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人都发现肖浅变了。
不再呜啦啦的胡乱折腾,不再那么的肆意张扬,相反显得十分沉静。
以往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作风也消失了。
现在的他,一钻进上音的教室里就是一天,坐在上戏的教室里同样也十分的稳当。
每每遇到不懂的知识,也会抓着老师刨根问底。
他的变化,徐明霞是看在眼中的。
“既然你想好好学习音乐,那么就从基础开始学。乐谱的知识你都掌握了吧?”
肖浅点头,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结果“哐当”一声,他的面前就落下小山一般的稿纸。
“那好,现在给你布置作业。这里是五百份曲谱,不过都是简谱。你要做的就是在一个月内,手工把这些简谱变成五线谱,另外能够在钢琴上顺畅地弹奏出来。一个月后,我会随机抽查。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会跟你老娘说,断了你的零花钱。”
肖浅瞠目结舌,那表情就跟陈近南给韦小宝展示绝世武功秘籍时一样。
“妈,这也太多了吧?”
徐明霞不为所动。
“你现在的知识理论是不差的,唯独不足的地方,就在于动手能力。这个没有办法取巧,只能一遍一遍地练习。卖油翁的故事你知道吧?熟能生巧而已。如果你连这个也做不到,那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学习音乐了。”
既然自己一心向学,徐明霞话又说的这么重,肖浅只好埋头。
这真的是一份很辛苦的作业,特别是徐明霞不让他用电脑,必须全手工之后,更是如此。
可肖浅知道,越是这样的做法,越是能锻炼自己对于乐理的掌握。
就打个简单的比方好了,谁都知道1234567是对应的do、re、i、fa、so、a、si,应用到音名上是cdefgab,是不是看起来很简单?
那么问题来了,让你上手用钢琴弹奏呢?
按照顺序来弹,谁都能做到。可是要知道,乐谱上的顺序可不是这样的。
c之后要不是d,而是f呢?
你能准确地在键盘上找到相应的位置吗?
要不是d,而是升d呢?
高八度又在哪?高十五度呢?
想要做好一个音乐人,这些东西没法取巧,必须要一遍一遍地练习。练到闭着眼睛都能在键盘上找准位置,弹出准确的旋律,才算是入门了。
这还是只是音乐方面,影视制作那边又是一门高深玄奥的课程。
千万不要以为把剧本写的好,影视制作就万事大吉。这其中的门道,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别的不说,光是一个剧组组建的功课,肖浅前前后后就学了三个多月。他甚至还跑到陈惟舟的身边,实地观察和实践了几次,才算是有了点领悟。
其余的,比如镜头语言的运用、演员的演技指导、摄像机的走位、胶片曝光等等,真是学一辈子也学不完。
这一次肖浅沉下心来去钻研到其中,才猛然发现,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浩瀚汪洋。
以往总觉得自己重生而来,凭借着这个优势,可以成为在这汪洋大海里遨游的巨鲸。现在他才知道,其实他连小虾米都算不上。
美术方面,他是真没有什么天赋。能够把素描学好,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倒是足够用了。
毕竟日后随着产业规模越来越大,很多东西都可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在这方面,甚至李清绝都可以做他的老师。
这也让小女孩很开心,觉得自己终于有比肖浅厉害的地方了。
看着李清绝叽叽喳喳欢快的样子,肖浅也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要藏藏拙,给李清绝表现的机会?
肖浅最下苦工的地方,就是学了。
因为书剑恩仇录一事,他可是被李振和夏玮璋给刺激的不轻。
这两位还不是什么学大家呢,结果他们的提问都让自己语塞,要是碰到真正的高人,那岂不是渣渣都不剩了?
为了避免出丑,肖浅不得不苦读。
课堂上,同学们只需要背诵“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就行,而他却要将整部论语都吃透。
这一次可不能不求甚解了,不然将来肖公子的名号就是一个笑话。
练字上,现在也不用李振督促了,肖浅真正地开始下功夫。
和同龄的孩子们比起来,他是何其的幸运,不用拘束在小小的课堂里,接受灌输式的教育。
这大把大把的时间,远远比金子还要宝贵。不用来更好地充实自己,那真的就是天予不取、必受其咎了。
三个月后,肖浅终于可以把曲谱和钢琴完美的结合起来了。不但如此,在这段时间里,他还学会了架子鼓。
景琦的酒吧里有一个玩架子鼓的高手,技法比上戏的老师们要厉害的多,肖浅就是从他那里学的。
徐明霞看在眼里,并没有阻止,相反还十分的鼓励。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当肖浅能够掌握到十种左右的乐器后,就可以开始学习如何给乐谱配器了。
同样的乐谱,用钢琴可以弹奏,用笛子也可以吹奏。那么在一首音乐作品里,哪个部分到底哪个乐器更加合适呢?
这就需要作曲人和编曲人的灵性了。
影视制作这边,肖浅的进步也算是可嘉。用陈惟舟的话来说,肖浅如今的水准,可以做一名合格的场务了。
通俗来讲,就是跑腿的。
对于这个评价,肖浅并没有生气或者是气馁。
算一算,多少大导演就是从这样的跑腿开始,一步一步走上了导演之路的?
场务看起来做的都是零七八碎的杂务,似乎很不起眼。但就是这样的过程,能够让人熟稔片场的所有细节。等到将来执导的时候,不至于因为细节的疏忽而抓瞎。
这就跟写作是一个道理。
首先起码要先识字,懂得每一个字的意思,再把一个个单独的字联系起来,变成词语。
懂得了词语,才能串联成句子。当脑海里有了故事之后,一段一段的句子组合到一起,才能变成章。
场务就如同章里的每一个字,日积月累,最终才能走的更远。
现在的肖浅最起码可以说,写出剧本后,就知道该如何拍摄。即使没有人帮助,他也能拉起一个剧组。
不过要说进步最大的,还是他的化素养。
一个人,当他真正沉下心来去读书的时候,那收获是绝对丰厚的。
李振随意给他安排的命题作,他都能把各种典故信手拈来,糅合到其中,让一篇章花团锦簇,煞是好看。
当然了,距离大巧不工的境界,那还需要久远的磨练。
温暖的阳光下,几丛绿竹点缀了清雅。
肖浅长身而立,一席米色的练功服平添安逸。略显修长的黑发在脑后束成一扎,额头边的几缕愈发映衬的眉如远黛、鼻若悬胆。
一双紫葡萄色的眼珠中,不悲不喜,中正安舒。
手中的紫毫湖笔一看就不是凡品,经过歙砚的浸润,饱满凝实,灵韵汇集。
他摒心静气,腕臂端正,笔走龙蛇,毫无凝滞。
须臾,宁静致远四个大字跃然纸上,熠熠生辉。
“不错,不错,有了几分火候了。”
李振难得出口夸赞,那就是真的不错。
“笔走青墨,蕴江南烟雨;字扬金钩,显塞外风云。你这也算是有了自家气韵,假以时日,可以出师了。”
肖浅抿嘴微笑,略一偏头,发间渗过的明艳令他整个人都如同发光一般。
那一年,公子如玉初长成。
未尝可知,何日世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