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就是男主和女主!
若不是站在魏麟面前,沈妙妍都要笑出声了。
实在是荒谬!
她千想万想,唯独没想过,堂堂六皇子殿下,竟然是在向她散发求偶一般的魅力。
书中说她勾引魏麟,她是半点没做。
但眼下魏麟对她的勾引,却是实打实的。
想必这种手段,魏麟没少用过。
她承认,魏麟长相也不错,又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
他的生母齐贵妃,距离皇后之位也只差一步之遥。
先皇后走得早,几乎所有人都默认齐贵妃登上后位,魏麟变为嫡子是早晚的事。
虽说名义上的称号,但,比起不起眼的三皇子,他才像是太子。
这种男人对你展现出倾慕和欣赏的样子,杀伤力是很大的。
甚至,他还有一副深情的好模样。
就连她,原也只是觉得他冷血且卑劣。
没怀疑过他对沈微月的爱。
她还以为,她前世被送到魏麟床上,主谋是齐贵妃。
而对沈微月矢志不渝的魏麟,当真是在贵妃的引导下去错了位置,后来是将错就错,是阴毒,不是滥情呢。
结果不是。
拉着一个,勾着另一个,说不定还吊着更多。
这种事不需要齐贵妃出手,魏麟本人,也一样做得出来。
沈妙妍眸色沉沉。
平阳侯府三个女儿,大女儿入宫,刨除在外,其余的女孩,他都想要。
能得到最好。
若是得不到,那就毁掉,是吗?
就这么想要平阳侯手中的兵权?
难怪她前世做了那么多准备,还是没能顺利嫁给魏十二。
若是她选个弱的,没准就嫁成了。
又难怪最后会把她推到谢昭那去。
文王双腿残疾,几乎被软禁在王府中,对他争夺皇位毫无威胁,不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和平阳侯合作了吗?
魏麟前世可没这么早对她表现出想法,这次——是因为岳铃吧?
忠武将军虽说没有平阳侯那么多的兵权,但也到底是有的。
这种实权将军,是每个对皇位有想法的皇子都会去拉拢的。
看到沈微月得罪岳玲,却被她轻松化解,觉得她很好用,想用魅力来稳住她。
有趣。
女主,战战兢兢在男主面前维持形象。
男主,偷偷摸摸在女主面前假装深情。
或许这两人也有情爱之心吧,但是这种程度的爱情,沈妙妍是看不上的。
还没有她跟谢昭两人相处的自在坦诚。
那书真是会春秋笔法,硬生生把三分的爱写成十分。
魏麟愿意勾引,那便让他来。
沈妙妍低下头,遮掩自己眼中的异色,再次对魏麟行礼:“那臣女便谢过殿下。”
待到沈妙妍归家,沈微月已经离席两个时辰。
回到家中,果不其然,早归的沈微月完成了从卖惨到叙述两个过程。
已经进入为姐姐求情的第三阶段。
沈微月的求情总是越求越糟。
她本人表现得像是毫无察觉那般,内里究竟如何,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你还不知错!”
平阳侯夫人怒叱。
“去时与你说得好好的,多照顾微月,你呢?”
“不仅让人欺负她,还让她受了伤!”
“你心眼就这样小,容不下父母的亲生骨肉,容不下你的亲生妹妹?”
沈妙妍垂眼,沉默地等着这一出戏唱完。
索性她并不在意,最后的结局无非是关她禁闭,她早有准备。
“怎么回事?”
一道中气很足的男声响起,这是平阳侯的声音。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宽松衣服,可能是刚从武场回来,一进门,便带进一股煞气。
他身后,跟着数十名身材健壮的家丁,背手挺身,站得齐整,声势浩大。
不知为何,沈妙妍眼皮猛地一跳,有一种及其不详的预感。
平阳侯夫人见到平阳侯,连忙上前,将事情细细一说。
平阳侯的视线落在沈妙妍身上,她平白感觉身上一重。
半晌,平阳侯开口:“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对你们的期望是一样的。”
“我是希望你们姐妹互相扶持的。”
“这件事上,你总是令你母亲伤心,也该好好反思一下了。今日便去跪祠堂罢。”
说得很好听。
但其实,只是因为她没有如他的愿,好好帮助沈微月嫁给魏麟。
这是惩罚。
“你今年十六,是时候商讨婚事了,李家二郎你也见过,前几日向我求娶你。这件事我会与你母亲详谈,至于你,明日起,你便在院中,好好学学规矩。”
沈妙妍的睫毛轻颤。
只这一次。
她前世是没经历过这一遭的。
与前世不同之处,只有这一次春日宴。
不过是在这一次的宴席上没有偏帮沈微月,没有替她出头,顶罪,收拾烂摊子。
她的父亲就要把她嫁给自己的手下。
是她重生归来,高兴的太早了。
就算大魏民风开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依旧能轻易敲定她的婚事。
如果她嫁给她父亲的哪位手下,那所有的计划都是水中幻月。
别说复仇了,她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会彻底失去。
失去利用价值的她,不会再有人盯上。
但同时,从那张危险棋盘撤下来,也就说明她命如同草芥,随时可以被割舍。
要把她自己的命运,交给他人决断。
不,她不要!
她宁可卷入纷争,也不想自己的命交给别人掌控。
沈妙妍逼着自己流了泪。
她用哀求的语气,对她的父亲说道:“父亲,我还想多在家中陪父亲母亲几年,您别让我这么早嫁人,可好?”
平阳侯只是漠然地注视着她,空气中的凝滞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膀大腰圆的家丁,在灯火的照耀下,落下了数片阴影,笼罩在沈妙妍脸上。
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来气。
沈妙妍只好再抛砝码,继续求道:“父亲,我有中意的人,他会娶我的。”
她能接触到的具是王公贵族,她若有中意的人,也必定是高门贵户。
她在赌,赌平阳侯会在意她的价值。
平阳侯眼神波动,审视片刻,似乎是在判断她有没有说谎,以及,那个对象可能的份量。
半晌,平阳侯甩袖离开,只留下了四个字:“我会考虑。”
便是暂且搁置的意思。
给自己争取到了时间,沈妙妍长舒一口气,竟然觉得有些脱力。
平阳侯走后,方才被平阳侯打断了怒火的平阳侯夫人,怒意再起,对身旁的人喝道:“没听到吗?把她给我关到祠堂去!”
几名下人连忙动手,半拉半拽地把沈妙妍扯了出去。
昏暗的祠堂中,沈妙妍盯着唯一的一根蜡烛。
蜡烛上的火苗在跳动。
她的心跟着一同跳动。
她要复仇,要强大。
不能逃跑。
她可以通过改变沈微月的行程,改变魏麟的动向。
但要改命,绝非改变这样的一两个选择,那么简单。
而她的时间,实在称不上多。
沈微月背后站着的,是平阳侯府和六皇子魏麟的联盟,是齐贵妃齐婕,而齐贵妃背后……
沈妙妍深吸了一口气。
这条路一直蜿蜒向上,最终,可以从那白玉阶向上,一直连到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去。
她当然可以想办法让这个链条在某个环节断掉。
最简单的方式是去交好魏麟。
可她一想到那本书里写她如何勾引魏麟,胃中就一阵翻涌。
不可能的,要她主动去走前世的路,她做不到。
只一想,她便觉得浑身爬满了虫豸。
其实,她只有一条路能走。
沈妙妍从蒲团上坐起,向前两步,吹灭了烛火。
随后,她拖着蒲团,找了个角落蜷缩起来。
睡前,那些繁杂的思绪一一从脑海中略过,最后,凝成了一个痴心般的愿望。
要是能把那皇帝弄下来就好了……
第二日,沈妙妍回到自己屋中,开始她一个月的禁足生活。
平阳侯府的禁足,在限制自由的同时,还伴随着节衣缩食。
禁足期间,往往只有一碟清淡的小菜,外加一些粥类。
沈妙妍随意吃些,便回到卧房里。
她用手沾着清水,在桌面上划拉着,理自己的计划。
她与平阳侯所说只能拖延片刻。
若是久久拿不出进展,恐怕,她真的会被平阳侯嫁给李全。
她需要……一个能够遮掩耳目的男人。
京中王公贵族众多,但腌臜事同样众多。即便是有所求,沈妙妍也不想慌不择路地决定自己的婚姻。
这时,沈妙妍不可抑制地想到了谢昭。
谢昭自然是足够干净的。
而且,以她对谢昭的了解,她嫁给谢昭,就算当真暴露了谋反之心,谢昭也不会选择直接将她供出去。
多半,是选择和离。
随后她又摇头轻叹。
她当初嫁给谢昭,是谢昭重伤昏迷,再加上皇帝对他的厌弃。现在的谢昭可没有这些负面影响,京城里多得是贵女愿意嫁他,他不必须选择自己。
何况,她还是平阳侯的女儿。
就算她说自己与父亲关系不佳,他会信么?
而且,谢昭是纯臣。
虽然皇帝明里暗里针对他数次,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但他依旧没有放弃忠君报国。
谢昭是有大情怀的人。
她若是嫁一个与她有相同愿望的人,会轻松很多。
除此以外,还有魏麟在虎视眈眈。
只要她还是平阳侯府嫡女一天,魏麟就不可能让她嫁给任何一位他的竞争对手,或者哪个可能投靠他竞争对手的人。
这会给平阳侯增加退路,使他无法安心用平阳侯。
一旦她如同前世那般,表现出与人订婚的迹象,且这个人还有威胁,魏麟就会动手。
此时的谢昭,也算其中一员。
除非她放弃报仇,选择一位极其势弱的夫婿,譬如李全。
沈妙妍指尖轻划,将“弱婿”这两个字划掉了。
自断臂膀,不成。
沈妙妍叹了口气。
她需要离开平阳侯也能生存的自保能力作为退路。
譬如……许多能打的人手。
可若无人支持,在这世道,她一个不会武的待嫁小姐,要怎样起家呢?
沈妙妍站在桌前,想了许久。
指尖轻滑,将整个桌案写得湿润,最终,在一个词上轻点。
她看着那个词,想了又想,最终点头。
被清水浸润的桌案上,“凡云山”三个字在夕阳的照耀下,金光灿灿。
可以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