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呀!”杨窈若还以为赵夙是为了什么而不高兴呢。
她毫不吝惜的将青团推了推,“总是你给我送东西,我这的东西可以送到你面前吗?系统有没有这项功能?”
杨窈若说着便兴奋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她对赵夙眼里的系统面板是什么样子十分好奇,毕竟她眼前是完全正常的,除了能够听到赵夙的声音,用心声与他交流,并无任何异样。就好似你明明生活在修仙世界,人人都会法术,也见了不少异象,偏偏自己是个普通人。
【不行。】他说的肯定。
赵夙虽是古人,可求知欲旺盛,近些时日来,早就将系统面板的条条框框摸得一清二楚,即便是杨窈若当起了系统,怕是都做不到赵夙这么了解。
她失望的哦了一声,倘若耳朵是毛茸茸,估计已经耷拉下来了。
和赵夙在一块的杨窈若喜怒形于色,鲜活灵动,几乎不掩饰自己的任何想法,与赵夙的沉稳安静形成鲜明对比。她就像是在现代与妈妈在一起的时候一样,出门胆怯,到了家里话多活泼到造反。
小小挫折打不倒她,很快又重整旗鼓,就差拍着胸脯保证,“现在吃不上也不要紧啊,我们迟早会见面,到时候我做给你吃!
我妈……我娘,教过我怎么做青团。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总是生病,她不知从哪听到的传闻,说是小孩亲手做青团祭拜祖先,更容易被保佑,往后平平安安。所以每逢清明前,都非要我做青团。所以虽然我之前五谷不分,四体不勤,但青团做得比卖的还好吃。
你可以不信我的厨艺,但不能不信我做青团的手艺!”
杨窈若扬着脸,身上仿佛散发光,十分骄傲。
他似乎低声笑了,先前的沉默一消而散。也不知是她的哪句话起了效,总之赵夙和煦了许多。
杨窈若敏锐的察觉到了,趁机狮子大开口,和赵夙提了好多要求,他都答应了。
赵夙高兴,杨窈若满意。
皆大欢喜成就达成!
堪堪晚间时,杨窈若支起窗户,单手撑着下巴,欣赏伯父伯娘搬屋子的景象,尤其是伯娘黑着脸的样子,她心情简直好极了。
当初是伯娘动不动就将她赶到柴房,一锁至少一天不能吃饭,现在好了,改成伯娘伯父住进了柴房。虽然他们还住在这个家里,可地位颠倒,杨窈若自穿来就堵在心口的火气也得以抒发。
管你什么长辈,什么尊卑,她偏要倒反天罡!
迟早有一天把他们全赶出去!
向她求饶!
杨窈若心中升起雄心壮志,一时望天,只觉得连火烧云都好看极了,恨不能吟诗一首,聊表豪情,然后卡壳了……
虽然她接触了赵夙之后,不断被迫背书,可是诗词不在其列。
也不知道是否是因想到赵夙,他恰好听到了后一句。
【你喜爱诗?】
【那便从明日起添上诗文。】
赵夙作为系统的任务列表早已进化,不似开头那般完成一样显示下一样,而是一口气有十多个,随他安排,只要能及时完成任务就行,这也算是对他身为系统的权限。毕竟主系统只问成果,不论过程。
杨窈若脸上的笑容成功凝滞,好好好,好得很,她恨不能穿回几息前的自己,多这个心思做什么,这下好了!但前面赵夙刚刚不悦过,又是自己的心声,只好捏着鼻子认下。
“好吧。”
赵夙怎么会听不出她声音里的勉勉强强,但她实在不是一个好学的学生,倘若不是眼下处境艰难,怕是连开头的诵背都懒得理会。没奈何,学生不勤,只好先生尽力了。
乡野的天似乎黑得快,酉时天就昏黑,杨窈若看完伯父伯娘搬家,慢慢把自己自作自受,引得课业更繁重的事情抛之脑后,她现在只记挂着一件事。
“赵夙!说好的,你要给我看你长什么样子!”她的情绪很是高亢,毕竟二人虽才相识没几日,却是在她最低谷最危险的境地,又有不能为旁人知的关联,早已胜过寻常情谊。好不容易能有机会见一见他的样子,叫她怎么能不好奇。
为此,翻身做主人后豪气得很的杨窈若,甚至早早点了蜡烛,朦胧的昏黄灯光也盖不住少女的娇俏美丽。
“快点快点!”她催促道。
【我不食言。】
【许愿吧。】
杨窈若便真的闭上眼睛开始许愿,她嘴里念念有词,因为她发现了,自己并非一个愿望只能求一样东西,而是不能超过她完成的任务的价值,至于这个价值如何衡量,貌似系统自有评判。差的不多可以由赵夙衡量,差太多了则会被主系统驳回。
而且可以一口气许好几个愿望,好不容易把伯父伯娘解决了,她要多许几个愿望嘉奖自己!
赵夙看着任务栏,不由好笑。好在虽然琐碎,却都是她提过的,他早早就已备下。
将东西备齐放一块后,他又添了一个布袋子在其上。
倘若杨窈若任务完成得好,作为系统是有权限予以额外的奖赏,他熟练钻研规则,动私心也不会被主系统捉住把柄。
杨窈若一睁开眼,面前就堆满了东西,为了能再次品尝赵夙他家厨子的手艺,杨窈若连晚食都没吃,专心等着呢!肉羹的荤香绕着屋子直往她鼻子钻,她平日像是馋鬼投胎,可是此刻却没顾上一解肚子的饥火烧肠,而是绕过肉羹抓住了一卷画轴。
她迫不及待的解开画轴,楣杆滚落,一张画像便如人一般立在她眼前。
这时候的画自然不能指望多写实,可也没想象中的写意,至少线条鲜明,能大致看出一个人面貌,尤其是神态。他的眉骨高,线条凌厉,即便是身穿靛蓝色常服,面色平淡,可眼睛画得锐利肃杀,对视久了总叫人心底发毛,不过面容却很俊秀,五官优越,每一个部位都像是女娲精心捏造。
杨窈若初初直面画像,怔愣了一瞬,“赵夙……”
赵夙自少年时崭露头角就没人对他的相貌置喙,前朝的梁悼帝还曾看中他,觉得美姿仪,性骁勇,为此起了招他做驸马的心,可惜那时悼帝膝下尚无公主问世,只得遗憾作罢。
此刻听见杨窈若的停顿,他倒是没忍住跟着提心,莫不是嫌他年纪大?可画像是他及冠之年好友所画,当时他才打赢一场硬战,未能恢复如常,身上杀气重。
那便是嫌太凶了?
小女郎的心思并不好猜,当日为赵夙作画的好友,不日前寄来的书信就抱怨小女郎的心思阴晴不定,好友的女儿举办花宴,他费劲心思打造了数套繁复的金碗送去,本是想讨女儿欢心,没料到把女儿气哭了,说是俗气要遭人耻笑。
虽然以杨窈若的心思估摸不会嫌弃金器,画像更与此无关,但……岁数犹如鸿沟,他也拿不准她会如何想。
没令赵夙失望,杨窈若还是具有正常人审美的,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还怪好看的!”
也不知杨窈若和谁学的,说话净爱大喘气。她好似没察觉一般,把画轴卷起来,藏到榻上的边角,藏好以后还拍了拍手,一副大功告成的满意神情,点着头说:“嗯!这个地方藏着刚刚好。”
藏好以后,她才把目光转向案几上的食物。
她先是坐好深吸一口气,满满的肉香让她怀念得眼泪都快掉下来,舀了一勺肉入口,滑嫩!筋道!但她吃着觉着有些不对,“这是怎么做到的?既不像猪肉,也像牛羊肉,是有什么秘方吗?吃起来有股清香。”
杨窈若自诩在现代见过点世面,毕竟家境不错,可确实没吃过这个口感和味道。
【是鹿肉。】
“啊?”杨窈若大惊失色,捧着碗的手默默放下,面露为难,但转念一想,她连驴肉火烧都吃过了,鹿肉应该也差不多,于是又默默舀了一勺入口。
心里头的别扭,抵不过长久不闻肉香的寂寞。
她穿来受了这么久的苦,今儿个才第二次闻肉味,梦里都差点喊肉,于是越吃越上瘾,那丁点别扭忐忑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慢点,还有别的。】
杨窈若将一碗吃得快见空,才有心思看别的菜。还有两盘,一盘是撒了青嫩葱花的鸡肉,闻着有股醋香很是开胃,另一道则是黄白交织的面食,却不是染色的,长卷面食上的金黄似乎是馅。
在杨窈若好奇时,赵夙适时开口为她解惑。
【那是葱醋鸡与金银夹花平截。】
杨窈若拿起名字极好听的金银夹花平截,手被烫到,放下长卷面食,慌忙将手放在耳垂上,缓了一会,才改用箸夹起。方才的小小插曲没有影响她的胃口,反而更好奇了,轻轻咬上一口,鲜香到眼前一亮,眉目舒展,“是蟹黄和蟹肉!”
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一口下去那么多的蟹黄蟹肉,却只能吃出鲜甘,而没有肥腻,诱得人食指大开。
另一道葱醋鸡也很是开胃,但却比不上金银夹花平截,口感稍软稍绵,像是蒸的久了,但味道确实不错。杨窈若还是有点基本常识的,这个时代没有味精,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让食物口感这么鲜美的。
大快朵颐过后,杨窈若半靠在墙边,屁股底下是塞了稻草的坐垫,心满意足的摸着肚子,脸上是餍足的神情。休息了一会儿后,她继续翻案几上的东西,有琐碎的铜钱,还有匕首、沐浴的皂角豆、束发的发带、一小盒点心……
看到自己许的东西都得到了满足,杨窈若笑得眼如弯月。
“我还剩几个愿望可以许?”
【一个。】
“啊?!”杨窈若顿觉心痛,“我攒了那么久的许愿次数啊!”
【早安睡多读书少嬉戏,任务完成多了,许愿次数自然就多了。】
面对赵夙的敦敦教诲,杨窈若果断选择……
换话题!
她拿起一个沉甸甸,约莫有一个半巴掌大的布袋,好奇道:“这是什么?我许的东西明明都有了。”
杨窈若一边问,一边松开绳结,露出黑中带黄的瓜子。她看清后,先是愣了愣,而后眨了眨眼睛,“这是?”
【边果。】
【你口中的瓜子。】
【我命人打探,边果有些地方喊作瓜子,是寒瓜取籽暴晒得成,可佐茶。】
【寒瓜取籽,喊作瓜子,倒也贴切。】
该说不该说,赵夙一提,她就想起来了,自己当日确实说过,但那时候她心里想的是葵瓜子。虽说阴差阳错,但能拥有西瓜子也是一件好事,算是她贫瘠生活的一丝慰藉。
“倘若加以炒制,再添进青梅制成的蜜饯,味道会更好!”杨窈若忍不住分享自己知道的做法,若是能为瓜子进化大业添砖加瓦,也不失为功德一件。
但说完她就有些后悔了,赵夙特地找来给她的,她不欣然接受大加赞赏,竟然还提改进的炒制法子,也不知他会不会介意。
然而她委实多虑了。
【好,我记下了。】赵夙不以为意,记下了她说的法子。
杨窈若放下心,久违的嗑起瓜子,只觉得自己被幸福围绕,倘若有人能闲聊八卦就更好了。她环顾四周,最后盯上了榻,顺理成章的想起赵夙。
“赵夙,你可有见过奇闻轶事?”
【你想听何种?】
【怪力乱神?】
【街头闲篇?】
【深宅秘事?】
他每说一种,杨窈若的眼睛就亮一分。
她激动的险险拍案,“可以都要吗?”
【自然。】
“不过……我还有个想问的。”
【你说。】
“赵夙,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我以为你天生就老成持重,勤勉刻苦,该是那种自幼聪颖,稳坐学堂,被所有人寄予厚望,一步步稳上青云路的人。”杨窈若将自己对赵夙的猜测悉数说了出来。
【我也曾年少,仗剑称侠,茶坊听音,不足为奇。】
很好,她刻板印象了。
因赵夙放了她一日的假,故而闲来无事的晚间,她都在听赵夙为她讲述年少时曾听过见过的奇闻轶事,其丰富度不亚于曾经遍布各个犄角旮旯的地摊文学。
譬如国子监曾有专吃人头发的妖怪,后来被查清楚,所谓被吃头发的学子都欺负过一个学子,那学子怀恨报复,便暗地里迷晕他们剪去头发,因前朝选贤除才学外,容貌也是一等一的看重。
还有一个富商的宅子突然闹鬼,夜里总有铃铛声和哭声,据说那铃铛是宅子一个婢女生前最喜爱的,意外掉井死后冤魂不散。结果,最后查出来,铃铛是系在一只狸猫脖子上的,所谓的哭声也是狸猫的叫声,因婢女生前常在水井旁的树下喂食狸猫,婢女死后,狸猫仍旧常常前往。不过……前来查案的武侯除了发现‘女鬼’的真面目,也发觉了树底下埋藏多具尸骨,全是富商凌虐而死的婢女。
……
赵夙讲了许多,最后摇头。
【世间可怖的无非人心,鬼怪志异远不及。】
等他说完,再抬首,却见杨窈若已经不知不觉闭上双眼,睡着了。
他不由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