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冷木阳的话,句句戳在缨宁心上。

很疼。

她前世曾经是医生,她知道,这自然不是她的心脏出了什么问题,而是,她的心,她心脏内藏着的那个灵魂的自己受到了伤害。

“冷木阳,我怎么不自尊自爱了?我先爱我自己,我才能能力爱你。我爱你,你不接受,可以,但是,你没有资格侮辱我的人格和尊严。还有,我想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想过,以沈簟秋的身份来和你做什么。沈簟秋是你的妻子,但是,这并意味着,她就会在你的心里有什么重要的位置。因为,她是一个失败的妻子,是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女人,我不喜欢沈簟秋,我讨厌沈簟秋……”

缨宁隐忍地捂着心口,说到声泪俱下,然后,转身跑回了自己房间。

冷木阳这样对她,她是不会原谅他的。

洗手间里,缨宁一边用力搓着脸,一边在心里暗暗地发誓。

除非……

没有除非。

缨宁果断地用手捂住了镜子里的犹豫的那个自己。

她绝不能心软。

因为,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她清醒地感觉到了冷木阳对自己的羞辱。冷木阳已经知道她像沈簟秋一样爱他了,所以,他就以为他可以在她这里为所欲为了,他想怎么说她,就怎么说她,实在可恨,她……没有理由受他的气!

早晨的阳光照进客厅里,冷天宇坐在沙发上,手指敲着沙发扶手在等。

一会儿,姚清一个人下来吃饭。

“缨宁呢?”冷天宇问。

姚清坐到冷天宇旁边的沙发上,跟他解释,“哦,缨宁她去医院里了。”

“医院里?”冷天宇有些意外,上身倾过来,认真地问,“她早饭都不吃,就去医院里了?”

姚清似乎也很无奈,“是啊。她说,她担心冷卓的病情会有反复。她得过去看看。早饭,就在医院餐厅里吃了。”

“唉,这孩子!”冷天宇坐直了身子,重重地叹了口气,“救冷卓是很重要,她也要为自己的身体着想啊!医院里的餐厅里能有什么好东西吃?她是把自己当作专业医生了吗?医院那样的地方,还是少去为好!”

冷天宇担心缨宁吃不好饭,直接喊了冷木阳过来,让他给缨宁送饭去。

“木阳,厨房里有今晨炖的乳鸽汤,你一会儿给缨宁送去。这孩子心眼实,她是真心为冷卓好,为冷家好……她这样,可真让人心疼!”

冷木阳点头答应了。

保温桶放在副驾上,到了医院,冷木阳手攥着方向盘,久久没有下车。

缨宁一早赶到医院,并没有去医院餐厅里吃饭。

她没有胃口吃饭。

在办公室里呆到上班时间,她直奔冷卓的病房。推开门,病房内有警官正在给冷卓做笔录。前两天冷卓一直状态不好,没有办法配合警局办案,现在,他清醒了,精神也恢复了正常,警官了解到冷卓的情况后,早早地来了医院。

“冷卓,我们接到知情人的举报,说那天打伤你的人是欧阳明哲,还说,他带了三五个人,对你一番拳打脚踢,导致你受了重伤,事情是不是这样?”

冷卓面色苍白地盯着天花板,声音平静,“是冷木阳,都是冷木阳指使的。”

——“冷卓,你为什么说是冷木阳指使的呢?”

缨宁毫不犹豫地走到冷卓床前,俯身,用一双清澈无比,又温柔可亲的眼睛对着冷卓看。

冷卓的目光移过来,对上了缨宁的眼睛。

四目相对,缨宁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久久地凝视着冷卓,声音也十分婉转,“冷卓,我们是成年人,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我为你做手术的时候,是用了自己的全力,用一颗对你负责的心来做的手术。现在,你也要对你自己负责,对其它人负责,对不对?冷木阳是你的堂哥,他怎么会指使人来害你?你有证据吗?”

冷卓没有证据。

他不敢再看缨宁的眼睛,而是慢慢地别转头,将目光投向了远处茶几上的杯子。

身后,病房的门轻轻地掩上了。

冷木阳手抄在裤兜里,阔步离开了。

冷卓自然不明白,冷木阳为何突然找他过来,又让他坐在车里等。

“总裁,您回来了?”看到冷木阳从医院大楼里出来,高风早早地为冷木阳打开了车门

冷木阳低头,坐进了车里。问起了冷卓的事。

“昨天,警局的人没有追查你的身份吧?”冷木阳端正地坐着,声音低沉。

高风坐在驾驶位上,迅速地给了冷木阳答案,“没有。有咱们网电局里的技术支持,他们自然查不到我的声音来源。”

冷木阳又问,“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风微微一怔,心想,昨天,自己准备向冷木阳汇报关于冷卓的事,当时冷木阳正在看文件,只扬了扬手,表示他不想听。现在,怎么突然又问起来?

不管是昨天还是今天,不管是任何时候,只要冷木阳问,他都得回答。

高风别过身,很是认真地跟冷木阳汇报,“总裁,那天是冷经理去酒吧里喝酒,后来,欧阳明哲的前女友刘洋也过去了,并且,她喝醉了,倒在了冷经理身上。两人从酒吧里出来,就遇到了欧阳明哲带着人过来。欧阳明哲和他的同伴对着醉酒的冷经理施暴,将冷经理打成了重伤……”

“冷卓,他喝了多少酒?”冷木阳挑眉问。

高风如实回答,“哦,据酒吧的领班说,冷经理喝空了十二瓶高度数酒。”

十二瓶。

这是要喝死的节奏吗?

冷木阳的眼神凝重。

冷卓出事的那天,也就是他让冷卓搬到十八楼的那天。难道,他的管教对冷卓造成了这样大的困扰吗?以至于冷卓借酒浇愁,痛不欲生?

冷木阳微微阖眼,然后,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窗外,医院的门诊楼前,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我看,你要查查这个刘洋。她或许并不是和冷卓偶遇这么简单。之前,她应该也认识冷卓,欧阳明哲不会因为一次的事而这样,他一定是早知道了刘洋和冷卓的关系,所以,才会下这么重的手。”

高风点头称是,“总裁,您说得极是。我已经了解过了,刘洋喜欢健身,以前在健身房里遇到冷卓,经常主动上前搭讪。”

冷木阳轻叹一声,让高风继续查,“我知道了。你这两天找人盯着刘洋,看看她和欧阳明哲有没有联络。酒吧的事,恐怕有内情。”

高风连忙答应下来,“是,总裁。”

缨宁从冷卓的病房里出来,头有点疼。

她没有想到,打冷卓的人竟然是欧阳明哲。也就是她做沈簟秋的时候,沈簟秋舅舅家的儿子。记得小时候,欧阳明哲经常揪她的小辫子。欧阳明哲学习不上心,人也不算聪明,很不得舅舅喜欢。后来。因为欧阳明哲不学无术,还被舅舅赶出了家门……

——欧阳明哲还是一样的笨。

缨宁在心里重重地惋惜了一回。

作为一名出色的医生,她很清楚,人的肋骨部位护着重要脏器,是十分脆弱的。一般那些惯犯打人的时候,都会避开这个部位。因为,这里容易出人命。可是,欧阳明哲却是认准了这个部位,可劲地踢打……

这说明,他是没头脑的人。

而且,也说明他对冷卓的恨,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深深的恨了,所以才会下手这样重……

缨宁想着心事,不觉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有护士过来,客气地对着她点了点头。

那些护士不知道怎么称呼她,似乎还对她有些敬而远之的态度。

推开门,缨宁努力将所有的烦心事挡在了门外。

这时,她看到了办公桌上的保温桶,还有一张字条。

——“饭,总是要吃的。冷木阳。”

冷木阳的笔迹,十分的遒劲有力,也写得很认真。完全是楷书的写法,跟他平时龙飞凤舞的签字,完全不一样。

——他总归还是心里有她。

缨宁将纸条挡在了脸上,眉眼都笑了。

但是,喝了滋补的乳鸽汤,缨宁再次清醒了,她可不能这样就原谅了冷木阳。她……还是在生气呢!

缨宁坐在桌前闷闷地想了一会儿,正准备去把保温桶洗了,若兰就打电话过来了。若兰说,今天秦浩休息,他们一家三口要去云城公园的泛舟湖里玩,问缨宁要不要一起。

“缨宁,我听秦浩说了,你这两天为了冷卓的事,累坏了。不如,你出来和我们一起玩,怎么样?”

缨宁看看窗外的天气,正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于是,就点头答应了。

泛舟湖上,电动小船稳稳地行驶着,秦浩带着儿子小宝坐在一端。为了保证小宝的安全,特意为小宝增加了儿童座椅,有两条安全带将他牢牢地固定在了座位上。

缨宁和若兰并排坐在小船上,用轻柔的声音谈心。

“若兰,冷木阳他……已经知道我就是沈簟秋了。”缨宁的脸被愁绪笼罩。

这件事,她本来想一直瞒下去的,没想到会是这样。

事情的发展,像是不由得她控制。

“那,他是什么反应?”若兰问。

缨宁想了想,“他,当时也没有什么反应。但是,他昨天晚上跟我说,让我不要借着沈簟秋的灵魂说事,还说,以后不许我再进他的书房了。”

“这样啊!”若兰拈起一块点心,轻轻地咬了一小口,慢慢地嚼着。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到他了?”若兰朝着缨宁眨了眨眼,带着几分戏谑的口气问她。

缨宁觉得,若兰似乎看到她亲了冷木阳一样。

这让她有些小小地尴尬。

“我……我就是亲了他一下,其它的,也没有做什么。”

“哈哈,我就想着嘛!要不,冷木阳不会吓得不敢让你到他书房里去了。之前,你不是说,他每次吃过饭,都会喊你去他书房里学习吗?现在,可是不一样啦!”

缨宁本来就有些不自在,现在,看到若兰笑她,自己窘得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但是,她还是问若兰,“你怎么知道,冷木阳是……被我吓着了?他怎么会不敢呢?他有什么不敢?”

“呵呵,这你就不明白了吧!这就叫当局者迷。”

若兰将点心丢到小碟里,抹净了手,压低了声音跟缨宁说,“我问你,你亲了冷木阳的时候,他有什么反应?你如实说,不要告诉我,他没有什么反应。”

“他……”缨宁仔细想了想,说,“他就是红了脸,还作势要打我,当然,他并没有真打我,不过,他的脸一直红着。”

“瞧瞧,这就是反应啊!你是医生,你自己想想,他为什么被一个女孩子亲了之后,一直脸红红的?”

“我……”

缨宁抿了唇,用心想了想,自己也脸红了。

若兰笑着继续说,“冷木阳自然是被你亲得有了感觉,可是,他是一个理性的男人,他不想跟着自己的感觉走,所以,他要把这种感觉压在心里,控制住。这个时候,他自然是想避开你,想让自己有时间冷静下来。所以,他才不让你到他书房里去了。”

“是这样吗?”缨宁想到昨晚冷木阳说话时的态度,还是有些沮丧。

“若兰,你不知道,冷木阳昨晚说,我亲了他,就是不自重,不自爱。还说,我在他面前是……怎么样,怎么样,说得我可难受呢!”

若兰掐了掐缨宁的手指尖,问,“你真地很难受?”

“是啊!”

若兰松开手,点头,“那好啊,你难受,你就让冷木阳也难受一回。”

“我……我……”

“你犹豫了?你怕他难受?”若兰偷着看缨宁的神色。

缨宁挺直了脊背,态度突然就坚决了,“我当然是希望,让他也难受一回。他凭什么那样说我?就算我喜欢他,我也是有自尊的。他怎么能那样说话?”

“嗯,你这样想就好了。我告诉你啊,你这样……”

若兰凑到了缨宁耳边,耳语了一阵儿。

缨宁瞪大了眼睛,摇头,“不,我不想这样。冷木阳已经说了我一次,我若是这样做了,他还不知道怎么说我,怎么看我呢!”

若兰不以为然,“缨宁,你听我的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