是我太过相信秦钟月了,我以为,她不会在我的定婚仪式上动手脚。就是没想到,她还是做了。南墨没有请帖,若没有人给他放行,他是不能进来的。所以,秦钟月,也得受罚。”
冷木阳的声音不算大,可是却聒得缨宁耳朵疼。
可能是心情差,耳朵也变得脆弱了。
她有些烦,就打断了冷木阳,“冷木阳,现在罚谁也没有用。事情已经发生了,事后惩罚的事,又有什么意义呢?你如果没有其它事,我想休息了。”
缨宁的话显得很疏离。
冷木阳眉心蹙起,又慢慢地舒散开。
“既然这件事你不想再提,那我们谈点其它的事。是有关沈簟秋车祸的事。”
“车祸的事?有新发现吗?”缨宁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
车祸的事查了很久,却没有找到线索,她心里一直不踏实。
只怕曾经害过她的人,再会有什么举动。
冷木阳听出缨宁的声音变了,人似乎也因为转了话题而有精神了,眉间倏然开朗,“是的。吉娜在医院的监控视频里发现了一个可疑的男人。车祸前两天的晚上,沈簟秋的车子停在停车场,这个男人就是凌晨去了停车场,然后出来的时候鬼鬼祟祟的,而且,他最后是闪进了滕熠住的小楼里。”
“你是说,这个男人是滕熠指使的?”缨宁身上骤然一冷。
难道是滕熠害的沈簟秋吗?
冷木阳没有确定答案,但是,他只能说这件事跟滕熠有关,“缨宁,依着我之前的判断,滕熠做这件事的可能性不大,我现在怀疑是那个胡安做的……”
“胡安?”提到胡安的名字,缨宁沉默了。
从胡安的面相和举止来看,他却是一个阴险的人。而且,胡安以老卖老,有的时候,还会跟滕熠较真儿,如果是他做的,倒是有可能。
只是,这件事怎么查呢?
“冷木阳,这件事怎么查呢?”
“嗯,是有些不好办。所以,我想去一趟N国,把这件事调查清楚。”
“你要去N国?什么时候?”
“既然是去,就坐最早的航班。”
冷木阳的声音从容坚定。缨宁默默地不说话了。
为什么听到冷木阳要去N国,她的心里突然就难受起来。
——“怎么,在担心我?”冷木阳突然挑眉问了一句。
“冷木阳……”缨宁确实是在担心。
“嗯,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一个人去吗?胡安现在负责总统府的后勤工作,我在总统府里见过他。他倒是经常出总统府,不过,他身边有人保护着,你……要小心。”
“嗯,我有办法。”
冷木阳说得这样肯定,缨宁也不好再说。
紧要的话都说完了,两人都握着手机不肯放下。
沉默了一会儿,缨宁先开口了,“冷木阳,挂电话吧!”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屏幕暗下来,缨宁还一直用两只手攥着手机不放。
冷木阳去了N国之后,谢雨婷带着周周在家里,日子过得漫长。
就是冷木阳走后的第二天下午,她开始头疼。
喝了家里的药,也不管用。
冷木阳走的时候,嘱咐她有了事给缨宁打电话,可是,她知道缨宁就在冷天宇家里,心里十分别扭,不想打,就安顿好周周,一个人去了医院里。
从出租车里出来,阳光有些刺眼。
谢雨婷抬起手遮了遮。挂号,看门诊,这样的事,她自己都会做,不用人陪。
谢雨婷拿着就诊卡按着导引牌,从门诊楼的东侧过道朝后面的楼梯走。这时,有送急诊的外伤病人被几个人推着涌过来。谢雨婷连忙避让。她这一躲,头就有点疼,就用手指扶住额,背靠着墙站着缓神。
踏踏的脚步声,终于停下。
谢雨婷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绿茶的香味。
伴着香味的,是一个人站在她旁边。
这个人,怎么不走?
谢雨婷将手从额前拿开,抬眼,就对上一双清幽透亮的眸子。
——冷天星!
谢雨婷呆怔地望着眼前瘦颀的男人,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她认出了他,可是,冷天星认不认她呢?
“请问,您贵姓?”冷天星两手攥紧了拐杖,眼睛紧紧地盯着谢雨婷。她是变了,眼角有了细纹,脸也不如以前精致,脸部的轮廓不如以前柔美,而且,鼻子也不如以前挺秀了,可是,她……还是她,他应该没有认错。
谢雨婷看冷天星主动问她,想了想,答,“我……姓谢。”
“谢?”冷天星心头一凛,口中的名字呼之欲出,他呵了呵气,大胆地说,“那……你……你……”
“谢雨婷。”谢雨婷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冷天星的眼中透出晶莹的泪光,“大嫂,是你?是你吗?我是天星,是我,是我……”
谢雨婷怔怔地望着,就是没想到冷天星会这样激动。
“大嫂,你……哦,走,我们到外面说话。”
冷天星深情的眼神在谢雨婷的身上牵扯着,一步三回头。
谢雨婷想让冷天星帮助自己回忆起当年的事,所以,就跟着他去了医院旁边的咖啡厅里。冷天星找了一个边角的位置,方便说话。
谢雨婷慢慢地坐下,手抚着咖啡杯的杯壁,沉默不语。
“要不要加糖?”
“不用。”
“那……这些点心,都是以前你爱吃的,你……”
“我现在不爱吃甜的。”
谈话有些尴尬。
冷天星放在桌上的手指蜷了蜷,一脸愧疚。他的胸口处剧烈起伏,气息不稳。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他终于沉不住气了,“大嫂,你这些年在哪里呢?我找过你,我……我没有线索,也不知道去哪里找,我找了好多年,一直在悄悄地找,可是,就是没有找到……”
谢雨婷有些意外,就没有想到冷天星会对自己这样好。
好的有些不正常。
她想了想,决定不做任何表示,等着冷天星自己说,“我现在还好。”
“不,大嫂,你……怎么能过得好呢?我看到你,想到大哥第一次带你回家时的模样,完全是两个人啊!这些年,你一定受了很多苦。错在我,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冷天星的表情十分痛苦,说话时磕磕绊绊
谢雨婷心里的疑惑加重了。
为什么冷天星说当年的事是他的错,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说,她和冷天宇吵架分开,是因为冷天星而起?
谢雨婷按要杯壁上的手指用了力,指尖泛白。
她抬起眼快速地瞥了冷天星一眼,然后又迅速地挪开了眼神。
冷天星捕捉到了她的眼神,似乎更愧疚,“大嫂,我这些年一直活在悔恨中。我的日子过得很煎熬。我一直想为自己做下的事赎罪。可是,时光不容得我后悔。我做下的事,像十字架一样压在我身上,让我这一辈子都不能翻身……”
谢雨婷想,冷天星究竟做了什么事,会有这样的悔恨一辈子的惩罚?
她想问,又克制地闭紧了唇,就是低着头不说话。
冷天星端起咖啡,放到嘴边,却没有心思喝。重新把咖啡杯放下,自己默想了一会儿,然后才说,“大嫂,你……是一直在云城,还是刚回云城,大哥知道吗?”
“我……是刚回云城。”
“嗯。”
谢雨婷只说了一句,又沉默了。
冷天星攥紧了拳头,眼神十分犹豫。关于自己大哥冷天宇的事,他……怎么跟她说呢?
“大嫂,你现在住在哪里?你……我……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我住得好,不用你帮我。”
“大嫂,我知道,无论怎么做,你都不能原谅我。可是,我是真心想为你做点什么……大哥他已经……结婚了,我就是担心你的日子怎么过。我看你……我……”
谢雨婷此时有些明白了,这个冷天星,难道当年喜欢过她?
看冷天星这样说话的语气,似乎还对她做过更过份的事。
可是,究竟是什么事呢?
她怎么问呢?
谢雨婷心里很乱,只好说,“冷天宇结婚的事,跟我还有什么关系?我当年是离开他的,现在,是回不去了。”
“大嫂,我有件事一直不敢问,不敢问大哥,现在也不敢问你,当初,你和大哥吵架离家出走,是不是因为我……我……我罪孽深重,我不该……”
谢雨婷听着冷天星的话,心里突然恐惧起来。
依着冷天星说话的意思和态度,她怎么觉得冷天星曾经侵犯过她呢?
可是,这也只是感觉而已,冷天星不说,她又怎么问出口呢。
谢雨婷心如刀绞,一时无奈,“你做的事,你自己清楚,何必这样说呢?你大哥和我的事,那是我们的事,你也不用管了。没有其它事,我就走了。我不用你关心。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吧!”
说完,谢雨婷站起来,准备离开。
扑通!
冷天星不管不顾,突然跪在了谢雨婷面前。
谢雨婷惊呆了,冷天星这是做什么?难道,真是他对她做了过份的事?
不,这怎么可能。
她可是他大嫂。
谢雨婷头低下,不顾一切地从冷天星身边跑开了。谢雨婷本来就头疼,这样猛然一跑,眼前突然一黑,人就那样无力地倒下了。
缨宁回家里住之后,姚清就每天熬汤给她喝。
——“妈,我天天喝燕窝粥,都吃不动了。”缨宁盯着碗中晶莹的燕窝粥,很是为难。
“怎么就吃不动了?缨宁,你可是瘦了不少,好好喝粥。”
冷天宇和姚清一样,监督着缨宁喝粥。
缨宁没办法,只好低下头,耐着心把粥喝掉……
嗡!
手机响时,缨宁刚刚喝完粥。她从沙发上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号码,是秦浩打过来了,就直接坐在沙发上接听了——
“秦院长,你找我有事吗?”
“缨宁,谢雨婷晕倒了,在我们医院里,你知道这件事吗?”
“妈妈她怎么了……”
缨宁脱口而出问道,问过之后,正在收粥碗的姚清突然就停下了,“缨宁,你刚才说什么?”
缨宁这才意识到自己喊了谢雨婷‘妈妈’,她紧张地抬眼去看,看到了冷天宇复杂的眼神,然后就是自己母亲疑惑的眼神。这个时候,她要怎么解释呢?
“妈,我……我回头再跟您解释好吗?我要去一趟医院。”
说完,缨宁逃避似的转身,准备先去医院看谢雨婷。
“缨宁!”
谢雨婷奔过来,直接攥紧了缨宁的手腕。
攥得很紧。
缨宁疼得拧了眉,“妈,您……”
“缨宁,你告诉我,你刚才是在叫谁‘妈妈’?”
姚清手不肯放松,眼神是少有的凛厉。
冷天宇看情势不好,连忙过来劝,“清清,缨宁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哪里说那些了,你是不是听错了?”
——是不是听错了?
冷天宇这句话一说出来,姚清的脸瞬间变得苍白。
她原来还以为只是自己女儿的事,想不到,竟然有冷天宇掺合在中间。看来,这事情再清楚不过了。她……还能怎么样!
“我听错了?天宇,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没有想到,你和缨宁竟然联合起来骗我!”
“清清,我……”
“你说啊,你说,你没有骗过我,你从来没有骗过我!”
冷天宇说不出口,只默默地垂下了头。
姚清盯着他的脸,最后绝望了,她痛苦地摇了摇头,目光从冷天宇身上转到了缨宁身上。
“缨宁,我现在就只问你,你刚才喊谁做‘妈妈’?”
暖阳不及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