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七点，楚成洋走进书房，打开电脑和游戏手机，调整好摄像头，开了直播。
在游戏更新之际，他姿态慵懒地靠坐在电竞椅上，脑袋微垂，额前深褐色碎发浅浅遮住半阖着的眼，俨然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白皙的皮肤衬得他左眼角下那一颗与发色相似的褐色泪痣更为醒目，为不言不语也不动的他增添了两分忧郁气质。
陆续进到直播间的粉丝们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仿若静止的画面。
电竞圈中有着公认的两大男神——清冷矜贵的云暮以及阳光痞帅的楚成洋。
两人属于不同类型，一个是只可远观的高岭之花，一个则是平易近人的阳光大男孩。
楚成洋常将“这张脸虽然比不上云暮，但好歹也算是有些颜值的明星选手”挂在嘴边，可类型截然不同的两人则完全没有可比性。
他缓缓掀起眼皮，看了眼弹幕，嗓音微哑着打了一声招呼：“大家晚上好。”
随着这话落下，清一色的弹幕刷了起来——[哥哥，晚上好。]
楚成洋拿起更新好游戏的手机，点开投屏，登录账号。
他一向话很多，开播总是能说个不停，今天出奇的沉默，粉丝们都有些不太习惯。
[？？？]
[哥哥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身体不舒服吗？]
[要是不舒服就别播了，去休息吧。]
游戏匹配期间，楚成洋看向弹幕，回答说：“没事儿，就是没怎么睡好。”
“为什么没睡好？昨晚睡前喝了点儿咖啡。”
“就是想试试咖啡睡前喝的效果，事实证明，大家都是对的，那玩意儿睡前喝了躺在床上，脑神经兴奋得好像在蹦迪，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那种感觉，就是你十分想睡，但脑子却有自己的想法，如果可能的话，我觉得它应该是想蹦出去过过夜生活……”
[众粉丝]：……就不应该有这多余的担心，瞧瞧这还没憋多大会儿就露了本性。
然而很快，他们就在弹幕扣起了问号。
楚成洋看到自己的游戏界面中拿着魔法棒的少女和聊天框中队友齐刷刷的问号，他也在自己的脑门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刚刚一个走神，一个恍惚，在巅峰赛高端局选出了这样一个可爱小萝莉！
队友不止疑惑，内心里可能更是想杀了他吧？
巅峰赛不能重开，不管是不是有意，都只能硬着头皮上。
[抱歉，手误！]刚打完这几个字，楚成洋看到拿到中单位的队友敲了字——[女生玩了男朋友的号？]
他的手在发送键处顿住几秒，然后删掉打好的字，重新编辑：[嗯。]
简单、高冷。
弹幕统一：[？？？]
[好好好，女朋友上号了！]
楚成洋抬眸瞅一眼电脑屏幕，没将大家的揶揄当回事，注意力回到游戏界面，看到选了射手的队友发了一句：[今晚第一把，在这个分段四打五……]
没有明说，可楚成洋又不是傻子，哪能听不出那嫌弃之意？
正一肚子郁闷没处发，他冷哼一声。
[星光与你]：什么叫四打五？
[星光与你]：瑶不是英雄？官方既然出了，那就说明她有存在的必要！
[星光与你]：存在即合理懂不懂？
[星光与你]：真正的高手从来不会嫌弃队友选择什么样的英雄。
[星光与你]：只有弱者才会怪这怪那，而不去找自己的原因。
[星光与你]：这英雄好歹也上过正式比赛场，要是这么不乐意见到你怎么不去建议官方删掉？
粉丝正吐槽着，看到楚成洋这一顿不带停歇的输出，心里那点儿不舒服瞬间消散了。
射手发了几个省略号，又说：[一会儿别来下路]
楚成洋挑了一下眉，勾唇一笑，轻嗤一声，漫不经心回：[成啊！]
紧接着又打了一句：[大家可都看着了，是你不让我去的，打不赢可别叫啊！]
这时，刚开始问女朋友上号的那位中单发了言：[哥哥们，都别说了，咱们好好打行吗]
楚成洋：……
他看着自己说出的那些话陷入沉思。
弹幕满屏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哥，你这女孩装的是一点儿都不像啊]
[哪有女孩子这么牛气的？]
[这要真是嫂子上号，遇到这样的情况，肯定慌死了]
[哥哥，要不要我们教教你女孩子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应对？]
“谁说女孩子就要娇娇柔柔的，脾气差点儿怎么就不能是女孩了？”楚成洋懒洋洋地说。
[懂了，哥哥喜欢脾气坏的女孩]
[我现在去学还来得及吗？]
[呜呜呜，一直以为老公喜欢温柔的，要是早知道你喜欢这种，那我还装什么淑女啊！？]
游戏开始，楚成洋还真就没有管射手那一路，先在中路跟法师一起清线，顺带探草帮看野区，四级之后跟着打野在野区横扫。
对方在上路中路野区都拿不到优势，于是将主要突破口放到了下路。
中路跑到了上路去一起推塔，打野和楚成洋在收刮对方野区资源，下路的劣势，几人仿佛都没看到，没有丝毫要过去帮忙的意思。
射手被气得够呛，连着死了几次开了语音。
楚成洋当即关闭了听筒，慢慢悠悠跟粉丝说：“他着急了，一定骂得很难听，为了你们的耳朵好，也为了我能保持高素质，我们还是不要听的好。”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
[难道不是怕忍不住骂了回去，又被禁言吗？]
[是谁昨天被禁言了一个小时啊]
楚成洋被这满屏的揶揄逗笑了：“昨天那事儿能怪我？我可什么都没说，是系统误判了好不好。”
[是是是，都是系统的错，哥哥怎么会有错呢？]
[哈哈哈哈哈哈！！！都是系统搞不清状况，误伤了无辜者]
[哥哥怎么可能会有错？]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下路被推掉了两座塔，对面似乎看出了他们队内不怎么和睦，抓住下路这一个点持续扩大优势。
就在他们想要一鼓作气冲高地时，楚成洋在局内打了一个“请求集合”的信号。
四人以包围的形势打了一波零换三。
这一局毫无意外拿下，楚成洋在敌方水晶爆炸之前，打字问了一句：[是谁没用啊？]
粉丝们被他这“有仇必报”的模样逗得大笑。
退回到大厅，楚成洋又开了一局，匹配之中，他对粉丝说：“像这样自以为是的人，就该让他多憋屈憋屈，他刚才一定骂了我，还骂得很难听，可是我闭麦了没听，他就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无力。我要是他，我得气死。”
王者荣耀是一款竞技类的游戏，不少高端局的男玩家看不上女玩家，觉得她们能上这种段位，要么就是有人代打，要么就是混上来。
其中他刚才无意选择的瑶在他们眼里就是混子英雄之一。
说有的英雄操作简单，大家常会说的一句话是有手就行，而说瑶则是没手也行。
足可以见很多人对这个英雄的偏见。
接下来的对局有输有赢，队友都挺正常，没出现第一局那让人厌恶的情况。
时间一晃两个小时过去，楚成洋放下手机，晃动两下脖子，起身在原地活动。
他抬眸看向墙上挂着的时钟，一旁安静了两个多小时的手机在这时候响起，嘴唇微动，正要跟粉丝聊聊天的楚成洋移过视线，瞧见跳跃在屏幕的名字，眸光轻闪，按下接听的同时闭了麦。
粉丝们只能看到视频中的他脸色发生变化，听不见声音，一个个的按耐不住发出疑问。
零度酒吧。
霓虹灯光闪烁，舒缓悠扬的音乐声弥漫，环境雅致，不显嘈杂，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没有过于吵闹，不像酒吧，更像是清吧。
角落里，秦婉清单手撑在桌面支颐着头，目光似看着舞台中央的歌手，另一只手端着一杯红酒，慢慢悠悠摇晃着。
酒吧的整体氛围偏暗，彩光闪烁照在她的脸上，可见其眼里漫着一层浅浅湿意，视线飘忽，白皙的面庞透着几分红。
忽然捏在手中的酒杯离了手，秦婉清不慌不忙掀起眼皮。
男人穿着一件单薄的冲锋衣，拉链拉到了顶，一顶黑帽子压住他一头褐色短发，脸上戴着黑色口罩，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
从秦婉清的视角看去，能瞧清他左眼角那一颗泪痣和微皱的眉。
“你怎么来了？”她浅勾起唇角，脸上的神色没有任何意外。
楚成洋放下手中的酒杯，力道不轻，与桌面的碰撞声入了两人耳中。
“喝够了吗？”他垂眸看着她微醺的眼眸。
“没有。”
秦婉清收回目光，一手拿过酒瓶一手拿起空杯，正要倒酒，晃眼间，杯子再次离了手。
楚成洋皱眉：“先回去，我陪你喝。”
秦婉清抬头望着他，一字一句说：“我不回！”
十分的任性！
她其实没怎么醉，心里明白刚出了换角一事要是被人拍到她在酒吧买醉，指不定会被传成什么样。
可她心里不痛快，甚至还有些憋屈。
长这么大，要什么有什么，还从未吃过这种憋。
从丁导那儿离开后，澜姐去打听了一番，得知那个半路杀出来顶替她的人是南慕灵。
人家指明了要这个角色，而一向看重作品的丁导选择了妥协。
更可笑的，对方不止抢了她的主角，还要求她参演剧中的女二，也就是丁导给她看的剧本，且扬言说她不进组这个剧就不会开拍。
说来也是奇怪，她在圈内虽没什么朋友，可也没怎么树敌，南慕灵和她似乎天生就不对付。
在此之前，她们有过几次交锋，秦婉清没将对方的小伎俩放在眼里，也不屑于去计较。
在她看来，那是掉价。
“想体验一下大明星宿醉酒吧的热搜？”楚成洋在她的身边坐下，这么问着，却没要阻止的意思。
秦婉清自然而然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垂下眼睫，沉默半晌，问：“认识南慕灵吗？”
习惯性的动作，熟练到不需要经过大脑。
“不认识。”楚成洋回答得十分干脆。
“就上次说话娇柔做作的那个……”秦婉清手靠近酒瓶，手指轻轻敲击瓶身，清脆声响淹没于舞台上发出的歌声，“你说她背后的人会是什么身份？”
喝酒的时候，她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
楚成洋：“你想知道，我让人去查。”
成功被这句熟悉的话安慰到，秦婉清弯起唇角，扬起一张笑颜：“等你好消息。”
心中郁结散去不少。
秦婉清倒了一杯酒，端到楚成洋的跟前，手摇晃两下，问：“喝吗？”
“不喝。”楚成洋说，“一会儿回去要开车。”
秦婉清自己喝了一大口，将杯放下，喃喃问：“你说我以后是不是都不能演自己想演的角色了？”
“不会。”楚成洋垂眸看着她的侧脸，昏暗的光线遮住他眸中的异样情绪。
秦婉清又喝了一大口酒，气愤之中音量不受控地拔高：“怎么不会！今天她能抢我的角色，还用手段让我接下别的去给她做配，来日就能抢更多，你说她是不是有病啊？自己抢了我的不说，还非得要求我去演配角，去衬托她，她以为她是谁啊！”
楚成洋来之前，她就一直缩在这个不容易被人看见的角落里，沉默喝着酒，心中憋着一口气，没当着自己的助理和经纪人发泄，这会儿全当着他的面吐露出来。
楚成洋没有接话，没有劝诫，只有无声的陪伴和聆听。
秦婉清骂着骂着，桌上的空酒瓶缓缓增多，她的声音也由高昂转变到喃喃细语，最后变为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