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折颜身形因为太过震惊而晃了晃,她无论无何也想不到,容璋竟然会如此在意那个女人。

怕那个女人看见她而伤心吗?

那她呢?他难道不知道他这样做她也会伤心的?

折颜红着眼圈看向他,也不说话,也不离开,就这般含幽带怨地看着他,想要他给一个态度。

若是必须要伤一个女人的心,他会选择伤害谁?

她以为凭着在麓山书院相处的那几年的情分,她已经如此坚持,他该是要给她这个面子才是。

可她却看见他眉头一压,冷声道:“你先回去,你告诉关胜你的住处,我得空了去找你。”

却不是个商量的语气。

他终究还是选择让她这个旧人伤心。

临去前,折颜不服气地瞥了一眼林晚的方向,却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转过了身去,心中的阴霾散去了大半。

分明瞧见了她,却连质问都不敢,反倒是像缩头乌龟一样逃了,还真是没出息。

说不得折颜所在还真有几分准头在,林晚的确是不敢过问。

她直觉这回这个女人,同赤真公主或者姜小姐都不一样,这两位可没有得过世子爷一个侧目,而眼前这位却明显与世子爷亲近有加。

且方才那一曲,林晚仿若看见高山流水,一晃仿若置身于山谷的花海,节奏的起伏能叫人遐想不同的场面,此女琴技可谓十分高超。

也只有这样的才女,才堪配世子爷这样的探花郎吧?

对于这样的才女,林晚从来都是自卑的,又哪里敢去自讨没趣,或者叫做自取其辱?

林晚回去后,假装若无其事地安排晚膳,也照例叫丁香去请容璋,本以为他不会过来的,没想到他竟然来了。

饭桌上摆着一瓮白萝卜炖猪大骨,一尾葱烧溪鱼,一盘子炒青菜,还有野菜饼,都是平头百姓喜欢的菜式,两人在揽翠山房一直是这么吃的。

平常两人吃饭,也会说一些事情,今日却是各怀心思,都只沉默着吃菜,一时间整个厅堂静谧得针落可闻。

最后还是林晚受不了这份尴尬,主动夹了鱼肚子上最嫩的那块肉给容璋,“世子爷,今儿这鱼可肥了,你尝尝?”

容璋看了她一眼,问她:“你便没什么要问的?”

林晚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落在地上,趁着捡筷子洗筷子的功夫,林晚十分怂地逃开了。

直到她从厨房瞥见容璋已经离开饭厅,她才慢腾腾地回到卧室。

她怎么敢去问呢?又要问什么呢?答案只怕不是她想知道的,且躲一日算一日吧。

反正她从来没有说过只有她一个人不是吗?

容璋虽然应承了去找折颜,可折颜翘首以盼许多日,容璋也没有前来见她,而海棠打听到的消息,容璋可是日日都有回揽翠山房呢。

折颜心里发急,便叫海棠去送信,说她要回麓山书院去了,想请他过来见最后一面。

容璋这才终于肯露面,他一坐下便问:“听说你要离开金陵?”

折颜就纳闷了,他难道看不出来她这是在以退为进吗?他不是爱她爱到不得不找替身而慰藉相思之苦吗?为何如今她这个正主回来了,他却是叶公好龙起来?

但话已出口,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子襄,我这几日想明白了,我不应该活在过去,你现在已经有了知心人,我就不便留下来打扰你们了。”

说这话时,折颜一直打量着容璋的神色,不过可惜现在的容璋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少年了,他眼底的深沉是她看不懂的陌生。

他冷漠地道:“既然你主意已定,等你决定好日子,告诉关胜,他会替你安排车马。”

可她不是真的要走啊!他如此聪慧,难道不明白这是在逼他表态,到底要如何安置她?

比方说什么时候娶她?

抑或是他什么都知道,却并不愿挽留?

“是因为那个林晚吗?因为有了她,你才把我忘了个干干净净?”

“可你明白她不过是我的替身而已,你确定要为了她,与我如此生分吗?”

容璋依旧是什么都没有说,但是那眼神却冷得可怕,折颜都疑心他是发现了什么,才会用如此冷冰冰的眼神看她?

难道说是赤真走之前告诉了他什么?

可是也不对啊,当时他见到她时,眼里的震惊做不得假。

折颜自然没有离开金陵,可容璋也并没有再来葫芦巷,不过据海棠说,容璋同样没有去揽翠山房,而是住在了衙署里头,这叫折颜心里好受了许多。

却说折颜回来的事,没有瞒住一直打探容璋动静的国公夫人。

自从折颜回来,沈氏心里的愧疚也少了一大半,是以也不避讳跟张妈妈提折颜的事。

张妈妈得知容璋竟然因为林晚同折颜闹了起来也是稀奇,“夫人不是说林姨娘只是个替身吗,为何世子爷还会为了她和折小姐闹起来啊?”

作为母亲,沈氏自问还是有些了解这个儿子,“她分明好好生生地活着,却让璋儿以为她死了,你说你若是璋儿,难道不觉得被愚弄了?”

张妈妈却道:“那万一她有苦衷呢?”

沈氏道:“哪里有那么多的苦衷?说到底还是不够爱罢了,否则怎么忍心让璋儿被愧疚折磨整整三年?”

张妈妈又道:“那就是世子爷在同折小姐置气?而并不是因为喜欢林姨娘?”

沈氏却摇了摇头,“你可别小看这个林晚,上一回璋儿这一病,也就只有她才没有背叛过璋儿。”

张妈妈道:“她人微言轻的,自然是巴着世子爷能好,不然她还能如何?”

沈氏却是沉默不语了。

她总不能告诉张妈妈,容晔去墨林斋要帮她师兄拐走林晚,是她使的计谋,只要她敢点头,她立马就能抓着她去浸猪笼。

可是她是怎么说的。

后来来禀报的人说,当时她说,“他是我的丈夫,如今她还在病床上躺着,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抛弃他呢?”

如今沈氏也已经知道,当时容璋的病是装的,只怕将这些话听了个真真切切,当时那个情况下,所有人知道他可能活不了,即便是自诩深情的玉怜也另择了高枝,说句难听的,便是连她这个当母亲的,都在寻找退路,盼着给国公爷新纳的小妾能生个儿子取代他的位置,可却只有林晚这个女人,傻傻地还想着要跟他一起死。

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没想过要跟着他去死啊。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璋儿看起来冷漠,那是因为没有上心,一旦上心可是比谁重情义。

思绪回笼,她倏然叹道:“你看着吧,林晚和折颜。你别管什么先来后到,这到头来鹿死谁手,还真是不好说呢。”

林晚已经接连一个月没见着容璋了,她倒是没有多想,因为丁香从关胜那里打探的消息,世子爷是住在衙署的。他之前养病,大概堆积了太多的公务,如今腿好了自然是要处理好这些事。

这期间,林晚又有头晕的症状,当天丁香进城给她买胭脂去了,林晚独自去揽翠山房附近的镇上找了大夫诊断,却是怀孕了。

她有了他的孩子,她和他的孩子。

林晚高兴得跟什么一样,恨不得马上就到衙署去告诉他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可到底还是忍住了,她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再过几日就是她十六岁生辰,便叫丁香给关胜送了信,表示希望他能够来陪自己过生日。

她想在这一天亲口告诉他,他要做爹了,他一定会很高兴吧?

关胜回的话是,世子爷当天下衙后会过来用晚膳,并在这里歇一夜。

生辰当日,林晚刻意打扮了一番,因为怀孕的缘故,她并没有上大妆,只淡抹一点胭脂。

但人逢喜事精神爽,便是不擦胭脂,也是格外美艳动人。

容璋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他一进到屋子,就递给林晚一个锦盒,林晚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只活灵活现的山茶花发簪。

每一片花瓣皆是栩栩如生,要将每一片花瓣皆雕刻得薄如纸张,且连花瓣的脉络皆清晰可见其工艺之精巧,说句巧夺天工也不为过,更难得是这山茶花得有拳头大小,就是每一片花瓣也足有鸡子大小,可见要雕刻这样一只玉花,需要废多少上好的玉料。

这份贵重,这份独出心裁的心意,以及她所钟爱的山茶花。

林晚简直是受宠若惊。

可美中不足的是,这是一只红玉做的簪子,还是大红色的。

林晚推拒道:“世子爷,这个颜色,我怕是当不起。”

容璋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将那簪子插在她发髻里,“无妨,我说你当得起,你就当得起。”

林晚鼻子一酸,紧跟着就落泪了。

丁香提醒她晕了胭脂,她便下去要洗脸,今日是她的生辰,等下还要告诉世子爷她怀孕的事,总是要美美的才是。

林晚进去屋子里重新梳妆,只是她前脚刚走,后脚关胜就急吼吼地冲了进来,“世子爷,不好了,折小姐上吊了。”

容璋皱眉道:“她好端端的上吊做什么?”

关胜道:“吐蕃使臣新带来国书,指名道姓要折小姐前往吐蕃和亲,给吐蕃王做妃子。”

于是等林晚出来的时候,便只剩下一桌子的菜,却哪里还有容璋的身影,“丁香,世子爷呢?”

丁香作为丫鬟不敢有瞒,只吞吞吐吐道,“好像是给个什么小姐叫走的。”

今日是她生辰,可他却跟别的女人跑了?

林晚一时没站稳,身子往门框上撞去,丁香扶得及时,林晚人没事,可那才刚得的红玉茶花簪却撞碎了几片花瓣。

玉乃有灵之物,玉碎多不吉利啊,林晚因问:“丁香,你说我好日子是不是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