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东西,存在记忆里,有它的意义。
——《恋尔序章》
“……”
他能听到?这屋子难道一点隔音都没有的吗?
桑尔把手机反扣放在床上,觉得更烦了。
一分钟后,她换了个姿势躺在床上,回复。
【没,很困,睡了。】
聊天页面上的昵称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提示断断续续却未进消息,桑尔没耐心等直接锁了屏。
抬手关灯的刹那,消息提示音再次响起,刚黑暗下来的屋子里又有了亮处。
亮光有些刺眼,桑尔眯了眯眼睛,看清他发来的消息。
【付琛:晚安】
大概是睡得早的缘故,这一晚桑尔睡得并不踏实,中间醒了两三次。
第二次醒是因为想上厕所,但她不愿意去,里面又黑又脏连个灯都没,还都是小虫子。
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间,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具体的是什么梦她没想起来,甚至连一个片段都闪现不出来,模糊不清中她再次睡着。
月光在寂静中渐隐,太阳初升,暖亮了大片天。
“又去跑步啊?”
说话的人嗓音细亮,冲击着耳膜,是刘晴的声音很好分辨。
意识逐渐清醒,小鸟叽叽喳喳地叫声清晰起来,紧接着,她又听到了付琛的声音。
“嗯。”
很轻很淡的一声,桑尔甚至能想到他说这话时脸上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
大脑缓冲几秒后,桑尔睁开眼,屋里还是暗暗的。
窗帘遮光效果很好,她伸手去摸手机,看清页面上显示的时间时脸上表情动了动,瞳孔微缩。
才五点三十五分,桑尔纳闷这人们到底在搞什么,这么早不睡觉跑出来说话扰人清梦,到底还有没有素质了啊。
这一下,桑尔怎么也睡不着了,躺在床上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刷了会儿视频,桑尔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
水流下来的那刻,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后推门而出,朝着西南角的厕所走去,然后一整人都不好了。
桑尔是满脸嫌弃浑身不爽走出的厕所,对着院中拔青菜的刘晴开口,语气生硬清冷,
“纸能不能不要扔到垃圾桶外边去啊。”
“脏死了。”
即便院里没有别人,刘晴脸上的面子多少都有点挂不住,一脸的窘态,“啊,等下我去收拾收拾。”
相比刘晴放低的声音以及现在下蹲身子的姿态,倒显得她有些过于不友善了。
“嗯,”她放缓了语调声音也轻了些,“以后注意点就行。”
“行。”
她走开后,刘晴拔菜的力道和速度都加重了不少,回头倪了一眼嘴里小声嘟囔着,“又不是让你住里边,也不用你打扫,事儿可真多。”
桑尔脚下的步子突然就顿住了,是了,她听到了。
“你说什么呢!”
她转过身,眼神冷冷扫过去,“有本事别背后一套,当着我面说。”
刘晴也站起身来,一脸无辜,“我说什么了啊?”
桑尔勾唇无声笑了,语气不屑,“你没说。”
“那我来说说吧。”
“以后能不能不要随手扔垃圾,很影响素质,还有能不能收收你那大嗓门,真的难听,大早上就开始制造噪音很没礼貌的。”
被一个比自己十几二十岁的孩子指指点点,刘晴圆眼怒睁,指着桑尔咬牙切齿,“你别太过分!”
反之她平静极了,双手揣进睡衣兜反问,“嗯?我怎么过分了?”
刘晴没说话,气冲冲地扔掉手中攥着的青菜,甩着步子进了屋,门咣当一声。
张涛是这时候回来的,关门的巨大声响还未完全消失,气氛微妙,他看着站在屋前的桑尔挤出牵强一笑,张口还没说出话她就转身进了屋。
回屋后桑尔洗了个澡。
买的衣服还没到,最后穿了件无袖蓝白连衣裙,半干的头发散下,尽显柔和,她悠闲地坐在沙发吃着付琛给的零食,茶几上摆放的电子产品正播放的是她未看完的偶像剧。
付琛回来刚进院就看到这一幕,透过门窗,里面的女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内容,双眸一亮,随即弯起眉眼,弧度恰到好处,拿着薯片的手慢慢停放至勾起的嘴边,少女笑容更甚了些。
她笑得开心,越发显得明媚柔美,整个人温软得不像话。
他站在院中,一瞬征住,目不转睛,乱了呼吸。
最后,还是张涛开门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回来了。”
“嗯。”他落下眸子,不动声色地低垂头。
桑尔闻声抬眸,恰巧剧中的插曲响起。
一瞥间,她捕捉到了他身影一角,随即又转瞬消失。
下一秒,关门的声音更胜一筹。
早上刘晴的话莫名浮现在脑中,桑尔讶异,他真的大早上就去跑步了?
擦窗户时他露出肌肉线条完美的臂膀,坐车环抱他腰间时的坚硬触感,他的身材,应该很不错。
此时,插曲响到最高调,飘出的思绪被拉回,意识到什么的桑尔连忙收回视线。
像是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下,她看了眼手中的薯片,然后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嘴里,咔哧咔哧地响着。
直至曲毕,桑尔白皙的手指才突然在屏幕上向左一滑。
插曲重新响起,抒情甜腻片段再次上演,桑尔啪地一下合了页面。
不看了。
饭后,张涛给桑尔说了几句好话,替刘晴给她赔了不是,说她不要和刘晴一般见识。
桑尔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叫着付琛去办公室研究改造的方案和细节。张涛带着员工们去栽种西瓜苗,人群中没有发现刘晴的身影,格外安静。
她改造农场除了让自己能舒服地待下去,另一方面自然也是要把农场做好,桑尔觉得付琛建议的教育型农场是可行的。
午休时,桑尔就和张涛说了自己的想法。或许,她还好奇她爸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
并不意外的是,没多久刘晴也来找她了。
脸上还挂着和善的笑,说她知道自己的问题了会改的,让她别往心里去。
“行,”桑尔表情淡淡的,“那刘婶也别放在心上。”
下午三点,等桑行消息的桑尔跟上了张涛种西瓜的队伍。
但她没想干活,所以当刘晴给她和付琛一人拿出一双黑色雨鞋的时候,她果断拒绝。
刘晴像是见怪不怪,也没说话,弯腰准备把鞋拿走。
“不换鞋会脏。”
付琛开口提醒她,可他的视线却没对向她。桑尔顺着他懒懒的目光看去,院中晾晒的那双清洗过的白鞋是他的没错。
“雨鞋是新的。”他补充。
拿着鞋打算走开的刘晴停了停,看向桑尔,等着她的反应。
“那就穿一下。”
顿了顿,桑尔撩眉拿过刘晴拎着的鞋,自说自话地喃喃着,“这是我的码数吗。”
刘晴敷衍打着哈哈走了出去,她怎么会知道她的脚码。只不过是刚好有那么一双新的在付琛昨天找出的鞋旁边罢了。再说了,一个雨靴大点小点穿在脚上又不碍事。
鞋穿在脚上不大不小还挺合适,桑尔心想刘晴是怎么看出来她的鞋码的,眼好尖。
去种植区域依旧是付琛骑车带她过去的,他的车技她是放心了的。
人很多,算上付琛和她不下三十人。
但她扫过去,有好几个陌生的面孔,张涛作解说这是临时找的日工。她们的年龄都不难看出,阳光下,被照得发亮的脸上堆着的皱纹是最好的证明。
张涛拉了一大车的西瓜苗,工人们人手一个小锄头,分别站在各自列位,弯腰曲背蹲下身子,然后手中不停的有着动作,脚下也有节奏的退步移动。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付琛也在其中。
桑尔站在地头起,张涛给她拿了一个小板凳,她掖了掖裙边坐下来,目光落在一处。
下午的光线不再那么炽热甚至有些柔和,光洒落下来,明明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沾了相同的光,可人群之中,他确实更亮眼。
张涛在他一旁示范说着种植技巧,他好像很快领会,没多会儿张涛就起身去忙别的了。
桑尔大概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盯着他看那么久,骨节分明白皙的手拿起西瓜幼苗放进刚挖出的坑里,反反复复重复相同的动作,她竟没觉得厌烦。
有人的地方,桑尔总能从她们口中听出点新闻来。
—“哎,我听说村里要修路这事靠谱吗?”
—“靠谱靠谱!说是有大老板给捐了款,动作还挺快的。”
—“是啊?那还挺好的,咱们村这路也确实该修修了。”
大老板?桑行吗?
桑尔摇摇头,他估计都不知道这的路会有这么破。
付琛好像很招人,没多久的功夫,原本独自一排的他此时对面一侧来了位大妈。他也会停下手中的动作放直双臂悠闲地搭在膝盖上放松,偶尔开口和滔滔不绝的大妈说上两句。
他们具体说些什么,桑尔听不太清。
有些意外,眼含笑意的他突然瞥过头来和她的视线相撞。大概是因为他这份目光来得太过突然,一瞬间,桑尔眨眼的频率快了几拍。
像是开了慢速的短暂几秒钟闪过,他把头转了回去。
桑尔也落下眸拿正手中反放的手机查看,但并未收到桑行发来的任何关于改造农场的信息。
没多久,人们已经往前进了一大段了,离她越来越远。
桑尔微眯眼远远看过去,地里人们集聚一片,付琛正给工人们分发西瓜苗,偶尔还能飘来几句工人们的笑语声。
她收回目光向自己周遭看了看,无风无动静连个小鸟都没看到,只有几辆车子停在路边。
一个人独自坐在这里,还挺孤单无聊的,桑尔莫名就想加入他们。
大概是脚上的鞋给的安全感,桑尔说动就动起身时都没犹豫,她回头看向地上孤零零的小板凳,带着笑意轻声开口,“带你一起走叭?”
拿着板凳的桑尔下地朝人群走去,和地边干硬踏实的土壤不同,地里的土显然是洒过水,下脚都有些绵软,她很谨慎地走着,步子并不快。
鞋底每沾一次地,脚下的步子都会在不经意间沉几分。
“小姐,小心点啊,”
不远处传来张涛的喊声,“地里潮得靠着边儿走。”
“知道。”
她眼帘一撩,目光飘向发声处。
她这才发现,付琛正朝她迎面走来,只不过他的目的地是她一侧前的那辆三轮车,桑尔瞧了眼车上都是西瓜苗。
但似乎不太对,他的目光好像……在她身上?
他不疾不徐,迈着稳健的步伐走来。
桑尔一时忘了专注脚下的路,步子慢了下来但每一脚都踩得很稳。
离三轮车只有几步,桑尔错开目光看向那些西瓜苗。
忽然间,她听见他低沉沙哑的声音。
“小心。”
来不及反应他话的缘由,下一秒桑尔整个人陡然呆滞下来,双眸盯着那只陷入泥里的鞋瞳孔微震,一缕烦躁爬上眉头。
紧接着,头顶一片阴影袭来,她抬起杏眸,双眼被他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