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高风的话,冷木阳静默地站在门口,眼神复杂。
母亲没有醒的时候,父亲一直守在母亲身边,期盼着她早日醒来,现在母亲醒了,父亲却……避而不见……
这其中的原由,他大概明白一点儿。
“好,我知道了。”冷木阳答应了一声,摆手让高风回房间休息。
高风迟疑了一会儿才离开。
扑,扑。
厨房里的药壶里,药汤打着滚,翻涌着。
缨宁守在一旁,心事重重。早晨她看到冷木阳发过来的消息,谢雨婷已经醒了。但是,因为大脑受伤严重,过去的事,已经都不记得了。不过,她的神志已经清醒,跟正常人一样了。以后,生活可以自理,也可以交流了……
谢雨婷能恢复成这样,实在是最好的效果。
作为一名医生,缨宁知道医学的伟大,但是,她更相信亲情所能创造的奇迹。如果仅有熏蒸法和针灸法而没有冷木阳父子的守护和召唤,谢雨婷是不会这么早醒来的,当然也不会恢复的这么好。
现在的治疗结果,大家都很满意。
秦浩在微信里撒花庆祝。
冷木阳高兴地跟她发了几十条语音消息。
冷天宇……当然会更高兴……
缨宁想,她们母女是不用回云城了。
——“宁宁,药熬好了吗?”
姚清一边问,一边走进了厨房。缨宁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来。药已经熬好了。她连忙关掉了火,然后垫上小毛巾将砂锅里药倒出来。
“宁宁,你外公的腿伤已经没什么事了,过几天拆了石膏,就能练习走路了。我想着,我们该回云城了……”
啊!
缨宁听了母亲的话,走神了,忘记砂锅还烫着,直接用手去拿盖子,结果,烫伤了手。
手又红又疼,她小心地藏起来,不想让母亲看到。
“宁宁,你怎么不说话?”姚清走过来,将缨宁的长发撩起来,看着她的侧脸问。
“妈,我在听着呢!您是说要回云城,是吗?我倒觉得,还是再陪外公住一段时间比较好。他做复健练习的时候,身边需要人搀扶着,我们在这里,他有亲人照顾,恢复得就快。”
缨宁的话说得很有道理。
但是,姚清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改变了,“宁宁,你的话虽然说得也对,但是,我离开你冷伯伯这么久,夫妻之间的感情都生份了,这样总不好。你外公他也明白我的处境,他不会有情绪的。妈妈提前跟你说呢,是想让你把给滕熠看病的事安排一下。我是怕滕熠用总统的身份来管着你,不让你走。”
缨宁看劝不住妈妈,只好垂眸不语。
她的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云城的冷木阳父子心思都在谢雨婷身上。要是妈妈回去,看到这样一幕,该有多伤心啊!
缨宁想到母亲可能会因此受到伤害,难受极了。
她送药到总统府,也显得心不在焉。
滕熠喝了药,像往常那样随手将白瓷碗递给缨宁,缨宁站在桌边,垂眸想着心事,完全没有看到滕熠在做什么。
“在想什么?”
滕熠慢慢地问了一声。
眼前的她,细密的长睫遮住了眼,神色恍惚,完全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在想谁——”
滕熠自己放下碗,音量陡然提高了一倍。缨宁受了惊,抬起眼帘,茫然地望了滕熠一眼,回过神来。她利落地将碗收好,本打算就这样走,却被滕熠扳住了肩。
“刚才的问题,还没有回答我!”
滕熠十分固执地问。
缨宁觉得他这样问,很没意思,“滕熠,我有自己的权利和自由想任何事情,即便你是总统也无权干涉。”
“我是你的未婚夫,便有权管你。”滕熠底气十足。
缨宁却倍感受伤,“未婚夫?我根本不爱你,你怎么就做了我未婚夫?滕熠,你心里很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完全是你强加给我的,我根本没有必要恪守什么……”
滕熠被激怒了,手上用力,将缨宁往自己怀里带。缨宁挣扎不从,结果头撞到了滕熠的下巴,前额生生地疼。
身体的疼痛导致了缨宁情绪的爆发。
她被动地伏在滕熠身前,泪水夺眶而出,“滕熠,我就不该救你!那天,你被人从车上抬下来,全身都是血,血压没有,身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二十多处。我前后为你做了十几次手术,才救醒了你……可是,我绝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受制于你。我想不明白,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我救了人,反倒是错了……”
女人的声音里带着悲泣,听到滕熠的耳里,他的眼神跟着就变了。
“索索,你说,你救过我?哪里会有这样的事!”
“滕熠,怎么就没有这样的事?纵然你用了秘方,将自己身上的伤疤都去除了,但是,你的内脏受过伤,短时间内是无法恢复的。所以,你才会在剧烈运动后,身体不适。我真是傻,还主动熬汤药为你调理……我这个医生做的,傻透了……”
“你……”
滕熠松开手,两手扶着缨宁的肩,探究的眼神在她的脸上绕来绕去。
“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你……还知道什么?”
“呵,我知道什么?你说我知道什么。你做手术时,全身光着,我什么不知道?我看过你的心,你的脾,你的肝脏,我将上面的伤口缝合,手术中,我还帮你排便……”
话越说越多,缨宁的泪水完全止不住。
“我真傻,我以为,医者父母心,我对病人,就应该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好。可是,我最后,却医错了人……把自己陷入了无助的地步……”
滕熠的眼睛里闪过疑问的神色,这些话,从缨宁的口中说出来,不对。
应该是沈簟秋才对。
难道,有其它的事?
滕熠警觉地扶住了缨宁,态度再次强硬起来,“你说的这些,都不是事实。我没有受过伤,我堂堂的总统阁下,身体康健,是全国臣民的领袖,我怎么会受伤?”
泪水遮住了双眼,缨宁深深地垂下头,像只受伤的鸟儿。
“滕熠,你在我面前,还要伪装吗?即便你将疤痕抹去了,但是,你右下腹的红痣一定还在……还有,你当时给了我一张瑞士银行的巨额支票,上面写着你的英文名字——yiyiten……”
那张支票!
滕熠的瑞士账户是不对外的。
他也只给沈簟秋一个人开过大额支票。
那么说,眼前的索索,其实是沈簟秋?
“你,究竟是谁?”滕熠的声音威严而低沉。
缨宁轻哼一声,同样无法面对自己的身份,“我?我是索索,也是姚缨宁,还有着沈簟秋的灵魂……那天,意外遇到车祸,我侥幸不死,灵魂附到了姚缨宁身上,从此,我就有了几个身份……”
灵魂重生的事,n国早就有各种传闻。
滕熠相信。
缨宁情绪失控,泪水像决了堤的洪水,一个劲地淌。
滕熠的手,握住缨宁柔弱的肩,让她坐到了自己的总统座椅上。身体放松了,缨宁两手蒙住了眼,哭得更大声了。
滕熠沉默着,将她揽进了自己怀里。
从总统府出来,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
缨宁坐在吉斯的车里,回想刚才的事,感觉跟做梦一样。没想到,滕熠知道了自己就是沈簟秋之后,态度竟然一百八十度转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她说到可能不久要回云城,滕熠立即说她是自由的,想去哪就去哪……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可是,缨宁现在哪里也不想去。
车子停在了外公的家门口,吉斯行礼后离开。
缨宁心里惆怅,回到家里,看到外公姚启元一个人坐在厅里看电视。
“外公,您要注意身体,练习走路时,一定先稳,后快。慢慢来,不要着急。”
缨宁上前守着外公坐下。姚启元见缨宁回来,扬手关掉了电视。他和缨宁说话时,语重心长,像是早就想好了似的。
“缨宁啊,你母亲说,准备带着你回云城。我已经同意了。你母亲和冷天宇,也是婚后不久,两人本来是恩爱夫妻,不能因为我,而伤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唉,你母亲的事,我是不操心了,我就担心你。”
说到这,姚启元抬眸瞅了缨宁一回。
缨宁连忙为外公宽心,“外公,您别担心。我没事的……”
“还说没事,你自己看看,你的脸色有多差。滕熠是不好惹的,给他看病,没少让你受气。”
“外公,这没什么的。我是医生,我……我什么都不在乎的……”
“哼,你不在乎,你在乎什么?冷木阳吗?”姚启元说到了冷木阳。
缨宁听后,语塞了。
“哎,外公老了,我呀,就操心着你的终身大事呢!冷木阳确实很优秀的。这次他在n国的项目受到了政府官方及百姓的拥护和爱戴,这实在不易。不过,现在他仍然是你的兄长,你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缨宁继续沉默。
姚启元心疼地拍了拍缨宁的肩,“缨宁,外公是想着,我出钱让你去巴黎读书。你想选什么学校就选什么学校。你到了那里啊,一定会遇到更优秀的男人。到那个时候,你就不会在意冷木阳了……外公的这个打算已经跟你母亲说了,她也同意。而且,她已经开始在给你办手续了。你这次一定要听话,放弃冷木阳,对你,对你母亲,都是最好的。”
缨宁一直不说话,是因为,她没有想到外公突然跟她谈冷木阳的事。现在,她心里很乱,不想谈,也不想说……
云城医院,高风代表冷木阳到医院里处理后续事务。
谢雨婷醒后,又在医院里住了一周,复查没什么问题后,冷木阳带着母亲出院了。
“高助理,你看一下,这是账单。这次给谢女士治病,一共花费了两千四百五十九万七千八佰……当初冷总裁往医院的帐户上打了五千万。扣除了治疗费之后,还剩下……”
“不必说了。”高风举起手,制止了秦浩。
秦浩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高助理,您还有什么事没有说完?”
“当然。我想就这个余额跟你谈谈。我现在代表我们总裁,通知你,这余下的钱,都作为奖金分配给治疗小组的人。”
“什么?”秦浩喜出望外。
本来说好的一个人几十万的奖金,一下子变成了几百万,这,这是什么概念?
高风把余下的话都说了,“我们总裁是要看奖金分配方案的。小组内的成员,虽然都有功劳,但是,谁为治疗做的贡献大,谁就应该多得。所以,秦院长还是要考虑一下怎么分。如果分不公了,这些奖金,我们冷总是要收回的。”
秦浩何等聪明,不等高风走,他就想好了分配方案。
“姚院长劳苦功高,自然应该多得奖金,我和其它几位主任,不分彼此,姚院长分过之后,余下的奖金,我们平均分一下吧!我现在就写方案。”
分配方案只有两页,封皮加内页。
按着上面写的,缨宁的奖金是一千万,其余的奖金秦浩和四个主任各得三百万。
接到秦浩的电话,缨宁正在陪着姚启元做复健。
电话响了两次,她只好扶着姚启元先坐下,自己拿着手机到了窗前。
“秦院长,有事吗?”
“有,好事,好事。”
“什么……好事?”
“你把账户发过来,就是不限额的账户。我转一千万给你。”
一千万?
缨宁疑惑,“秦院长你……”
“姚院长,这是你该得的。钱是冷总转给医院的奖金,他要我们论功行赏。我自然是先给你分一半过去。”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缨宁不说话了。
秦浩倒是热情似火,“缨宁,你快回n国了吗?若兰想你了,你们好久没在一起聊天了。说起来,这次的事,还是全靠你……唉,不说了。等你回来了,我想再和你说说冷卓的事……”
“冷卓他怎么了?”缨宁关心地问。
秦浩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冷卓突然说要坐起来,以前他按着医嘱,一直卧病在床。可是这几天,他一天五次按呼叫铃……一个劲地闹……我都拿他没办法了。”
缨宁默默地听着,想到冷卓之前对她说的话,她实在是有点不想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