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寝室,上课前五分钟。
黄庆杰正躺在床上翻看群里的消息,睡在对面床的付波突然一个翻身跳下床,拿上桌上的半包烟就要往外走。
他立刻鲤鱼打挺坐起来:“付波,你干嘛去?”
现在寝室里就剩下黄庆杰和付波两人。
睡在黄庆杰旁边床的哥们不是4班的学生,课程开始时便消失了,而另外一位舍友潘远则是因为执意往校门口去而被黑色头像抓住,生死不明。
害怕之余,黄庆杰难免生出了要和付波这仅存的一位舍友“相依为命”度过今晚的念头。
“还有几分钟就上课了,你要去哪?”
付波大半边身子已经探出门外,回头看见黄庆杰满脸紧张的样子,嗤笑一声嘲讽道:“看把你吓的,胆子怎么这么小,那黑色头像又进不来宿舍,怕什么?我去上个厕所,一会就回来。”
嘭。
隔着一道门,黄庆杰听见走廊里付波吹着口哨,脚步声渐行渐远。
男生寝室建得早,寝室里没有配备独立的卫生间,平时男生们上厕所都得去走廊尽头的公共厕所,洗澡更是要去一楼的大澡堂和众兄弟们坦诚相见。
上了年头的厕所,无论打扫得再干净,空气里都始终弥漫着一股一言难尽的味道。因而,付波刚蹲下便点了根烟放嘴里叼着,用烟味来掩盖隔间里难闻的味道。
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致爱丽丝的铃声,紧接着是女声提醒大家做好上课准备。
付波不屑地切了一声,没把这茬放在心上。
反正又进不来。
滴答。
洗手池年久失修的水龙头一直在漏水,付波打从进厕所时就听见了。
平时人多的时候注意不到,现下厕所里空无一人,那声音在落针可闻的环境中变得格外清晰起来。
不算吵闹,却让他觉得十分心烦,甚至于滴水声还有愈来愈大的趋势。
就好像,在朝着这边靠近似的。
付波觉得自己好像被黄庆杰给传染了,竟然也疑神疑鬼起来,嗤笑之余,却下意识地屏息凝神,想要仔细辨别水滴声传来的方位。
只不过还未等到滴水声再次响起,旁边的隔间忽地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关门声,吓的付波浑身一震,手里的半截烟掉到地上。
“艹,赶着去投胎吗?这么用力关门干什么,把我烟都吓掉了。”
以为是哪个人着急上厕所,付波一拳头砸在身侧的木质隔档上,骂骂咧咧道。
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耳边一片寂静。
厕所相邻隔间的隔档下方是完全挡死的,付波无法看到隔壁到底有没有人。
或许,是风吹的吧,风把门吹上的。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啪嗒。
滴水声再次响起,似乎又近了一些。
并且这一次,不是水滴落到水面上时清脆空灵的响声,而是落到干燥地面上的,那种沉闷的响声。
“应该是,是错觉吧。都,都怪黄庆杰,把我也整的神神叨叨的,哈。”
付波嘴上故作镇定地抱怨着,手却提着裤子就势要起身。
慌乱中,手机不小心滑出衣兜,顺着门下的空档滚下台阶。
啪嗒。
正是手忙脚乱的时候,脚边突然落下一滴红色的液体。
几乎是立刻,付波就将其和那阵滴水声联想到了一起。
所以,滴水声在靠近竟然是真的,不是他的错觉?!
嗡,脑内爆发出巨大嗡鸣,全身的血液顷刻间被冻结。
惊惧之下的付波什么也想不起来,甚至连逃跑都忘了,魔怔般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一点一点,僵硬地抬头往上看。
隔间里没有灯,靠着外头透进来的光,付波看到隔间的隔档上悬挂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黑色飘带状的东西柔顺地垂下,在半空中微微摆动。
没等看清那是什么,啪嗒。
他感觉到有东西落在了自己右边脸颊,传来一阵温热,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一阵风适时地刮过,吹起黑色飘带,付波这才看清,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飘带,而是头发,长长的头发。
下一秒,他对上了那双隐匿在黑发中,异常猩红、正留着血泪的眼睛。
滴答滴答。
厕所里的滴水声突然变快,而后又安静下来。
紧闭的隔间门无风自动,在绵长刺耳的嘎吱声中缓缓开启,里头除了地上半根未燃尽的烟,什么也没有。
台阶下的手机屏幕亮着,右上角的时间从12点29分变为12点30分。
然而钢琴弹奏的致爱丽丝却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声低声的哼唱。
哼唱远去后,手机屏幕扭曲闪烁了两下,随着厕所里灯光的熄灭归于黑暗。
舒白好不容易将怀中尖叫的陆茉安抚好,黑暗中又瞄见一道身影朝着门的方向跑去。
“别开门!”
她和吴秋素的声音同时响起。
幸好,在方曼握上门把手前,吴秋素及时地拽住了她。
“寝室里太,太黑了,我,我,我只是想出去看看走廊上有没有灯。”
黑暗中,舒白看不清方曼脸上的表情,却能从她颤抖的声音里,清晰地感知出她内心的恐惧与绝望。
进入恐怖课程后,大家的精神时刻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会导致脑海中那根紧绷的弦断掉。
现在不是相互责怪的时候,舒白柔下声与方曼分析道:“我们在弄明白停电的原因之前,还是先待在寝室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再说,上节课我们不是知道了黑色头像进不来宿舍楼吗?寝室大概率还是安全的。也许,停电就是黑色头像想要将我们引出宿舍的手段呢,我们要是真的跑出去了,不正好中了它的计吗?”
“舒白说得对,”吴秋素附和道,“我们不能乱,一旦乱了,就有可能会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中去。”
群里,作为班长的全学文也是和舒白一样的说法,让大家不要慌张,待在寝室看看情况先。
只是,距上课铃打响已经过去了许久,黑色头像却迟迟没有在地图上重新出现。
舒白心中的不安感愈加浓烈。
她可不觉得是那黑色头像好心,放弃了抓他们。
[季衡:又少了一个人。]
刚才突然停电,大家惊慌失措之下压根没功夫去注意群聊的在线人数。
经季衡的提醒,才发现群聊在线人数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了26人。
又少了。
怎么又少了?
都已经说过宿舍楼外不安全,难道还有人傻到冲出去送死吗?
不可能,这想法甫一冒出便立刻被舒白否定了。
都眼睁睁地看着三个同学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但凡脑子在转的人都知道要在寝室里乖乖待着。
那是怎么回事?明明好好在寝室里待着,怎么会消失呢?
[季衡:各寝室清点一下人数,先把少的那个人找出来。]
[505寝室没有少人。]
[506寝室没有少人。]
……
各寝室看到消息后纷纷开始清点人数。
到最后,只剩下黄庆杰和付波所在的318寝室还没有发消息确认。
[全学文:黄庆杰付波,你们寝室的情况呢?]
[黄庆杰:付波不在寝室,他刚才出去上厕所了。]
[黄庆杰:可是,他已经回来了,现在就在外面敲门啊。]
咚咚咚。
“黄庆杰,你在寝室吗?快来给我开门啊。”
门外付波不停地敲着门,由于久久得不到回应,声音逐渐开始变得不耐烦了起来。
黄庆杰捏着手机站在狭窄的过道里,眼睛死死盯着门口,一动不动。
三分钟前,突如其来的黑暗加之又是一个人在寝室,黄庆杰把嘴唇咬出血了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来,他将自己从头到脚裹进被子里,大气也不敢喘。
幸而,没过多久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落在黄庆杰耳里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付波终于回来了!
他掀开被子跳下床想去开门,却在半途看见了季衡发在群里的消息。
刚碰上门把手的手又触电般地收了回来。
女生寝室没有少人。
男生宿舍的其他寝室也没有少人。
现在唯一不在寝室里的,就只有刚才出去上厕所的付波了。
而全学文之后发来的消息,更是让黄庆杰整个人如坠冰窟。
[可是我们寝室没听到走廊里有声音啊。]
男生寝室的隔音效果极差,平日里有人在走廊那头打了个喷嚏,走廊这头寝室的大门都得抖三抖。
320寝室和318隔得不远,如果付波真的在敲318的门,320寝室的不可能一点动静也听不到。
但现实就是,全学文耳朵贴着门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一点声音。
[全学文:黄庆杰,你确定付波在走廊里敲门吗?我们真的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其余寝室的男生见状也纷纷发消息表示,没听到走廊里的动静。
可是付波此刻明明就在门外敲门,还敲得这么大声,他们为什么听不到?
“黄庆杰,睡死了吗?快点起来给我开门!走廊里好黑,快点给我开门!”
门外的人越来越焦躁,开始用力砸起了门:“你想害死我吗?快点开门!”
而门内,黄庆杰一步一步地朝后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浑身上下都在剧烈地颤抖着,嘴里不停地小声喃喃:“不能开门,不能开门……”
“付波,对不起……”
十分钟后,门外的人见黄庆杰始终不来开门终于放弃了,敲门声停止,寝室内外恢复了之前死气沉沉的寂静。
手里一直紧紧捏着的手机砸到地上,黄庆杰像被抽了骨头似的软软瘫坐在地,将头埋进臂弯里,崩溃大哭。
“付波,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没有要害死你,我只是想活下去。”
“想活下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