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秦婉清随白薇回了家，楚成洋才转身离开。
他回到家中，坐在阳台上吹了一整夜的凉风，抽了一宿的烟。
楚成洋觉得自己有时候挺犯贱的，明明了解她的脾性，知道说出哪些话可能会面临的后果，依然还是开了这个口。
要问为什么？
说来也是可笑，仅仅是不希望她在气头上、在任性之时错过一个不错的角色，等到冷静下来后悔。
本质上可以说是为了她好，可这仅仅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其实她也没说错什么，他又不是那个圈子的人，算不上有多了解，甚至于都没顾虑到她当时的心情，却打着为她好的名义试图去改变些什么。
楚成洋盯着手机上显示着的号码，忽地嘲讽一笑。他抬眸望着漆黑的夜，黑暗笼罩于身将他淹没。
“难怪她会生气。”他喃喃。
清晨的第一抹白光自天边亮起，楚成洋带着满身烟味，拖着疲倦的身子走进浴室，简单洗个澡，冲去那身她不喜欢味道。
吹干头发，楚成洋打算睡一觉了去找秦婉清说几句软话。
人是他惹生气的，总得是要哄哄，不然以她的性子，怕是会很久很久都不再理会他了。
他刚躺下，手机铃声却在这时候响起，一接起才得知热搜的事情，挂断通话，上网看了两眼，当即从床上爬起来，换了一身衣服，拿上帽子口罩和车钥匙前往了秦婉清的家。
秦楚两家算是世交，秦婉清和楚成洋都是双方父母看着长大的，对待他们都不分彼此家的小孩。
于是也就有了秦婉清下楼看到的这一幕。
楚成洋懒懒靠着沙发，不见丝毫拘谨，好似在自己家一样随意。他头发稍凌乱，脸上挂着常有的笑容，姿态轻松散漫，带着两分痞，不让人讨厌，反而会觉得本该是如此。
不过……
看着他眼底的乌青，秦婉清陷入沉思。
尽管他的表现看上去与平时无异，可她还是瞧出了他的疲惫，就好像是熬了一个通宵之后强撑着精神陪长辈说笑。
“婉婉？”
轻唤声于耳边落下，秦婉清收回思绪，走上前。
离得近了，也就越发看清了他满含笑容的脸上带着的倦意，秦婉清微皱眉头，没骨头似的靠着白薇坐下，软绵绵地说：“饿了。”
“那就吃早餐，早准备好了，就等你。”白薇说着将人拉起来，走向餐桌的同时叫了楚成洋和秦鹤，而后又用不带责备的语气对秦婉清念叨，“磨蹭这么久才下来，洋洋都来了好一会儿了。”
秦婉清没应声，余光瞥向斜后方的楚成洋，与正看着她的视线撞个正着。
她微怔，若无其事收回目光。
楚成洋的眼神中成分很复杂，复杂到有些看不懂。
这也是秦婉清第一次在他的身上看到这样的神色。
自责、无奈、难受、疲惫、累……甚至好像还有几分无力。
这个词出现在脑海的一瞬，秦婉清的心猛地一颤。她想起了白薇说的话，心口突然变得闷闷的，很不舒服。
因为这突然的认知，她吃早餐的时候心不在焉，身旁的人说了什么也恍恍惚惚，压根没听进去。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早餐结束，不知是意外还是偶然，父母双双出了门，并且在离开的时候，特意强调让她照顾好楚成洋。
偌大的客厅里，落针可闻，两人还保持着秦婉清父母离开时的模样没动。
楚成洋：“我有话要跟你说。”
秦婉清：“我，有话要跟你说。”
异口同声又稍带别扭的声音同时落下，彼此对视了一眼，沉默蔓延。
良久，楚成洋先开了口：“从小到大，你都不喜欢有人干扰你的事情，更不喜欢有人对你的决定指指点点，这我很清楚，却没有做到……”我终究不是对你来说特殊的那个人。
后一句话在心间默念，舌尖划过苦涩。
秦婉清是被娇养着长大的，所有人都宠着她，顺着她，但她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早在冲动离开之后就有过后悔，这会儿楚成洋的梯子都已经递了过来，她也就抓着顺势而下。
“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她低声说，“不该那么说你的。”
除了父母，这个世上陪她最久的人就是眼前的男人了。
就算是有一天所有人都离她而去，她相信他也不会离开。
这份笃定的自信不知来源于何处，可她就是相信他不会。
楚成洋第一次这么直白地听见秦婉清认错，他愣住，一时忘记了反应。
久没听见回音，好不容易低一下头，结果对方竟是这样的反应，秦婉清顿时觉得脸上有些燥，耳根也漫上绯红，同时心口划过一抹微不可察的不愉。
“咳……”她转过话题，正色道，“既然你来了，那就正好说说热搜的事情。”
楚成洋抬眸，看着她不说话。
“你这么早过来，应该是知道了网上的绯闻吧？”秦婉清问。
楚成洋：“嗯。”
秦婉清：“有什么想法？”
楚成洋耸了一下肩，浅弯唇角，露出他特有的招牌笑容，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说：“我无所谓啊，你公司那边应该会有处理方式，需要我配合的说一下就是。”
这答案在秦婉清的意料之中，楚成洋就是这样，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除了他的电竞比赛，面对任何事情都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模样。
枉她还因为自己说了那些话而感觉内疚来着，眼下看来都是她想多了。
楚成洋怎么可能会将如此小的事记在心里？
“你那天整个人都捂得严实，除了身高身材之外没有任何地方能看出来是你，澜姐的意思是对外宣称那天跟我在一块的是我表弟……”秦婉清如实说道，然话还没说完，她看到楚成洋嘴角扯出一丝讥笑，觉得有些莫名，止住了话语，转而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楚成洋深深看着她两秒，后移开视线，走向沙发，漫不经心说，“……既然连配合都不需要了，那应该就没我什么事了，正好昨晚没睡好，我就先回去了。”
看着说要回去的人已经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这举止可丝毫没有要回去的意思。秦婉清脑门上划过几条黑线，紧跟着走过去，在其对面坐下。
打量男人片刻，她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他有着严重乌青的眼底，轻抿着唇，心里想要问上一句，可一出口就成了：“作为当事人，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楚成洋弯唇：“没有。”
不是想听到的回答，秦婉清撇了撇嘴角，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听些什么话。
“我拒绝了澜姐的提议……”听到这里，楚成洋的眼底闪过一丝亮光，不过很快又暗了下去。
秦婉清：“接下来应该会用公司那边的处理方式，你放心，我会叮嘱他们，尽可能降低大众对你的关注，你可以继续过你悠闲的退役生活。”
“……”
楚成洋：我不想！
“我没什么关系的。”他说。
“怎么能没有关系？”秦婉清睁大眼眸说，“你是不知道大家找人的厉害，只要有一丁点儿的蛛丝马迹都能给你挖出来，要是跟我扯上了关系，以后走到哪里、做了什么都会有人盯着你，那样你就彻底没了自由了，更重要的是，阿姨不是在准备给你介绍人嘛，这时候要是出了绯闻，你让人家女孩怎么想？”
听听，这话说得多周到，想得多体贴，明明这事对身为大明星的她影响更大，偏偏她对自己的处境毫不在意，处处为他着想。
可这……不是他想要的。
“你真的希望我同意去相亲？”楚成洋似笑非笑看着秦婉清，神色似玩笑又似带着几分认真。
“你想去就去呗，跟我希不希望有什么关系啊？”秦婉清觉得有些好笑，可是她却笑不出来。
楚成洋执着问：“那你希望吗？”
秦婉清盯着楚成洋，沉默。
楚成洋也望着她，紧紧凝视着她的眼眸，不放过任何的情绪变化。可是最终他失望了，她的眼里除了疑惑，什么都看不出来。
秦婉清倏忽笑了，只是这笑意仅浮于表面，未达眼底。
“你不是说要回去睡觉了？”她转移了话题。
楚成洋也跟着她笑。
没有从她的口中听到“希望”二字，这或许就是最好的回答了吧。
他的笑莫名，秦婉清一头雾水：“你又笑什么？”
“挺好的。”楚成洋慢慢悠悠说出这三个字，又低声喃喃，“挺好。”
至少没有判死刑。
秦婉清：“？”
楚成洋没打算解释什么，站起身，深邃难懂的眼神看向秦婉清，叮嘱道：“这几天暂时先别出去了，等风波过了再说吧。”
“我先走了。”话音落下，转身之际，他听到身后传来声音，“你看过《倾天下》的原著吗？”
楚成洋回身：“没有。”
秦婉清：“……”
“我只是觉得，你的经纪人不会害你，她说你能够演，那就应该是适合你的。”楚成洋勾起唇角，“而且我觉得，以你的演技，完全可以正面吊打她，到时候她只会功亏一篑，这可比直接退出更能出气。”
秦婉清一怔。
原来，他是这样想的么？
对自己冲动之下说出那些话的愧疚之心在这一刻达到顶峰，秦婉清嘴唇微动，一个音节都没能发出。
当她彻底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时，楚成洋离开，只能看到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