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夏时欲

只要他吻上来!

只要他主动吻上来,她就即刻回应!

她方才练习了这样久,不会再同初次那般没有经验,定能让他如话本中一般欲罢不能!

崔湄胸有成竹。

温软彻底盈满自己手心,谢峥见少女阖上双眼,脸颊已是红晕大盛,宛若娇艳欲滴的花朵,微微张开的唇瓣还带着些细微颤动,憧憬仿若呼之欲出。

她在期待。

陡然意识到她此时心境,谢峥的理智当即回笼。

他承认,他俯身之时,的确想将世俗的一切抛之脑后,把这两瓣莹润含入口中,彻底占为己有。

他那时已大有些豁出去之感。

他可以忽视街边来往的行人,亦可以承受家人的诘问,却无法忽视少女怀揣着的那份期待。

他甚至觉得这份期待有些刺眼。

只因她所期待的,应是和她心仪已久的情郎成婚,和她一见便会满心欢喜之人亲吻,和她共度余生的爱人携手。

而不是他。

他只是一个堪称完美的替代品。

完美到成婚数日,她从未发觉他与兄长的半分差别。

谢峥保持着方才俯身的角度没动,任由她全然把自己的小脸托付在掌心里。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喜欢触碰旁人的男子,可之于她,却已是数次。

她身上熟悉的甜香一阵阵地渡过来。

他不喜欢太过甜腻的气味,却又总不自觉地被她吸引,妄图剥开外层的清甜,探寻其中是否包含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她张扬娇蛮的性子下,藏着的是被家中保护得极好的纯粹,令他有些不忍染指。

故而他并不想辜负这份少女怀春的期盼。

罢了。他想。

他正欲收回手时,她的脸蛋忽然一偏,他的指尖登时在软嫩之中陷落的更深了些。

谢峥抬起稍稍落空的拇指。

崔湄被他托着,其实是要被迫仰着头的,她脖子挺得有些酸,下意识地活动了一番,而后后知后觉地想,怎么过了这样久?

她犹豫着要不要睁开眼睛,可万一他的面容近在咫尺,她乍一睁开,四目相对,那该多尴尬,多破坏气氛呐!

可为什么他还不亲下来?

难道是人在激动难耐的时候,会不自觉觉得时间在慢放。

她觉得等待漫长,其实在旁人眼中,只是过了一个瞬间?

她正想着,忽有物什落在了她的唇瓣上。

数次演练以及心中所想让她当即嘟起嘴巴,在那个物什上“吧唧”亲了一口。

唇瓣收回的时候,她甚至感觉到勾连起了一根极细的透明丝线。

但是不够软。

和在屋中是截然不同的口感。

崔湄想着,偷偷把双眼眯开一条缝。

她自浓密的眼睫里,窥到了他略显晦暗的复杂目光。

他确实与自己近在咫尺。

可印在自己唇上的分明不是他的唇瓣,而是他的拇指。

什么嘛?

她不禁有些失望。

那缕丝线很快断开,最终折落在她的红唇上,饱满挺翘的红唇沾染了水渍,在夜色里显得分外晶莹。

谢峥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干燥的指腹亦沾染了同样的湿润。

其实,他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可他若是承认了这道视线,便只能颇守礼节地放开她。

可他不想。

故而他视而不见。

他佯装不知,再次把拇指压在她的唇瓣上,反复轻轻流连揉弄,直到他自己觉得指腹与她的双唇的水光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这才放开她,暗自将拇指收在拳中,攥紧,又恢复了先前的从容不迫,率先转身走开。

可谢峥不知道的是,崔湄脑中轰地一炸,白嫩的手指揪着衣袖,心中已满是窘迫。

救命啊,她怎么能把口水弄在他手上?

难怪他不想亲自己了。

这也太丢人了。

她一贯很介意口水。

莫说是旁人的,连自己的也无法忍受。

故而她再喜欢吃的东西,只要被旁人尝过,宁愿全送给他,也不会再碰其一分,如若睡觉时不慎流在枕头上,便会当即丢掉再换。

试问身份互换,她能忍吗?

显然,她不能,她还会让对方同自己道歉。

她抬眸瞧着他已走出许久的背影,咬了咬方才被他揉弄过的唇瓣。

谢峥见她没有跟上来,特意驻足等着她,见她微微挪了一步,而后步子愈发地快,冲至他跟前,视死如归地望了他一眼。

“对不起啊。”她沉痛道。

谢峥:?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明明是他藏了私心,怎么到头来她还要同自己道歉。

“你在和我道歉?”

少女“嗯”了一声,点点头,指了指他的手。

她不好意思把方才的事再叙述一遍。

“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谢峥目光顺势垂落,回忆起方才指尖的触感。

是说亲他手指一事吗?

其实他没有不喜欢。

“无妨。”

她歪了歪头,小心翼翼地打量起他的神色:“你真的不介意吗?”

一开始故意激将的时候,他的心思就不纯,发展到如今,已经是他克制自己的结果了,他有什么好介意的?

如若不是他及时醒悟,如今他们……

可这些晦暗心思,他都不能说与她听。

谢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干脆敷衍道:“不介意。”

谁知崔湄小脸一垮:“你既然不介意这个,那为什么不与我亲亲?”

还能因为什么?

因为她是他的嫂嫂。

但显然,他并不能这样道来,只决心以沉默应对,步子迈得快了些。

“你怎么不说话?”她追上他,拉住他的衣袖轻轻晃,刨根问底道,“你就告诉我嘛。”

她其实很想知道因由。

她觉得夫妻之间,理当相互了解,相互扶持,如若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忌讳,她也该细细知晓,好在日后的相处中早日避开。

谢峥神色复杂地望她一眼,这回却没有抬手拨开她,与她拉开距离,而是任由她继续晃着。

“崔小姐,请不要在外面对我撒娇。”

她怔了一下,下意识接道:“回家就可以撒娇了吗?”

而后她自己露出恍然之色。

“哦!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外面人多,回家再和我亲亲吗?就像先前在花楼房间那样。”

“你就这么渴望这个吗?”

他不大好意思把“亲亲”二字说出口,垂眸望她,心中泛出些莫名其妙的酸涩。

她看起来,可真是对兄长情根深种。

“想啊。”她坦荡道,“我们已经成婚了,寻常夫妻不也是这般吗?”

醒醒,你们又不是寻常夫妻。

兄长心中另有所属,他根本不喜欢你。

甚至与你拜堂之人,都不是他自己,而是你面前的这个男子。

懂吗?

谢峥一边腹诽,一边感叹,最后冷淡开口,下了最后通牒:“回家也不行。”

“为什么不行?”

她微蹙起眉头,眸中万分不解。

明明两人是入了长安籍册,写进宗祠名录的合法夫妻。

他也并不似从前那般厌弃自己。

甚至她能隐隐感觉到他对自己的看顾与照料。

感情形势分明一片大好。

可如若不是两人之间情感问题,那还能是什么问题呢?

哦!身体问题!

她绞尽脑汁想了半晌,再抬眼望向他时,眸中已含上了几分不忍。

想不到他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居然会有这样的遭遇。

也难怪。

老天爷总是公平的,一个人不可能方方面面都无可挑剔。

她既不是因为他很行而喜欢他的,自然也不能因为知晓了他不行,而始乱终弃他。

她可真是个善良的好女娘啊!

她又扯了扯他的衣袖,艰涩开口,轻声试探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话刚出口,谢峥便是一滞,还未待他解释,她便自圆其说,小声嘟囔起来。

“不对,不能这么问,难言难言,你又怎么会告诉我……”

细碎清软的嗓音落入他耳中,他只觉得他的头有些痛,太阳穴一鼓一鼓,跳得十分厉害。

末了,她猛地抬起头来:“谢峤,你该不会不行吧?”

虽然她并不知道所谓的“不行”,究竟是怎样的“不行”。

但是她曾经在街头巷尾,领着一群小孩当混世魔王的时候,曾经听过两名妇人嚼舌根。

她们说,李家的那个郎君从不与夫人亲热,是因曾经被王府疾驰的马踩去了半条命根,故而不行了。

她这一句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已足以让身侧三三两两的行人侧目而视,而后上下打量谢峥一眼,捂着嘴与身旁人指点一番,再匆匆离去。

谢峥只觉得脑壳嗡嗡作响,恨不得撕下一块布好堵上她的嘴。

但他又仔细想了想,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因为她方才喊的名字是谢峤。

和他谢峥有什么关系?

不知怎地,他心中暗暗有些得意,冲她微微一笑,耐心地把她抱回马上,而后打算打马回府。

她倚在他怀中,抬首望着他的下颌,想起那个笑,心中一沉。

果然,被她猜中了,他怕她往外乱说,于是开始讨好她了。

可她本身就不会乱揭别人伤疤的。

她心中不禁生出些患难与共的决心。

“没事啊,其实我不会嫌弃你的,你现在待我可比从前好多了,我很知足的。”

“嗯……但是我才刚学会亲亲,还是会想和喜欢的人试一试……好吧,我承认。”

“但你不要自卑啊,我可以为你找大夫。我阿兄认识很多名医,我阿姊是贵妃,我可以去宫中为你找太医。”

“大可不必。”谢峥忍不住插话道。

“你怎么能讳疾忌医呢?”崔湄微扬了声音,“我知你是朝中之人,要顾及颜面,可太医们的嘴很严的,比如荣王不孕不育一事你们就都不知道……”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崔湄一滞,挠了挠头发:“总之,我永远会陪着你的——唔……”

她在他身前念叨半晌,他终忍无可忍,松了一只握着缰绳的手,覆上了她的唇。

如若他真的是她的夫君,如若他真的不行,听了她这番话,定会感动得涕泗横流。

可惜他不是,他也很行。

所以他只能截住她的话头。

“快闭嘴吧你。”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她扒住他的手。

清风明月和着哒哒的马蹄声响,她的不满随之飘散在微凉的风里,谢峥不知她口中究竟在唔哝什么,只是手掌覆在她的脸上,意外地觉得比粗糙的缰绳好上太多。

好吧,他承认,她脸蛋的手感真的很不错。

他故意弯身,换了个策马的姿势,把自己往她颊畔凑近了些。

他只放纵这一次。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