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高楼之上,望月唯乌黑的发丝在高空中被吹得飘散,她将那道渐渐趋凝实的魂体收进碧莲,碧莲变回耳坠大小,她小心的将它别在耳朵上。

她低垂着眼睫,四周的流云缓动,她提起了裙摆踏上天台的边缘,在十束多多良和系统的惊恐的目光下从大楼边缘上的一跃而下。

〔宿主!〕

“望月小姐!”

望月唯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倾倒,她顶着烈风睁开眼睛,与那边的红的刺眼的天空不同,这头的天是雾蒙蒙的,让她得以轻松的直视天空,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些感动

失重的感觉好像并没有人们说的那么可怕,也没有类似妖怪们说的那种刺激感,相反,她觉得四周安静的不行,她侧目看向那片赤红的天,又回过头看向这离她越来越远的阴沉天空。

光和暗仿佛都离她越来越远。

越靠近地面,透过狂风灌入耳朵里的尖叫声呼救声就越发清晰,〔系统〕她在心里轻轻唤道。

〔警告!警告!检测到宿主即将死亡,系统将采取紧急自动措施,提前使用瞬移权限,本次任务奖励取消。〕

系统紧紧抓住望月唯的手臂,跟着她往下坠,凌冽的寒风刮过,一人一猫顿时化作一阵星光,消散在了半空之中。

〔宿主!你疯了吧?!要不是我反应快你就死了。〕系统在她脑袋里大喊,〔现在好了,我连维持形体的能量都没有了啊!〕巨大的吼叫声让望月唯感觉自己脑子里好像被人用什么超声波轰炸了一般。

〔不好意思啊。〕望月唯本想伸出手安抚系统一下,突然发现系统已经不是实体猫猫的形状了,于是只能在脑海里对它安慰道,〔我也是没有办法,毕竟如果不这样的话一个小时就真的来不及了。〕

她抬眸望向那把高悬的宝剑,〔下次任务的奖励就作为补偿送给你吧,你可以用它来换能量。〕

〔这可是你说的啊。〕系统的声音还是有些不情不愿

〔嗯,我说的。〕

凭空出现的少女似乎及时的打断了两边的打斗,瞬移所带来的金色星光仍浮动在她的周围,还未来得及消散。

不属于王权者或氏族的力量波动...穿着深蓝色长款军服的宗像礼司紧紧地握着他的佩剑,警惕看向突然出现他和周防尊之间的望月唯。

他一阵后怕,如果不是自己反应把剑的角度强行移动了一下,只怕面前这个人已经被他的剑捅穿了个对穿。

“你是谁?”

近距离靠近这个所谓王权者的战场,望月唯其实没什么感觉,她感知到的情绪很明显,这两位气质看起来就很特别的人对她没什么恶意,不仅仅是对她,这两个人好像相互之间也没什么恶意,甚至蓝色制服的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好像要更复杂一些。

愧疚、悲伤、愤怒、决然…掺杂在其中的情绪也太复杂了些。

“打扰你们了不好意思,但请容我先问一个问题。”望月唯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系统的定位准确的有点过分了啊…

“周防尊是哪位?”她问道。

头上高悬着两把近在咫尺的巨剑,一蓝一红,华丽和冷峻都格外耀眼,又是一位王权者啊,望月唯把视线从剑身上收回。

赤红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上,火焰与火焰之间绽开崩裂的声音越发明显,剑身上的裂缝密密麻麻的延展开来。

感觉到离她不远的那个蓝色制服的人越发沉重的情绪,她好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望月唯转过身子,眸光落在那个有着一头红色头发的青年身上,他只穿着件简单的白色短袖和牛仔裤,却不会让人觉得普通。

“先生明明已经释然了,为什么还会有这么深的愧疚之情?”她走到周防尊的面前停下脚步,耳朵上的碧莲耳坠隐隐闪着亮光。

她每走一步,就能感觉到似有数十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死死的跟着她,警惕而又危险。

“让开。”威斯曼偏差值就快到零界点,周防尊越过这个突然出现又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的人,他抬眸看向宗象礼司,面色平静。

宗象礼司紧握着他的剑鞘,过往拔刀、出剑的动作在此刻显得异常沉重。

“高悬于头顶之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清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它带来强大力量的同时,也相伴着巨大的危险。”

“火焰在人们的脑海中有着破坏和毁灭的印象,但就在不久前有一个人告诉我,这把利剑承担着的是守护的力量。”

“你说什么?”赤红剑身上的空隙越发加大,周防尊将碎裂连接起来的红色光芒看起来格外勉强。

高大的男人睁开他那双合上的眼,厌厌的眸光像是终于舍得落在她的身上,“守护的力量,这句话是谁跟你说的?”

他直直的站在那里,眼眶中倒映着她的身影和灼灼燃烧着的火焰。

“请往身后看。”

望月唯收回那尊挡在周防尊胸腔的金刚杵,面色有些苍白地朝望向她的两个人勾勾了嘴角,好像好久都没有这么累过了,望月唯垂下眼睑,掩盖住眸里那深深的倦意。

生生挡下一位王权者的致命一击,哪怕她灵力充足,但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勉强。

碧莲耳坠在她刚到时就被她抛出去许久,直到十束多多良的形体能达到被人看见的程度,望月唯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所幸这这两位都不是什么滥杀无辜的人或者一打起来就无脑上头的亢奋人士,听她说的废话稍微地拖延了一小会儿,要是这位穿蓝色制服的人再干脆一点,就算多多良来了也无济于事吧。

虽然她并不在意这个人是死是活。

望月唯平静的扫了眼那个仿佛愣住了的人,十束多多良好像跟他说了句什么,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他伸出手覆在周防尊的手边。

天上的利剑顿时像是被落了一道锁,剑身上的巨大空隙慢慢回缩,掉落的碎片渐渐粘合。

〔任务进度:拯救一个迷失的灵魂的愿望,判定成功。〕

〔任务激励:无〕

听到脑海里的声响,望月唯淡淡的收回目光,周防尊的身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堆了一群人,一张张布满了震惊和恍然的脸上,激动的有些颤抖的手,抑制不住的泪光。

她实在有些不太明白这些人突然涌上来情感,失而复得的喜悦?激动而又掺杂着的浓烈不安?这种情绪波动比她在人流量巨大的商场里感受到还要强烈,甚至更加复杂。

望月唯的眉头微皱,这种不带有些许恶意的情绪让她莫名的有些不适,她形容不上来,于是往后退开了几步。

〔系统,现在可以用瞬移吗?〕

〔不可以,距离上次使用未满一个小时,未达到瞬移条件。〕系统的电子声传来,就像是一阵清风般,暂时扫清了一些望月唯脑海中的杂乱和不安。

〔宿主为什么想走,不考虑留下来认识一下这个世界里的主角吗?〕脑海里传来系统的不解,望月唯调动起身体里仅剩的灵力,杂乱的思绪渐渐变得明晰起来,一寸一寸地消解身体中那股浓浓的疲惫感。

〔我只是觉得很麻烦,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么多人的地方,应付起来真的很麻烦。〕望月唯的回答里带上了些许烦躁,不同于以往的死气沉沉,她把视线从地面的两道影子上收回,对上那个戴着一副浅框眼镜的人的视线。

两把利剑仍高悬于天空之上,一红一蓝,如耀眼的太阳如凌冽的月光。

他在庆幸,望月唯想。

“第四王权者青之王,兼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室长宗象礼司,感谢小姐你的帮助。”身形略显清瘦的男人仿佛自带着一股压迫感,宗象礼司低下头,对上望月唯的目光。

对比几分钟之前的面色苍白,这位能挡住自己弑王一剑的少女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几分血色。

“不用谢,我只是正好路过。”她摇了摇头,微风拂过她耳边的发丝,刚好露出左耳上坠着的另一朵碧莲。

她的瞳色极淡,当你凝视它时,会有一种寂静无波之感,消瘦的身影透出一股出尘,望月唯顶着众人投过来的视线,她稍稍屈膝,行了个简单的问候礼,“早川神社现任巫女,望月唯。”

“诸位日安。”

两把利剑的身影在高空中化作点点光斑,像是给即将退却的余晖送上落幕的礼赞,为夜幕的到来送上点点星光。

“不必担心,不出意外的话十束先生能在你们身边呆的很长很长。”望月唯看着被赤族团团围住的十束多多良,有些好笑的感受着这群人的情绪。

人好复杂,明明已经失而复得,却又会自觉套上害怕第二次失去的枷锁。

“…望月小姐的意思是?”难得的没有凑到多多良身边的男人朝望月唯问道,他的语调里有着一股明显的关西腔。

“意思是只要碧莲还在,十束先生就能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她指了指自己左耳上的耳坠,莲花耳饰反射着银光,“碧莲轻易不会损坏,你们倒也不用那么担心。”

“那望月小姐,碧莲损坏的条件是什么?”草薙出云追问道,周防尊的视线也落在了她的身上。

“我只能说没有人能够做到。”望月唯看着他们,神色有些恍然。

没人能做到损坏神明留下的法器,除了神明自己。

“十束先生可以一直留在人间,直到他有所厌倦。”

但神明大人若是出手,只怕自己也离死去不远了吧,她淡淡的想。

“你有什么条件?”周防尊朝她问到。

“没有条件,我只是接到了神明大人的旨意,去唤醒一位就要迷失的灵魂,并满足他的愿望。”她轻轻摘下左耳上的碧莲,精致的耳坠闪烁着莹荧亮光。

她伸出手,两朵碧莲之间的看不见的银线突兀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说他想回到在王的身边。”

“这个愿望多简单啊。”纤细的手指轻轻一划。

联系在两朵碧莲之间的银线发出砰的一声,于顷刻间断裂。

身上的束缚突然一松,十束多多良惊得抬起头,愣愣得看向那个仍旧没什么表情的少女,嗓子好像有些发干,“望月小姐…”

望月唯接住那颗因失去联系而在半空中掉落的碧莲,注视着这朵碧莲的眸色微暗,“我甚至希望他的愿望再复杂一点。”

如白纸一样的灵魂,连愿望都这么纯粹简单。这群人带给她的情绪体验,也纯粹的有些刺眼,羁绊和守护什么的…她不太理解,也不想体验。

这种情感总伴随着危险,不论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它们总是会变成沉重的负担。

就像是一张蛛网,蛛丝密密麻麻的交织在一起,一线动而全网动,只会束缚她的身体,影响她的情绪,阻碍她继续向前。

“既然神明大人的旨意已经完成,我也就差不多要离开了,诸位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一片沉默。

“望月小姐愿意来我们户籍科第四分室一趟吗?”现场唯二的女性淡岛世理朝她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望月唯有着一股莫名的好感,淡岛世理把这份好感归之于望月唯救了十束,从而间接的避免了宗象礼司因弑王而可能带来的风险。

“多谢你的邀请,但我不想与世俗力量有过多的牵扯。”望月唯摇了摇头,双手自然摆放在身体的两侧。

金光渐渐升起,晚风吹动她的素色裙边,她朝众人点头致意,“望诸君海涵。”

身形快要消散时,望月唯依稀听见几句道谢,十束多多良的声音在其中尤为明显。

晚风轻拂而过,当一切都随风消逝时,那些特别的瞬间就好像显得格外深刻,定格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

“室长,就这么让望月小姐走了嘛?”淡岛世理朝宗象礼司问道。

“她说她来自早川神社,回去之后先查一查这个神社在哪里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