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瑞坤没什么反应，平静“嗯”了一声：“虽然有些冒犯，但请问是否能看下许欣心小姐的手机？我们和品牌之间签署有肖像权方面的使用约定，若发现有不合适的相片，可能需要您协助删除一下。”
许欣心没有异议。
这个要求不算逾矩，现今的李斯特，身上背了多家高奢代言，形象误用是可能要吃官司的。
她很容易忽略这件事，是因五年前，李斯特曾在秀综上发话，说不接代言不接商务。
掀动腥风血雨的发言，在她脑中盘踞太深了。
许欣心打开手机：“手机拍的是这一些，另外一部分照片，一会儿我的同事会发过来……”
黄瑞坤逐张查阅照片，手机顶端突然滑出来一条聊天，打断他动作。
「都出来，开饭了[图片][图片][视频]」
「这是原片！？？？这女娲毕设吧！」
「X张力爆表了，我宣布，路转粉了」
「已三连，求高清原图私」
……
火热出炉的李斯特前线照，炸了整个工作群。美色当前，同事们讲话百无禁忌，吓得许欣心倒抽一口凉气。
黄瑞坤整个脸都青了。他缓慢地把手机交还到许欣心手里，神色严峻。
不要命的逆天发言还在持续井喷。
「你欣姐还是你欣姐，又拍成写真大片了哈哈哈哈」
「不然怎么说无心出神图」
「琴王不是要建国内工作室，不考虑收编我们民间摄影大师？」
「爆款标题有了，黑|道太子爷离婚后：封锁机场狂追妻」
……
许欣心一把锁掉手机：“黄先生，您看要不这样，我这就整理图片全部传给您，您亲自审一遍……”
又觉得不妥，她改口道：“或者，我现在给我老板打电话？您直接聊也好，我问她也好，我们看看能不能不发这些照片……”
黄瑞坤看她好笑：“图都流出去了，还能由得我们讲？”
许欣心语塞。
“那……您看。我还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她知错就改，“我都愿意配合的……”
她有错在先，明知故犯。
真要被送进橘子去……
去就去吧。
后座上的李斯特冷不丁插话。
“——坤叔啊，你也听到她说要辞职了。”散漫语气里，强压着点焦躁和不耐烦，“保密流程，算了吧。”
黄瑞坤不怎么认同：“这不太合适……”
“合适。”他淡声道，“你担心的事，她不会做的。”
……
双方各让一步，许欣心给总监拨一通电话，黄瑞坤拿到所有物料，仔细审了一回。
总监额外准了许欣心不必再回去加班，黑色奔驰车想脱手这个烫手山芋，先送她回家。
许欣心租住的公寓在老城区的一条小巷子里，大型车进不去。走了一段路到家，她洗漱换衣服，戴好眼罩和耳塞补觉。
醒来一看手机，凌晨三点。
卷着被子来回滚了两下，想着起来做点什么，她出卧室，轻手轻脚到客厅接了杯水。
隔壁的室友睡着灭了灯，城市的灯光也休息了。月光隔着厨房的纱窗投进来，照亮餐桌一隅。
别人晒太阳，她下班晚，常常晒月亮。
晒月亮的许欣心小口小口地喝水，睡眼惺忪打开手机刷几个社媒。
热1：#黑|道太子爷重回内娱修罗场#
配图：她按下的那张大逆光快照。
许欣心手一抖，差点被水呛到。
……以为是废片，结果流量反而爆了。
「内娱狗仔都给我听好了，以后机场直拍生图，都按这个标准靠齐知道吗？」
「看到我哥的肩膀和腰了么，内娱舞台歌手也注意哈，以后身材管理都注意起来！」
「……点进来前还以为是电影剧照，看完李斯特履历我信了，有些人的人生真的是电影。」
「怎么不算人生照片呢！我都搬好板凳等着看李斯特屠爆内娱了！」
热2：#国外的月亮真的比较圆吗？#
配图：内娱当红顶流男团「大无限时代」的某张出圈舞台图。
点进去，许欣心发现这是一个安利话题。以「大无限时代」的粉丝「无限团」为首，各家小生的粉丝都在超话里PO出自家哥哥的美图，意在和李斯特争锋。
「安利我们家宝藏哥哥，人间清醒擅营业懂媚粉，一起做小团子一起来演唱会蹦迪呀！」
「某家自己独美，少碰瓷我们商宝。不同赛道不能放在一起比较，抱走不约。」
「提醒大家五个字的暗号卡：创造超新星。指路第一期，不要谢我。」
「在我这里霸凌犯都该死，过不去的。互联网是有记忆的，望周知！！！」
再往下拉，就又看到了「创星」秀综时期，那张两人同台的热图。
笔挺傲岸的是李斯特，他旁边积极抢镜，急着示范舞蹈的，就是当时的优秀模范生，今天的「大无限时代」ACE兼队长，商驰。
许欣心微叹了口气。
将心比心，如果她是商驰，应该更希望粉丝彻底忘记这桩旧事。
至于人气为什么被压了……
原因很多，但总之不该怪月亮。
热3：#李斯特机场鸽王事件#
看到这一条，许欣心深有共情，笑得杯子直晃，险险泼一桌水。
动动手指，她给博主点了个赞。
后面的热搜就不那么集中了，各色热点中，穿插着几条#偶像需要满足粉丝所有期待吗#、#李斯特耍大牌#等矛盾声音。
话题打架，评论区就更惨不忍睹。
刷到哪里，哪里都是键盘战场。
许欣心看得直皱眉。
以为拍得不错还能帮忙涨点人气，谁知没人在意照片，全都在忙着挑掐……
端着水杯琢磨一会儿，许欣心打开手机相册，找出几张刚到航站楼时，摄下的人群照片。
挑出一张修了修，她打开微信，登陆到一个名为「此处无瓜胜有瓜」的公众号管理后台。
她自己的私人号，五年前开始佛系运营。不爆料不黑人，主营内娱瓜田澄清业务。
到现在大概也有个十几万活粉，算是小有影响力。
正好拿来替他们的鸽王说说话。
就当是……
感谢前夫哥的不杀之恩吧。
一顿操作后，月下灵活吃瓜的小雪猹头像，出现在公众号订阅消息的最顶部。
标题：人在现场，小心踩踏
内文什么话都没有，只有一张黑压压挤满了人的照片。
确认了文章发布成功，许欣心冲了水杯放回橱柜，趿拉着拖鞋，回卧室睡觉去了。
几天后，李斯特相关的负面舆论逐渐消散。
许欣心正常上班，正常办理工作交接，每天|朝九晚六规矩打卡。
周末，她和闺蜜朱眺约在一间私人影院看恐怖片。
朱眺先到，她推门进去，就见这女人捧着一碟绿油油的沙拉，叉子停滞半空，将吃不吃，呆然盯紧了银幕。
许欣心顺她目光看过去，只见幕布上赫然在播她在地库里，用车底相机录下来的那一支李斯特的视频。
这支视频热度走高更晚，第二天才开始发酵到全网的。但因为太尴尬了，许欣心一直没有正视过它，刷到了也只是快速划掉。
“不要再看了。”她喊朱眺。
朱眺眼神死死胶在屏幕上，不走心咬下一片绿色叶子：“怎么，妹妹拍得，姐姐却看不得。我偏偏要看——”
她按下遥控器，片子又从头循环一遍。
起初是空白的画面，接着是一角入画的青年。他抬手勾下墨镜，冷淡视线一掠而过，定格在远处的某个方向上。
从散漫至锋锐，慢镜头钉死猎物的一个瞬间。
……也是许欣心拒绝面对的社死瞬间。
朱眺把画面定在这一帧，啧啧赞叹：“这眼神，好苏啊。有人这样看我，我当场跪下。”
许欣心：“呵呵。”
朱眺意识到什么，上下打量她：“该不会是在看——！”
许欣心：“我是狗仔。他用这个眼神看狗仔。满意你所听到的吗？快醒醒。”
趁朱眺没反应过来，她拿过遥控器，按掉视频，换上一部她俩都还没看过的恐怖片。
房间骤然一暗。阴惨惨的绿光浮动，四面女鬼凄厉呜鸣，一只苍白血手一点点扒上屏幕。
两人一下进入状态，把不相干的男人抛在脑后。
两小时后，她们垂头丧气走出电影院。
片子讲的是一个女鬼复仇的故事，只会尖叫的群演挨个迷糊地死去，鬼从哪来到哪去全都没说清楚。
虚耗两小时，就记得了一些刺耳的尖叫，和时不时从转角蹦出来吓人的鬼手和大眼瞳。
走到地铁站，正要挥手道别，两人的手机一起亮起来。
同一条新消息提醒，来自她俩的同学群，「艺管小型瓜农交流基地」。
「超能鱼：来个前线消息，大年刚录完节目去开趴了，地点是洲际酒店！有人探年哥的瓜吗？」
「超能鱼：恶心死我了，经纪人还问台里有没有女孩子一起去。。。谁要去啊[吐][吐]」
平时群里互享行业八卦，为防聊天记录外流生事，就专门编了一套自创的代号。
超能鱼提到的“大年”，指的就是目前内娱最为炙手可热顶流偶像男团「大无限时代」。
至于“年哥”，指的就是大无限的队长兼ACE，商驰。
朱眺按住语音：“年哥不就那点事吗？咱这群谁还不知道呀，你退下吧。”
她轻描淡写，许欣心却望着街尽头一座灯火华盖，分了神。
从这里走到洲际酒店很近，她估摸大概只需要十分钟。
「超能鱼：我们年哥的头号黑粉哪去了？不追个头条说得过去吗？@一闪一闪」
许欣心：“……”
群里其他几个人也排队冒头@她，朱眺忍俊不禁，凑热闹地跟了一条。
……既然你们都这么期待了。
许欣心打开相机按了一张夜景照片，将洲际酒店那一个灯火勾勒的屋顶拍下。
「一闪一闪：[图片]这就去看看。」
众人：！？
朱眺也惊了：“你可真去啊！？”
许欣心含糊搪塞：“这不是近嘛……”
朱眺摇摇头：“从实招来。”
“你是不是还想调查你前夫哥退赛那事儿呢？”
许欣心：“……”
无法反驳，她选择闭嘴。
朱眺看着她好笑：“你这……当粉丝当成对家的头号黑子，我也是第一次见。”
“五年啊。别说洗粉脱粉多少次，人体细胞都快换完了。”过来人似的，朱眺拍了拍许欣心。
“就你，还在痴心不改，跟年哥的黑料。”
“我只能说。”
“姐妹，别太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