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柠最终没有过去。
智慧集团是高瓴本次融资的资方之一,还是领投,于公于私,她都不能去捣乱。
李悦琪虽然憋着一口气为好友不值,但也知道孰轻孰重,不会过分火上浇油,鼓捣她行差踏错。
该违心劝的,还得劝。
李悦琪:“这样也对,你俩这事儿毕竟是夫妻内部矛盾,回家找他算账也一样。”
她拿出手机,快速卡一张,发给简柠:“留着证据,免得他不承认。”
简柠“嗯”声,情绪明显低落下去。
李悦琪见她脸色苍白,也没了再看展的兴致,借口说累了,拉着她离开。
从展厅到园子大门有一截路需要步行,道路两旁垂柳依依,溪水潺潺,景致跟后花园有异曲同工之妙,又独具特色。
月色之下,光影明灭交错,衬出内敛且奢华的古意,竟是比两人进来时更具韵味。
拍照肯定非常出片。
简柠拉住李悦琪:“悦琪,我再帮你拍几张吧,这里效果肯定很好。”
“算了,不拍了。”李悦琪柳眉倒竖,摆手,“没兴趣,拍出来也是一脸苦相。”
“你开心一点,别因为我……”简柠知道她心里恼火,想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不是第一次退缩,以李悦琪风风火火的果断性子,现在还没放弃她,已经很难得。
简柠垂眸,小声解释:“我不知道过去能说什么,我不想被人审视,不想被人揣测为什么他不带我来,我还要巴巴凑上去,被当做一种谈资,明里暗里嘲笑。”
很没用的想法,但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因为很多恶意都是云淡风轻的,见缝插针,轻描淡写,看似不痛不痒,实则杀人诛心。
除非不管不顾撕烂脸皮,否则难有还手之力。
这也是她极少跟他出席朋友聚会的原因,从前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如果别人不想接纳,单方面的融入很难。
李悦琪懂的。
“我没有不开心,柠柠,你的处境我都明白。”
李悦琪叹口气,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弧:“我只是为你不值,你这么好,应该值得更好的对待。但我又无法断言,你嫁给许砚时,是好处多一点,还是坏处多一些。这种事,就算当局者迷,旁观者也未必清,抛开感情和现实谈理智本身就是悖论。舍与得,终究要你自己决断。”
李悦琪第一次跟她说这种话,含蓄又直白,听在简柠耳朵,每一个字都是重锤,砰砰敲在她心上。
在普通人眼里,简柠是优秀的,重本毕业,长相漂亮,工作努力,她会遇见同样优秀上进的男人,恋爱结婚,生儿育女,被珍惜被宠爱,生活安宁顺遂,前途一片坦荡。
可惜她嫁给了许砚时。
单论家世豪富程度,许家在南城不算最豪,也是一流,又因为许砚时大伯的关系,多了很多人求而不得的势。尤其一群二代中,许砚时绝对出类拔萃,不说绝无仅有,也是凤毛麟角。
不止有钱有势、有胆识能力,还年轻、持重、目光长远,连外形颜值这种权贵圈最不屑称颂的单项都是顶级,高瓴的未来更是无可估量。
多少富商世家都曾有意跟许家结亲,孙柔此前在太太圈是最耀眼的座上宾,交际无数,风光无限。
是她的出现截断了孙柔的宏图美梦,不止孙柔生气,许怀谨不喜,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大大的高攀,是麻雀攀上高枝也难成凤凰。
既然低人一等,受些委屈也是应该加活该。她不该不满足,如果不满足大可以离开,自怨自艾的给谁看?
许砚时被她占了妻子的位置才亏呢,他都没有说什么,她有什么资格抱怨?
这些世俗的看法,简柠都清楚,她落寞过,彷徨过,也为了配得上他争取过,却无法为了配上他去刻意改变、强迫自己。
因为在成为许太太之前,她也一直很认真努力的工作、生活着,但有些事并不会仅因为个人的努力,就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面对现实无能为力,才是真的现实。
李悦琪今晚开车来的,公共停车场在园子大门西侧,两人正走到停车场入口,被一位身着职业西装裙的年轻女孩叫住。
女孩笑容甜美,友好客气说:“请问您是李悦祺小姐吗?”
李悦琪被问得一愣,打量女孩两眼,点头:“我是,请问你是?”
女孩递上名片,自我介绍是某品牌设计师,之前在网上看过李悦琪的汉服视频,觉得她形象跟品牌很搭,想请她做个软广带货。刚好今晚主管运营的副总也在,问李悦琪能不能跟她去见个面,聊一聊初步方案。
这是金主爸爸上赶着送钱啊,且这个以淡水珍珠为原材料的公司,不止有珍珠饰品,还有护肤品,李悦琪之前用过,体验感很不错。
她不由激动,恨不得马上签合同,顾及简柠,有些犹豫问:“非要现在吗?我要送我朋友回家,要不然明天,我去你们公司?或者……我朋友可以一起去吗?”
女孩似早有准备,闻言立刻说:“我们可以派车送这位小姐回家。”
简柠也觉得好机会不容错过,忙说:“悦琪,你快去吧,我自己回家没问题。”
李悦琪问女孩:“你们的车在哪里?”
女孩立刻打了电话,并将来接车牌号告知简柠,李悦琪见她安排妥当,才放心去了。
两人离开仅五分钟后,一辆黑色迈巴赫从园子里头的专用车道开出,停在简柠面前。
后车门打开,一位西装革履,约莫三十出头的年轻男人从容走下来。
“简小姐。”男人朝她微微躬身,恭谨又温和。
简柠颔首,语气很客气:“张总助。”抿下唇,直言不讳问,“你是专程过来找我?”
张总助说是:“我特意过来,将这份礼物送给您。”
质地精美考究的首饰盒递到简柠眼前,她默了默,就着张助理的托举打开看了眼。是今晚最贵的那条红宝石项链,血红的色泽,水色通透,高净度的硕大钻石,璀璨夺目。
任谁看了,都很难拒绝。
简柠将盖子重新合上:“麻烦转告,我的生日已经过了。”
张总助:“这份不是生日礼物,您生日是上周五,一切都按照惯例在打点。”
“谢谢,麻烦跟她说,我不需要。”简柠眉眼低垂,却不是温顺的模样,微微一笑,再次颔首,“我先走了。”
她转身要走,张总助忙追上来:“还是让我送您回去吧,这边不好打车。”
“我有车,我朋友……”她话未说完,猛然顿住,抬头看向张助理,眉头微蹙,“刚才我朋友的事,也是你们?”
“是的,但您放心,合作是真的。”
简柠放下心来。
她回头望向身后的园子,里头很黑,在道路的尽头却是灯火辉煌,烟火重楼。
她收回目光,淡淡说:“麻烦送我回去吧。”
——
简柠不知道许砚时昨晚什么时候回来,她照例早起做早餐,他也照例晨跑,跟她一起吃过早餐,一起出门。
他对昨晚的事绝口不提,对那通挂断后就没了下文的电话,没有只言片语的解释。
或许是忘了,或许是觉着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根本没有再提的必要。
简柠想问又不想问,她不想费力去要一个解释,尤其在此之前,她需要先跟他说清楚,她去到那里的契机。更难以接受自己为了要一个解释,一份关注,可怜巴巴或歇斯底里的模样。
她知道自己别扭又矫情,但纠结心情如此真实。
电梯一梯一户,总楼层不高,基本不用等待,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两人。
四面镜壁擦得纤尘不染,头顶暖光之下,明晃晃的奢侈,都有种介于冷硬与柔软的温馨感。
简柠看着镜面中,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出神。
相比于参加各类宴会时的清隽矜贵,灼灼风流,许砚时去公司或商务谈判时的着装总会更正式些。
裁剪优良的高定西服,最基础的纯黑商务款,皓白衬衫,配暗色系领带,连腕表也是低调内敛的款式,不过分贵价,也无一点张扬,处处透着严谨的精英气,既温和楚楚,睿智果断,更是一位让员工敬仰,合作伙伴称赞,投资者放心的年轻企业家。
无论看多少次,就算昨晚的事,她心里还落寞赌气,依然会情不自禁的心动。
咬唇给自己打气,她刚想开口,便听许砚时问:“在想什么?”
她转头看他一眼,有点没头没脑的:“我今晚可能要加班,你回家吃饭吗?”
许砚时:“不一定。”
她“哦”声,顺着话头问:“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是在公司加班吗?”
她从未问过类似问题,许砚时唇边浮动几分笑意,有些意味深长:“你昨晚在等我?还是想查岗?”
他目光温和又锐利,简柠瞬间有种露馅的尴尬,一张脸瞬间红透,“没、没有,我随便问问。”
电梯到达负一层,电梯门打开,她刚松口气,许砚时突然抬起手背贴在她耳朵,一触即离,在她讶异目光里,施施然走出去。
简柠:“……”
她脸红的原因很多,但她每次撒谎耳朵一定会很烫,他知道。
许砚时上周才说要给她请司机,今早人就到岗了,跟他的司机一起等在楼下。她不用再辛苦挤地铁。
不
仅如此,他还吩咐助理给她买好足够量的感冒药品带去公司,车上也放着医药箱,以备不时之需。
简柠抿抿唇,心里建设一路,呼之欲出的一句话彻底被堵在喉咙里。
其实不光是李悦琪,她一直也无法定论他对她是好,还是不好。她嫁给他是好处多一些,还是难过多一点。
疑心是不是因为她太矫情,太贪心,才有失落和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