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穗冉动作一顿,她蹙眉细想:“太后平日里居住在寿安宫深居简出,一直诵经礼佛,侍弄花草。连后宫的嫔妃日常请安都缩减到了每月两次。我倒真不清楚太后爱好什么。”
魏今颜微微一笑,心中已有了想法:“既然太后潜心礼佛,那么我想为太后亲自抄写一部佛经,为太后祈福祝祷。姐姐觉得这想法如何?”
毕竟她现在只是个贵人,拿不出来什么稀罕物件,原主绘画与刺绣水平又算不上顶级。唯有一手小字自幼由祖母与母亲指导,还算是隽秀。
“这个主意不错,”陆穗冉思量,她笑着说道,“想来太后应当会喜欢的。”
“希望如此。”魏今颜低头加快了手中的速度,时间如此紧迫,她的任务很重啊。冬至马上要到了,先得将这承诺给皇上的荷包绣出来。
到了晌午,魏今颜才从储秀宫出来,回到储秀宫后匆匆吃过糕点,又开始绣荷包。如此过了两天后,四个精致的小荷包便绣好了。
魏今颜翻来看去检查一遍,还算是满意。她这几天一直在请教陆穗冉,最后出来的结果比起平时算得上超常发挥了。
然后魏今颜便开始专注太后贺寿礼的事情上了,深思熟虑后决定抄写《无量寿经》这部,此经讲了一些无量寿佛接受众生的大愿,修行成佛等事。
全文上下卷一共一万七千多字。魏今颜算了算,按照到太后圣寿节的日子,她每天最少得抄写一千来字才能赶上。
用毛笔写字本来速度就慢,而且必得无比精心写,一点错误不能有,这下是真一点空闲都没有了。
魏今颜连储秀宫也不去了,早上请安过后便在殿中桌前端端正正坐好,开始奋笔疾书,一丝也不敢有懈怠。
春兰在一旁给她时不时研墨,见小主连午膳都只匆匆用一口便又坐了回去,忍不住有些心疼,她上前按住魏今颜的肩膀:“小主身子一定很酸痛,让奴婢给您按一按,好缓解一些吧。”
“你按着,我无法专心。春兰,将这炭盆拿远一些吧,我有些犯困。若是冷,你便自己去烤火。”魏今颜摇了摇头,她稍微拉伸了一下身体便又坐回去,重新认真书写。
她觉得自己像极了在假期前疯狂临时抱佛脚补作业的学生。唯一不同的是,这可糊弄不得,必须得打起万分的精神。
春兰只得按照她的吩咐,将那炭盆离远了些。室中一片静谧,她和秀荷静悄悄的,不敢打扰魏今颜。
魏今颜想起什么:“那御膳房送来的山楂糕我吃不下。秀荷你拿去,把这糕点与春兰再加上小安子一起分着吃了吧。”
“多谢小主,小主真好。”秀荷很是高兴,在这宫中她们做奴才的,想要吃这精细的糕点可是难呢,得使出银子换才行,一月也舍不得吃上一回。
“快去吃吧。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魏今颜挥挥手,忙得头也不抬地说道。
午后抄佛经的间隙,魏今颜把小安子叫了进来,她让秀荷把荷包放在锦盒中递给小安子。
最近又是将要冬至大祭和太后圣寿节,皇上想来也是忙得很,估计没空到她这里坐坐。眼看快到日子了,还是她找人送过去吧。
“小安子,你去把这荷包送到养心殿去。到时候你交给李玉公公,让他替我带句话,就说是我亲手绣好的,还望皇上海涵接纳。”
“嗻,奴才告退。”小安子得了吩咐就立马去了养心殿,找到李玉公公老实将小主的话重复一遍。
“既然是魏贵人的一番心意,我这便替魏贵人转交给皇上。”李玉掀开帘子,轻轻走进养心殿。
弘历余光注意到他手上的盒子,随口问道:“这是何物?”
“回皇上,这是魏贵人让身旁的小太监送过来的,说是亲手给您绣的荷包。”李玉举着锦盒恭敬回答,脸上还带着几分笑,“希望皇上笑纳。”
“拿过来,让朕瞧瞧。”弘历神情带着点慵懒,他放下批折子的朱砂笔。
“是。”李玉连忙几步上前,把盒子给皇上呈上去。
弘历随手拿起其中一个仔细端详,这绣的是观音竹,观音竹有着吉祥昌盛、保佑平安的寓意。这针脚细密,绣出来的竹子一看便是极为用心了的。
这魏贵人绣了四个荷包,小巧又精美。其他的分别是梅、兰、菊,加在一起便是花中的四君子,象征不俗。
“这荷包不错,”弘历一点头赞道,“朕很喜欢。李玉,给朕即刻戴上。”
“嗻。”李玉小心给皇上把这荷包都戴在腰带上,他恭维道,“奴才瞧着这荷包也好。”
小安子在外头等了一刻钟才见李玉出来,得了交代后便马不停蹄回钟粹宫给自己小主交差。
“李玉公公说皇上很喜欢小主您绣的荷包呢,让他立马给佩戴在腰间了。”小安子低着头回答。
魏今颜没想到这皇上还挺给面子,她绣出来的虽然尚可,但终究比不上宫里的绣娘。
弘历今日都立马戴上了想必冬至那日也会戴的,她眉眼带着点笑意,“我知道了。”
一直到傍晚,魏今颜才停了笔开始用晚膳。吃完后,她也不肯歇着,让秀荷点了烛火埋头在案间继续抄写。
*钟粹宫正殿。
彩霞一边给怡嫔布菜,一边说道:“娘娘,奴婢瞧着那魏贵人今天一天都没出门了,连储秀宫陆常在那儿也未去。只有她身边的小安子去了一趟养心殿。”
“那小安子去养心殿做什么?”柏宜薇一双美眸瞬间警惕起来。
“奴婢打听到是去给皇上送荷包了。”彩霞说到这儿掩面一笑,“这魏贵人眼巴巴的,真是小家子气。”
“这点小事还要到养心殿叨扰皇上。”柏宜薇不屑地嗤了一声,“彩霞,那魏贵人往日不是恨不得住在储秀宫吗?怎么今天如此反常?”
“奴婢不知。”彩霞摇摇头,“但这东殿今天静悄悄的,奴婢特意来来回回路过好几回,分明人都在里头呢,却连个说话声也听不见。”
柏宜薇停下筷子,觉得魏今颜这举动不同寻常,皱着眉说道:“这贱人在搞什么技俩。彩霞你明天多盯着点,看她到底在做些什么。”
“是。”彩霞福了福身,“奴婢一定盯紧些。”
夜里点灯抄写到深夜魏今颜才停下,沐完浴之后让秀荷给她按了按酸痛的全身,几乎是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请安回来,魏今颜便又开始伏在案桌前奋笔疾书,不敢耽误一点时间。
“小主,来喝口奶茶吧。”春兰掀开帘子给魏今颜端了一盏茶,放下后她奇怪地说道,“奴婢刚才看见怡嫔身边的彩霞在院中站了许久,外头天寒地冻的,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不必管她。”魏今颜不想去在意,当务之急还是要抄写佛经。她放下毛笔,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子,喝了口温热的奶茶,精神振发了一些。
这奶茶虽然没有现代多种多样,但是奶香味很足,喝起来还算不错。
那头彩霞借着掀帘子的缝隙,眼疾手快瞄到了那东殿里的情形,她搓了搓快要冻僵的手,转身回去复命了。
柏宜薇悠然烤着炭盆,见她进来将双手翻了个面,“打听到了?”
彩霞走到怡嫔身旁附近:“娘娘,奴婢看见那魏贵人端坐在桌前,好像在写什么的模样,那一张脸可专注了。”
“你可看清魏贵人写的是什么?”柏宜薇问道。
“奴婢不知,距离太远实在看不到。”彩霞摇了摇头,“但她们整个宫里全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连大声说话也不敢呢。”
“这魏贵人在作什么妖?”柏宜薇眉头微皱,想不出魏今颜在玩什么花样。
她倚靠在旁边的绣团上,施施然说道:“这冬日里什么乐趣都没有,本宫着实无聊。彩云,去把裕常在请来。”
彩云眼珠一转,明白了娘娘的用意,她福身笑着说:“裕常在昆曲唱得一绝,娘娘素日里喜欢听。奴婢这就去景仁宫把裕常在请来。”
那裕常在张月芬见是钟粹宫怡嫔身边的宫女来了,有些惴惴不安,“怡嫔找我所为何事?”
她和怡嫔是同一年进的宫,怡嫔素来受宠瞧不上她,不知今日怎么会突然过来找她。
得知怡嫔只是想听曲后,裕常在松了一口气,揪着手帕说道,“我这就随你前去。”
魏今颜兢兢业业抄着佛经的时候,一阵婉转悠扬的腔调隐隐约约传来,她停笔竖耳倾听:“秀荷,外头听着有人好像在唱曲。你去瞧瞧是从哪儿传来的。”
秀荷掀开帘子探头打听,不一会儿很快回来:“小主,是怡嫔那边传来的。怡嫔招了裕常在来唱昆曲呢。”
春兰趁这会儿功夫给魏今颜揉捏肩膀:“这裕常在擅长唱昆曲,嗓子听着十分好,当初皇上就是喜欢这点才给封了常在。”
魏今颜点头,虽说只能听得不太清,但这歌声听着确实动听,怪不得旁人会喜欢。
她抿了口茶振作精神,重新提笔书写,想着就把裕常在唱的这曲儿当做是个背景音感觉倒也不错。
可谁知没过多久这声音变得越来越大了起来,原本听不真的歌词清清楚楚传了过来:“……画廊金粉半零星。池馆苍苔一片青。踏草怕泥新绣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