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昼的目光像是要吃人，温莹拿着手机的手都晃了晃。
“三哥为什么会给你打电话？”
温莹也吓了一跳，她要是直接接的话，温嘉逸不会透露什么他们结婚的事情吧？
现在只是温嘉逸给她打个电话唐昼就气成这样，要是让唐昼知道她和温嘉逸结了婚，他不得真的把她吃了。
好吓人。
温莹不想接。
她想挂掉。
唐昼捏住她划屏幕的拇指，接通电话。
温莹想立刻说话，唐昼瞪她一眼，温莹吓得抖了一下，嘴里的话也咽了回去。
温嘉逸的声音不急不缓，温柔问：“到姥姥家了吗？”
唐昼倏然瞪大眼。
温莹立刻把之前想好的话说出来，“我到了，不过碰到唐昼了，我们现在在外面说话。”
“唐昼也在？”
“嗳，三哥。”唐昼声音平和，“我带瑜禾姐来这边转转，顺便看看姥姥。”
他试探问：“三哥，你和温莹什么时候认识的？之前没听你说过。”
温嘉逸“哦”一声，笑声说：“小时候她在姥姥家住过几年，就是太没良心，长大后把我给忘了，我也就没认她，那晚送她回家，在路上把话说开了，就互相认回了。”
说完顿了顿，问他：“你没欺负温莹吧？”
唐昼立刻笑得眼角褶子都有了，“那哪能啊三哥，我怎么可能欺负她啊，你们认识这敢情好啊，大家都是熟人儿。”
“你什么时候走？”
“我走？”唐昼不可思议，三哥要赶他走？
温嘉逸说：“你要是不走，你们先陪着姥姥，我一会儿处理完了，就过去找你们。”
“得嘞，要不今晚再聚聚？”
“今晚就不聚了，晚上我有事。”
“行。”
直到唐昼挂断电话，温莹都瘪着嘴，没再吭一声气。
唐昼冷着脸，稀奇地盯着温莹瞧，“你竟然真的在姥姥家住过。”
温莹不愿意和他说话了，她在微信页面上划着，找到唐昼的，想等他看不见的时候也把他的微信删了，再把他的电话拉黑，他没有自己的邮箱，就可以断绝和他的联系了。
唐昼抬脚拐回胡同，“行了，三哥都说让你去了，走吧。”
温莹不想进去了。进去不但要见他，还要见他的白月光，一个恶心她，一个膈应她。
但温嘉逸以为她要进去，他还专门打电话过来问。
温莹又小碎步跟上唐昼，但和他保持两米的距离，不愿意和他靠太近。
院子里，朱奶奶坐在摇椅上，白瑜禾陪她聊天，聊一些以前上学他们这些温嘉逸同学过来玩的事。
听见声音，白瑜禾转头往门口看，发现跟在后头的姑娘眼眶红着，瞥了唐昼一眼，“你怎么欺负人家小姑娘？”
唐昼回头扫温莹一眼，无辜耸肩，对白瑜禾笑说：“我能怎么欺负她，小丫头净会卖惨，一哭就觉得是我欺负她了？”
白瑜禾乜他一眼：“你的德行我还能不知道。”
唐昼噫一声，挑眉，“这么了解我呢？”
温莹不想听他们说话，她去找朱奶奶，拿起旁边的拨浪鼓，对着她摇一摇，“朱奶奶，你还记不记得我呀？”
朱奶奶摸上她的手，“记得，记得，昨天小逸说了嘛，是莹莹！”
说着枯皮双手摸上她细嫩的脸颊，“哎呀，莹莹回来了，莹莹回来看奶奶了，奶奶的亲孙女呦！”
温莹以为她这会儿清醒了，忙说：“对，我是莹莹。”
朱奶奶说：“莹莹今天在学校都学了什么？老师有没有让你背《静夜思》？”
温莹亮起来的眼睛又黯淡下去，朱奶奶没清醒啊。
她顺着说：“让我背了。”
朱奶奶发愁，“你背不出来，老师怎么说你的，吵你没有？”
“老师让我罚抄十遍。”
朱奶奶揉着温莹细凝的手腕和手指，心疼说：“惨娃娃，这也太累了。”
说完拉着她站起来说：“走，奶奶陪你一块写，早点写完，晚上奶奶给你炖排骨喝。”
经过唐昼和他的白月光时，温莹感觉到他们在看她，虽然心里不情愿，但她还是礼貌地转头和他们对视一眼。
白瑜禾挥手说：“莹莹你在这陪姥姥玩，我们俩出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再回来。”
温莹点头。
白瑜禾拉着唐昼出去了。
温莹跟着朱奶奶进卧室，衣柜上头放了一个朱红色古董箱子，朱奶奶搬个凳子踩着要上去，温莹吓一跳，连忙拉住她，“要拿箱子吗奶奶，我来，我来拿。”
朱奶奶拨开她的手，“太高了，你够不着，奶奶给你拿。”
温莹看她踩上去，颤颤巍巍地把箱子拿下来，她双手在下面托着，以防箱子掉了，或者朱奶奶摔倒。
朱奶奶将箱子放地上，抠开扣子，箱盖弹起，箱子边缘的经年尘埃震进空气里，温莹憋着呼吸，抬手挥了挥。
箱子里都是些小孩儿用的东西，黑乎乎的半块橡皮，铅笔头，用了一半的笔芯，珠子项链，拼音本，算数本，指甲油，纸皮都油干了的酥糖，画着插画的语文课本……
温莹虽然都不记得了，但还是能看出来，都是她小时候的东西。
朱奶奶拿出语文课本、拼音本和半根铅笔，合上箱子，抱起来，重新踩着凳子放柜子上，领着温莹去桌上，“走，去写作业。”
温莹被她按在凳子上，看着翻开的语文书，陈旧的书页泛黄褶皱，还有当年她鬼画符一样的东西。
朱奶奶掀开拼音本，铅笔塞她手里，催促她：“莹莹快写，写完了，奶奶带你去吃炸糕。”
炸糕又酥又甜，包的全是豆沙，温莹小时候非常喜欢吃这个。
温莹心里好感动，她当初落下的东西朱奶奶收起来，她的喜好朱奶奶还记得这么细节。
她握着笔点头，“那我写快点。”
“好哦。”
保姆阿姨探头进来，看见老太太和温莹在一块待着，又收头回去，接着做其他事情去了。
温莹除了签合同写的那几个字，已经很久没大量写过字了，握笔的手很僵硬，控笔也很困难，照着小时候写的字描摹一张，才有点手感。
她忘了《静夜思》怎么背的了，朱奶奶念一句，温莹跟着写一句。
温嘉逸推门进院子，没在院子里看见温莹和姥姥，倒是看见姥姥卧室的窗户开着，听见一道苍老的念书声。
他踩在地上的步子忽然停顿，迟疑，踌躇。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他初中放学时间比温莹晚，都是姥姥去接温莹回家，等他放学拎着书包回来，就会听见洞开的窗户里，姥姥念书给温莹听写的苍老声音。
他走过去。
越过一扇窗，站在敞开的窗户前。
温莹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低马尾，低着头，鬓角碎发随微风拂动，小学生一样端正的坐姿，握着半根铅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认真写。
姥姥站在她身后，两手撑着桌角，弯腰认真观察她写在纸上的内容。
温嘉逸没说话。
温莹面前阳光被遮挡，投下一幅黑影，以为是唐昼回来了，吓了一跳，立刻抬头。
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可能是今天联系他的次数太多，他又帮了自己好几次，温莹现在瞧见他，竟然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觉。
“你来啦。”
“嗯。”温嘉逸扫一眼她本子上写的诗，问她，“写这个做什么？”
“你是谁？”
温莹还没说话，朱奶奶突然搂紧她肩膀，奇怪又警惕地盯着温嘉逸，“你怎么进来的？”
温嘉逸这几年已经对姥姥的这种反应应对自如，他扬起笑，“我是小逸，姥姥。”
“你不是。”朱奶奶摇头，搂着温莹肩膀要她站起来，往里面走，嘟嘟囔囔说，“你不是，你不是小逸，小逸不是你这样。”
温莹又回头看一眼温嘉逸，心想他的变化就是大嘛，不能怪自己认不出来，朱奶奶都认不出来了。
朱奶奶叮嘱温莹说：“今天刘主任过来讲了，最近这一片偷拐小孩子的特别多，就长他这样，看着人畜无害，实际都是骗人的表象，你听奶奶的话，奶奶要是不在家，谁敲门都不能开，谁给你的东西都不能吃，知道没有？”
温莹点头，“知道了。”
两人走到门口，外面比屋里亮堂多了，一半蓝天一半橘红夕阳，一脚踏出门槛，温嘉逸还站在窗户旁边。
朱奶奶伸手就想抄立在墙边的扫帚，温莹吓一跳，赶紧弯腰抢走扫帚扔屋里，握住朱奶奶的手，“奶奶，奶奶，他不是，他不是人贩子。”
朱奶奶又疑惑了，“那他是谁？”
“他是温嘉逸，是你外孙啊，只不过他现在长大了。”
“是吗？”
“对啊。”
朱奶奶好奇地看着温嘉逸，忽然朝他走过去，抬手，温嘉逸熟练地弯下身体，像小时候伏在姥姥肩头，被她哄着睡觉，她苍干的手摸上他的脸，轻轻触碰，“你真是姥姥的小逸？”
“是我，姥姥。”
“姥姥好久没见你了，你都干什么去了？”
“我在外面上学呢。”
“上学，上学好，上学学东西……”
天将黑时，唐昼和白瑜禾回来，几人陪着朱奶奶吃顿晚饭，再各自散去。
出了朱奶奶的院子，唐昼站在车门前，问温嘉逸：“三哥，你以前真和温莹一块住在这？”
温嘉逸浅浅抬眉，“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不是。”唐昼抬手捋头发，从前捋到尾，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又有点慌，“你怎么会和温莹一块住在这？”
“姥姥和温莹妈妈认识，他们那时候正找房子，这里房子多，都空着，姥姥就让他们住进来了。”温嘉逸淡声问，“还有什么问题？”
“没了。”唐昼生无可恋地开门上车，“三哥，我们走了，回头见。”
车上，白瑜禾好奇问：“莹莹还和温嘉逸一块在这住过啊？”
唐昼烦躁地抹一把脸，对白瑜禾“嗯”一声，“住过。”
“你不高兴？怎么看着这么烦呢。”白瑜禾笑说。
唐昼脸上的躁僵了一瞬，又抹把脸，抹出个笑，“他们住过就住过，和我又没什么关系，我有什么可烦的，是吧？”
他是烦躁，主要是他之前对温莹干了不少混事儿，三哥都知道，万一两人关系不错，不知道三哥对他什么印象呢。
蓝色Aventador碾过石板路，温莹转头，看着跑车的屁股在胡同口扭摆离开，心里突然紧张起来。
她感觉得到，温嘉逸在看她。她双手拧上两侧的裙摆，轻轻勾低额首。
温嘉逸突然出声。
温莹还没听见他说什么，突然想起今晚要搬家去跟他一起住，胸口顿时一紧，感觉胡同里的风，都将他温热的呼吸送到她面前。
她更紧张了，双手拧裙摆拧得更紧，额首也勾得更低，一点也不敢抬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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