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浅并不知道自己被一个骄傲的女孩记挂了。
女团确定了,他就很忙。
别的不说,出道曲的制作就落在了他的肩上。
星光娱乐的人才不少,但是说到制作歌曲,所有人的目光都会看向他。
文怡的一辑卖了三百五十万张,明天会更好荣膺年度金曲。在这个成绩面前,没有几个人敢在他面前比划音乐制作了。
当然了,就算是有人主动请缨,肖浅也不会答应。
这个女团可是他一手打造的,怎么样一鸣惊人,他早就有了规划。
前后花了七天的时间,把女团的出道主打歌的五线谱弄了出来,他施施然地去了魔都音乐学院。
音乐制作,这是一个系统工程。不管多厉害的人,都不可能一手包办。更不要说他这个半调子,必须要有厉害的高人辅佐。
肖浅把曲谱拿给了夏玮璋参详。
老人家拿着看了好一会儿,有点懵。
“你这谱子有点怪啊。”
夏玮璋拿着大提琴拉了一下,旋律对了,但乐器的音色不对,味道不伦不类。
肖浅赶忙道:“爷爷,我这里是打算用二胡和锣。”
“哟,你这是弄啥西洋景啊?二胡和锣的话,你这节奏也太快了吧?”
肖浅莫名。
“不快呀,我这就是普通的四四拍啊。”
夏玮璋指着前面的谱号,道:“你这是高音谱号,还加了七度,用二胡和锣的话,一般人可驾驭不了,必须要找行家。”
他不说肖浅也知道,因为在来学院之前,肖浅自己试过。
只可惜不管是二胡还是锣,肖浅打出来的总是不对味。
他虽然掌握了旋律,但是却没有掌握节奏。
在现在流行音乐中,二胡和锣可是冷门,会的人屈指可数。
“那咱们学院里有人会吗?”
夏玮璋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学院里没有,不过我知道哪里有。走吧,我带你去见见宗师级的人物。”
肖浅跟着夏玮璋离开了学院,一路驱车,来到了一处极为僻静之地。
车子离开大路,拐进里弄,三转两转,眼前豁然开朗。但见一湖如许,波光粼粼,颗颗松梅或挺拔、或巍峨、或曲折、或狰狞,万千变化,不扰尘心。
湖水对面,青瓦灰墙,墙上镂空宛如慧心女子的十字绣,自带几分灵韵。
肖浅都看傻了。
前世在魔都生活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处世外桃源啊。
夏玮璋把车子停在湖边,带着他下车,奔着一处角门走去。
“这里是佟园诗会,是沪上文人、艺术家们常聚之所。不是有所建树之人,不是宗师引荐,进不得此门。就算是市长来了,也是如此。”
肖浅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开始发慌。
这么厉害的地方,他一个稚嫩童子,岂不是连跟脚都站不住?
可是来都来了,又被夏玮璋牵着,他就算是害怕也没办法了。只好硬着头皮,被夏玮璋拉着,跨过了角门。
将将脚尖碰到里面的青石板,一声冬泉击石的清越猛然在耳边炸响。
肖浅扭头看去,就看到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子,安坐了角亭之中,四周焚香,却裹着余音绕梁。
他如今也算是入门了,只一下就听出,这女人的琴技,只怕在魔都音乐学院里都没有敌手。
这太可怕了,才刚刚入门啊,才一个小姑娘啊,这里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啊?
来不及细想,肖浅被夏玮璋拉着,一路入内,倒也僻静。直到来到了深处,幽绿的葡萄架遮蔽之处,才传来一阵极度富有节奏的响动,令人侧目。
随着夏玮璋转过墙角,便看到远处的天井正中,夏火不侵、沁凉自生处,正有四个老者团团围坐。
四人中间,一张紫檀木的桌子古朴而厚重,其上的雕文栩栩如生,令八臂哪吒的威严震人心寒。
然而这等宝物,四个老者却视而不见,纷纷摒心静气,只专注于桌上。人虽多,却鸦雀无声。
就连夏玮璋都慑住了脚步,须臾不敢动作。
那边,良久,方有一个老者猛然抬臂高举,宛如恶龙出海,气势惊人。
“啪”
老者一掌拍在桌子上,余韵波动,万物感应,伴风回馈,好一番大宗师气象。
唯独对面的老者不受影响,显然定力同样深厚。嘴角的轻蔑,傲然目无余子。
只见这个老者双臂同时推动,回应了这一下,气势更是吓人。
哗啦啦江河湖海沸腾的响动中,老人的叱咤好似春雷炸响。
“别动胡啦!!!!!”
肖浅满头黑线,很不满地看向夏玮璋。
听你这老头说的玄乎,还以为多么厉害的大师呢。
还不是一群打麻将的老头?
白瞎这地方了。
夏玮璋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故弄玄虚,老脸有点下不来台,连忙拉着肖浅绕过四个正在酣战的老头,朝着更深的里处走去。
“别看这四个老家伙不着调,但他们是真的厉害,今天呵呵只是意外。”
肖浅也只好呵呵了,不过心绪倒是平稳了下来。
一路前行,终于来到了一处被万千植物包围的所在。奇花异树当中,唯有一个老者仪态安闲。抱着一盆鲜花,手中的剪刀慢条斯理地咔嚓着。
听到脚步声,老者慢慢转头看过来。奇了怪了,大白天的,居然戴着墨镜。
“老夏来啦,好日子没见了。”
夏玮璋笑呵呵地靠近。
“你这老瞎子,耳朵倒是灵。”
肖浅这才知道,这个老人居然双目失明。
对于夏玮璋的吐槽,失明老人傲然不已。
“我陆炳自幼双目失明,全靠这一双耳朵活着。世间万物,但有响动,休想逃过我的灵识。这小孩是谁?你孙子?”
夏玮璋把肖浅拉到面前,吩咐道:“小浅,给陆爷爷问好。”
肖浅乖乖地问了好,夏玮璋才道:“这孩子是个天才,天生懂得乐理,在我们学院折服了不少人。这一次他做了一首歌,其中有二胡的弹奏,一般人弄不好。这江南要说拉二胡,你陆炳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所以来找你帮忙。”
陆炳不为所动。
“世人喧嚣浮躁,你老夏居然也不能免俗。你玩了一辈子的音乐,难道不懂沉浸钻研之道?乐乃大道,区区孩童,焉能承负盛名?”
夏玮璋不高兴了。
“你这瞎子就是怪,这是不是天才,你看看谱子不就知道了?”
陆炳重新操持了剪刀。
“等。”
咔嚓咔嚓声中,陆炳的声音幽幽致远。
“如今的人呢,都被名利蒙蔽了双眼,还不如这花草树木贴切。你看这盆君子兰,无言也无声,无悲也无怨。任凭老夫施为雕磨,必将超凡脱俗。这小子,有此耐性吗?”
肖浅不能无动于衷了。
“陆爷爷,花草虽不能言语,可这盆瑶台玉凤何罪之有?”
肖浅瞠目结舌地看着陆炳手中的盆栽,感觉自己是不是来错了?
您眼瞎没关系,喜欢整理花草也没什么,可您把菊花当成兰花来修理
场面一度尴尬,陆炳手中的剪刀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足足过去了十分钟,他才从紧抿的唇缝里吐出来几个字。
“老夏,你要是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陆炳眼瞎归眼瞎,菊兰不分归不分,但是拿起二胡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让肖浅和夏玮璋都没法驾驭的旋律,到了他的手中,立刻就鲜明起来。
只听他拉了一遍,肖浅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是这个,就是这个。”
陆炳却很不满意。
“小子,你做的什么破曲子?怎么二胡的演奏就这么点?你是瞧不起我们二胡吗?”
肖浅欲哭无泪。
“陆爷爷,您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就是觉得这段旋律用二胡伴奏比较好,可没有瞧不起二胡呀。”
陆炳不依不饶。
“好,既然你没有瞧不起二胡,那这首曲子就全用二胡来演奏。”
“噗”
肖浅差点当场吐血,只好求助地看向夏玮璋。
夏玮璋却老神在在,对于这个无理的要求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
“老陆你说的对,就这么做。”
陆炳心满意足地笑了。
“呵呵,还是老夏你一心为咱们国乐着想啊。咱们的国乐哪儿差了?怎么现在的年轻人就可着那些洋人的玩意儿稀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