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虞子素目光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冬喜后知后觉转过身，霎时一惊。
“参见陛下！”
“免。”乾安帝掠过她停在床前，“看来阿虞休息得还不错。”
虞子素正在思考是冬喜说听错了她的梦呓，还是她自己醒来后忘了一部分梦境，没得出答案。
好在不是说皇帝坏话，被他听见了也无妨，虞子素扬笑，“陛下怎么过来了？妾正要梳洗呢。”
“担心你又魇着，过来瞧瞧。”
等收拾好坐到妆台前，冬喜拿起篦子帮她通过头，挽好发髻，乾安帝也没离开，就站在旁边静静看着，虞子素发现，他好像很喜欢看她，目光专注，却不上前，像是怕惊扰什么。
直到冬喜打开一盒黛子螺，他忽然走过来，伸手示意冬喜将她取出来准备描眉的那只黛子螺交给他。
虞子素转头看他，“陛下想试试吗？”
“你坐好。”
乾安帝略微屈膝，俯身靠近她，左手轻轻托起她的下颌，右手中的螺子黛带着微凉的触感落在她的眉头。
瞧着似乎有模有样的。
他画得认真，常年执笔握剑的手格外稳，虞子素不太敢乱动，干脆用目光描摹他的脸，不管看几次，这幅相貌都让她很惊艳。
不知道先帝长什么样，据说他身体一直不太好，估计是病弱型美男吧，可惜见不着了，倒是周太妃，不知道庆功宴上能不能见到。
胡思乱想间，乾安帝停了动作，虞子素迫不及待看向铜镜，倒是比她想象中好很多，给八十分。
乾安帝将螺子黛放回盒中，问她，“如何？”
皇帝都明着讨要夸夸了，虞子素哪能败他的兴，她起身挽住他右臂，“陛下巧夺天工，您的手是用来执掌天下的，画眉这种小事自然也信手拈来。”
见她巧笑嫣然，乾安帝揽过美人腰肢，却笑她：“贫嘴。”
虞子素辩解道：“妾明明是实话实说，陛下这手艺难不成没听过别的娘娘夸赞？”
“没有。”乾安帝忽然收笑，神色重新认真起来，他低头看着怀里少女，“没给旁的人画过。”
虞子素一怔，旋即失笑，“那妾岂不成陛下用来练手的了？夸完还没得一句好话，妾可真要伤心了。”
乾安帝搭眼看她，薄唇微动，这次却没说出话。
周遭安静下来，虞子素疑惑抬眸。
乾安帝又将人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去用膳吧。”
“妾还没描花钿呢。”虞子素轻推了下，从他怀里出来，“陛下若是等不及了，就先去斋宫，妾一会儿就过去。”
乾安帝站在原地没动，片刻后，他沉默着退出了东暖阁。
“主子，陛下这是……”事情的发展让冬喜摸不着头脑，又有些担忧。
“处理一上午朝政，饿了吧。”虞子素安然自若地看着镜中自己，“我们动作也快些。”
等主仆出了暖阁，却发现乾安帝并没有离开，他正负手站在抱厦里，抬眼看着天空，今天日光灿烂，万里无云，是个极好的天气，梁忠义也躬身立在门边，听见里边动静，立马朝她招呼，“虞主子来了，午膳已经备好了。”
虞子素朝他点点头，走到乾安帝身旁，“陛下怎么站在这儿？”
乾安帝侧头看她，“朕不急，只是屋里有些闷，出来等你。”
“原是如此。”虞子素仰头笑道，“那我们走吧，不知道今日都有些什么菜色，今早那道肉羹味道倒是极好，就是不顶饿……”
听她细碎地说着，乾安帝牵住她的手，顺着游廊往配殿里的斋宫去。
等到了地方，梁忠义看着神情已经完全和缓下来的皇帝，心中惊愕不已，陛下从暖阁出来的时候脸冷成那样，他还道虞美人惹恼了陛下，怕不是要失宠了，这才多大会儿，就没事了？
心底的情绪他没敢表现出半分，只默默将虞美人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又往前提了提。
深夜。
乾安帝平躺在龙床上，烛火微弱，照出身旁少女熟睡的身影。
他偏头瞧着她，眼神逐渐空茫。
她喜欢侧躺，但睡姿很乖，不会乱动，平日的表现也分外乖顺，年轻鲜活，是他曾经再无从得见的模样，可他为何却渐渐开始觉得不满足了？
乾安帝靠过去，将人揽入自己怀中。
虞子素被他的动作惊醒，迷迷糊糊睁眼，豆大的烛火映入眼帘，她重新合上眼，随后哄孩子似的伸手拍了拍皇帝的背，嘴里含糊两句，很快又重新睡了过去。
乾安帝靠着她的头，也轻轻合眼，总归，她已经在他的羽翼下。
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睡熟后的乾安帝没有发现，挂在自己胸前的玉牌一点一点滑落出来，贴着怀中少女的手臂，发出了微不可见的莹润白光。
虞子素向来不认床，且入睡极快，今夜也不例外，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竟梦见了前世开例会的场景，偏她还困得要死，脑袋一点一点的，果不其然被龟毛又抠门的主管发现了，当即点名要扣光她绩效。
她一下脱离了梦境。
【你终于醒了！】
略带怨念的声音仿佛直接在脑子里响起，虞子素茫然看着自己身处的纯白色空间，尤有些混沌的大脑尚且不足以处理刚刚接收的复杂信息。
于是CPU暂时烧了的脑子给她一个最简单的反馈，她还在做梦。
梦中梦啊，那没事了，虞子素翻个身就准备继续睡。
【不是你怎么又躺下了？】
【你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的……】
【别睡了别睡了，求求你别睡了我好害怕！】
细碎的声音好似一只蚊子在耳边嗡鸣，入睡失败的虞子素终于还是没忍住重新睁开了眼，这次，她眼前多了一个小东西。
鹿角，蛇身，鹰爪，鱼鳞……
虞子素揉了揉眼，罢工的脑子终于重新转动起来，“妈妈，我好像看到龙了。”
还是条模样十分眼熟的小金龙。
在哪儿见过呢？虞子素艰难翻找着自己的记忆宫殿，“你是……陛下！”
这下她整个人彻底清醒了，愕然起身看向眼前悬浮的小金龙。
这不是皇帝模拟器那款游戏里的龙形客服精灵吗？
在还是社畜的时候，虞子素曾经沉迷过这款游戏，毕竟现实里牛马做久了，偶尔也会想体验一下当人上人的感觉，何况游戏里帅哥美女的立绘数不胜数，选秀（划掉）皇帝模拟器就这样加入了她的游戏列表，而客服精灵24942因为颇具代表性的外形，加上编号用九键输入法打出来刚好是“陛下”，于是被玩家们起来这个爱称。
【呜呜宿主我终于找到你啦QwQ】
耳边响起的是与前世记忆中如出一辙的软萌正太音，虞子素看着面前的小金龙，破次元的感觉格外神奇，她忍了又忍，还是上手摸向了对方的头，手感好怪，再摸一下。
“你叫我宿主？你不会就是传说中和穿越配套的系统吧？所以你是我迟来的金手指？我们已经绑定了吗？这是哪儿？”
“等等，”虞子素转而摩挲起自己的下巴，做沉思状，“难不成，我这辈子其实是来当皇帝的？”
【我知道宿主你现在有很多问题，但是你先别急。】
因为急也没用，小金龙对着手指，眼神飘忽。
虞子素把它脑袋掰正，笑容核善，“我不急，你可以一、个、一、个、慢慢回答。”
【咳咳，需要再自我介绍一下吗？宿主对我应该还是挺熟悉的……吧？】
它莫名有点底气不足。
虞子素倒是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歹你也是陪我度过好几年的游戏精灵，当然熟悉，不过我也转世投胎这么多年了，游戏内容已经忘了不少。”
但她相信，只要看到熟悉的面板，她就可以快速上手。
想到游戏里的上帝视角，虞子素难掩期待，“陛下，你既然脱胎于游戏，想必继承了不少功能吧？”
比如忠诚度检测、个人履历查看、人物羁绊关系图、朝堂后宫势力表……这可都是开天眼的大杀器！
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活不过片头曲啦！
【额……要不你先猜猜，我为什么现在才找到你？】
对上虞子素越来越亮的眼睛，小金龙弱弱出声。
虞子素想了想，“因为……你迷路了？”刚不还嚎着终于找到她么？
【这么说也不算错，但主要还是穿越时空时出了意外，导致时空锚点出现了偏差。】
【本来按照这个世界的进程，乾安帝应该是在今年登基，而“你”在开春的大选后入宫，于第二年生下皇长子殷怀祉，但半年后皇帝意外病逝，“你”即将成为圣母皇太后，跟现在的江皇后以及宋太后带着幼帝垂帘听政，原定的锚点在那个时候。】
谁曾想他们穿越之初就出了状况，抵达时间比原定早了这么多年不说，宿主更是直接没了和主神签订任务契约的记忆，它又被困在乾安帝身边，直到现在，才终于打通了和她的联络通道。
手臂长的小金龙委屈地直抱头，兔眼含泪，头顶仿佛有具现化的乌云在落雨。
她还真是来当皇帝预备役的啊？虞子素神情微妙，虽然游戏内容有些模糊了了，但她清楚记得自己在游戏的正常模式里最常打出的结局是：昏君、暴君和短命鬼。
陛下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一个普通玩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