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虞子素意识到自己刚说的是什么,再看边上笑得前俯后仰的乾安帝,只感觉热气瞬间上涌。
这种时候,她真心庆幸起自己气血亏虚了,不会脸红留住了她最后的体面,“陛下您忙着,妾先行告退了。”
乾安帝掩唇轻咳,努力咽下喉间笑意,“今日倒不算忙,只剩几纸公文,阿虞先在紫宸宫等等,朕一会儿就回去陪你用膳,嗯……不用你要饭,叫梁忠义去御膳房问问有没有那什么紫阳葱,直接拿给你……”
虞子素咬咬牙,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仪了,带着同样正在憋笑的冬喜快步离开了宣泰殿。
这地方她是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直到坐在步辇上,被夜风吹去臊意,虞子素才终于平复了心情,她安详闭眼。
没逝,反正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直到步辇抵达紫宸宫,看见提灯等着的鸣玉姑姑,虞子素抠地的脚趾总算迎来了休息时间。
这段时日鸣玉姑姑只伺候过她一个后妃,加上初印象颇深,不免热络起来,“虞主子来了,御膳还有小半个时辰才送来,您要去浴房还是准备先用膳?”
“陛下说他晚几刻钟便回来,不着急用膳,我先去洗漱一番。”
天一热,身上出了汗难免黏腻,鸣玉姑姑带她去了西边,浴房里已经备好热水,虞子素洗好后换了宽松的白青色绉纱裙子和同色茧绸上衣,便到西次间里候着了。
殿内已经提前放了冰盆降温,她坐到软榻上,冬喜在旁边给她打着扇,许是怕虞子素无聊,鸣玉姑姑送来副九连环给她解闷。
“姑姑这是拿我当小孩子哄呢?”虞子素啼笑皆非。
鸣玉姑姑笑容亲切,“和奴婢这岁数相比,虞主子可不就是个孩子。”
虞子素掩唇,乐不可□□我今儿就给姑姑表演一个盲解。”
乾安帝过来时,西次间里正热闹着。
九连环这东西精巧,但造价不算贵,因此普及度很高,是不少人的儿时玩具,虞子素自然也不例外,加上前世曾了解过,她幼时第一次拿到手没多久便解开了,送九连环给她当玩具的舅舅当场就呆住了,连夸她是个学算学的好料子,要不是旁边娘亲目光震慑,舅舅说不准能直接将她抱回自家,培养起来当商铺接班人。
虞子素说盲解也不是瞎吹,她喜静不喜动,偏偏身边同龄人一个比一个人来疯,和他们出去闹腾还不如在家解九连环呢,时间一长,就练出来了。
她又正是眼疾手快的年龄,和鸣玉姑姑说完,到闭眼解开,虞子素只用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姑姑大为惊奇,“虞主子心灵手巧。”
冬喜看得手痒,“主子,奴婢也想试试!”
“好啊。”虞子素将九连环递给她,顺手接过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风,笑着看她表现。
冬喜试了几次,最后倒是成功了,就是花的时间有些长。
虞子素得意抬头,“我可练了好几年才有这个速度,你还远着呢。”
鸣玉姑姑在一旁看得直笑,“冬喜姑娘能解开就已经很厉害了,要不再找几个宫人过来比试一下?虞主子来当判官。”
“比赛怎么能没有彩头。”虞子素褪下腕间玉镯放在桌上,当做赢家的奖赏,“若有人能快过我,回头我再给她另打个金镯子,大小就比着这个玉镯来。”
彩头给得足,又能在贵人面前露脸,鸣玉姑姑很快拉来几个宫女,还不忘叫人多找几个九连环,让她们同时开始。
冬喜有了经验,这次也成功了,速度却比另一个十六七岁的圆脸宫女慢些,遗憾惜败。
虞子素将镯子给到那个宫女手里,惊叹道:“你很厉害 。”
刚她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动作多少有些滞涩,这名宫女却格外驾轻就熟,若是再练一练,说不定真能得到她许的金镯子。
玉镯水头很好,一看就值不少银子,圆脸宫女羞涩低头,“奴婢木棉,谢美人赏赐。”
虞子素扶她起来,“我之前的承诺还是有效,若你哪天速度真比我更快了,就和鸣玉姑姑说一声,来找我领赏。”
木棉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奴婢一定努力!”
鸣玉姑姑目光温和,虞美人虽然是一时兴起,她给的东西却是实实在在的,木棉这次或许真的时来运转了。
“这是在做什么?”乾安帝走到虞子素身边,疑惑地看着宫人们手中的九连环。
“参加陛下。”宫人纷纷跪礼。
“陛下回来了。”虞子素也起身同他行礼,被皇帝扶住后乐得省事,她直接笑眯眯解释道:“这不是鸣玉姑姑拿来副九连环给妾解闷,一个人玩多少还是有些无趣,妾便做主叫姑姑找些人来一起竞速,看看谁解得更快。”
乾安帝生出点兴致来,随口喊了声起,挥挥手让鸣玉姑姑带宫人退下后,乾安帝拿起桌上剩下的那副九连环,“阿虞喜欢这样的小玩意?”
“说不上喜不喜欢,不过偶尔回顾下总角之年的经历还是蛮有趣的。”虞子素偏头去看他,“陛下幼年时的玩具里有九连环吗?”
“自然。”乾安帝笑道,将九连环放到她手里,“这个便是。”
虞子素有些惊讶,之前看这款九连环颇为精致小巧,还以为是皇宫出品的原因,原来竟还是幼年皇帝严选,她谨慎地将它放回桌子上,要是不小心手抖摔坏了,这可是大罪。
“不必如此紧张。”乾安帝语气随意,“这只是其中一个罢了,坏了还有复版,否则姑姑怕是也不敢拿给你。”
这倒也是,虞子素松了口气,不过,“到底是长辈赠予的,一会儿还是让鸣玉姑姑好好收起来吧。”
乾安帝沉默一瞬,转而笑问:“饿不饿?要不要先去用膳?”
“陛下不用更衣么?”虞子素转头看他,“妾回来的时候,外边儿连风都是暖的,汗津津难受极了。”
乾安帝仔细瞧她,稍退了一些距离,“这会儿可还热?”
“有冰盆,殿内倒是凉爽宜人。”虞子素随手打着扇子,笑他,“陛下躲什么?还怕身上热气烘着妾身不成?”
乾安帝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温声道:“朕去更衣,你若是饿了,不必等着朕。”
虞子素以扇掩唇,“妾又不是饿鬼投生,连这一会儿都等不及,陛下且去吧,妾到斋宫看看晚膳安排得如何了。”
说完,她欠身离开,乾安帝在原地站了会儿,喊来门外候着的梁忠义,“备水。”
将要跨过门槛时,他又吩咐梁忠义,“桌上的东西叫姑姑收好。”
梁忠义站在门边,闻言应是,等瞥见右手边不远处的炕桌上是什么时,他不由错愕,那不是周太妃送给陛下的生辰礼吗?姑姑怎么拿出来了?
来不及多想,他急忙跟上乾安帝,还不忘喊个小太监守好桌子上的东西,等着鸣玉姑姑来收。
没让虞子素在斋宫等太久,玉冠束顶的乾安帝便换上柘黄色云纹长衫找了过来。
饭后,两人在殿前的白玉台散步消食。
没让宫人近身,乾安帝提了盏六角宫灯,领着虞子素停在平整空旷的石台一角。
月亮躲在云后,浓郁的夜色吞没了巍峨宫墙,仰起头,天地间仿佛只余繁星闪烁不熄。
手背忽然一热,虞子素侧目看向右边安静的男人,他牵住她,却没看她,只是专心盯着头顶的星空,宫灯被搁在围栏上,照亮身前一小片地方,也照出他模糊但凌厉依旧的眉眼。
“看朕做什么?”乾安帝忽然低下头,白日里他的瞳孔是极深的黑,在夜里反而透出光亮来,虞子素忽然抬起左手,指尖虚虚划过他的眼尾,下一刻,雪白的皓腕被握住,带着笔茧的手指将她下意识收紧的拳一寸寸打开,温柔而强硬地挤占了所有缝隙。
十指紧扣。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安静下来,目之所及,只余一双不断放大的黑沉双眸。
这一夜,精神世界摇摇欲坠。
虞子素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似乎是在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的那一刻,又像是被缠绵入髓的嗓音所诱劝,当意识再次回归时,已然天光大亮。
“主子可算醒了。”冬喜守在床前,笑容灿烂,“陛下已经下朝回来了,奴婢正要唤您起来用膳呢。”
虞子素双眼无神,昨晚爽是爽了,后劲也是真大,她艰难起身,喝了几口冬喜端来的水后,嗓子才终于舒服多了。
换衣裳时,冬喜看见她身上暧昧的痕迹,脸颊绯红,旋即又开始偷乐。
虞子素戳了戳她的额头,目光哀怨,“收收你脸上的笑。”
冬喜“噗嗤”笑出声,“奴婢也是为主子高兴,陛下宠爱您,这难道不是好事?”
虞子素浑身酸软,但并不影响她悄摸翻白眼,被皇帝喜欢可不一定都是好事,先不说这份喜欢的保质期有多久,宠爱的背后可都是其他后妃熊熊燃烧的妒火。
她只希望景和殿可以一直平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