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等她走在朱漆廊道下,庭院中送来一阵清冽的花香,打眼一瞧竟是一树盛开的绿梅,冰裂纹地砖上零落了一地飘香的残花,岂非正应了那“折香”。
林晚喃喃自语道:“原来世子爷喜欢梅花啊?”
玉怜有些奇怪地看了林晚一眼,“不是因为林姨娘喜欢吗?”似是看到林晚眼中的诧异,又解释说,“这梅树也是几日前世子爷才叫人移进来的,难道不是因为林姨娘你喜欢的缘故?”
林晚愣了愣,旋即又想到,从前在久春园时,她是折过梅花来插瓶,大概被他瞧见了,误以为她喜欢梅花吧。但其实她最爱山茶花,只不过不是这个时节罢了。
然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容璋的心意,她不能不领这份情,“我自然也是喜欢的,只是没想过世子爷会为我做这些事。”
玉怜却是见怪不怪,玉隐怎么去的赵知府后宅,她稍微一打听便清楚了,能叫世子爷如此狠心地料理玉隐,可见林姨娘在世子爷心里的地位。
虽不是娶妻,国公府的主子们全都来了,加上外头容璋的同僚友人,席面也有十几桌,很是有些逾矩的热闹。
不过,玉怜可不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并不与林晚说这些,只继续将林晚引入了今日的婚房。
玉怜给林晚盖上红盖头,叮嘱她道:“世子爷还在前头敬酒,林姨娘你稍微等一等。”
毕竟不是娶妻,盖盖头的规矩都要随意一些。
林晚坐在喜床上,头上遮着红盖头,眼睛能看见的只有床榻上的方寸之间。
被褥是鸳鸯戏水的图样,却并非正室才可用的正红色,而是粉红色,一想到她作为一个妾室,往后皆碰不得大红色的衣裳及首饰,只怕连簪一朵她最爱的正红山茶花也要被人指指点点,心中也是有些怅惘。
这个念头她自己都吓一跳。
林晚啊林晚,做人可不能太贪心。
不知等了多久,新房外头才响起来动静,虽然和容璋相识已久,可一想到他马上便要成自己名正言顺的丈夫,心中还是莫名有些激动。
以至于容璋推开房门时,林晚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她盖着盖头看不见男人,却能从越来越浓重的酒味感受到他的靠近,她的脸也越来越红,头也越来越低。
是以,等容璋用喜秤掀开盖头后,不得不食指挑起她的下巴,才能看清楚她含羞带怯的酡颜,“你这也没喝酒啊,怎么脸红成这样?”
原本五分的红,一下子成了十分,林晚偏开头,坚决否认道:“三爷这是喝了多少,才会连颜色也看不清?”
容璋也是促狭,捉住她两只手,非将她按在床上,紧盯着她的羞颜看,看了好久,才叹然道:“可总算是把你娶回家了。”
林晚没注意到他话语中的怅然,还只当他是爱惨了自己,搁这儿酒后吐真言呢,羞答答地推了推他的胸膛,“三爷不要先洗一洗吗?”
容璋一把捏住她玉笋似的小手,将她往胸前一拉,竟然一不小心拉开了她的外裳,霎时香肩半露,隐约可窥婀娜秀美的雪峰。
容璋眸色暗了暗,立马站起身来,端出个正人君子的模样走进了隔间的净室。
容璋从净室出来时穿了件宽大的袍子,靠在床头的引枕上看书,等林晚穿了一身同样粉色的寝衣出来时,他手上的书却是换成了一本册子,林晚只略微瞟了一眼,便直接冲过去抢了藏在身后,“你翻我的东西做甚么?”
这却是兰英给的避火图。
容璋闲散地将手肘撑在床沿,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晚,目光落在林晚那嘟起的红唇上时,忽而轻笑一声,“你就放在枕头下,难道不是怕我服侍不好你,故意给我看的?”
林晚只恨这里没个地缝可以钻下去,正想要如何揭过这一茬,却是被男子一把捞了上去,紧接着男子一挥手扇灭了床头的豆灯。
林晚可体会不到兰英说的妙处,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撕裂了,她蹙着纤细的柳眉汗津津地道:“爷就不能轻点吗?”
一阵巨浪拍过来,林晚险些吃将不住,愣是在男人的背上掐上了几个鲜红的血印子,疼得男人闷哼一声,“你这爪子如此尖利,你是猫儿变的不成?”
女人哼嗯叽叽的难耐声,听去可不就像是猫儿叫?
也不知哪里来的小野猫儿,叫了一整个晚上,嗓子都叫哑了!
内里风光绮丽,外面廊道下却有人潸然泪下。
最后瞥了一眼窗户上摇摇晃晃的黑影,玉隐掩着面吩咐了丁香去备水,便灰溜溜地走了。
丁香是国公府的家生子,也是关胜的表妹,如今被拨给了林晚做大丫鬟,自然是多想着替林晚打算,心想这玉怜也是的,她是三爷前院书房的值,跑来后院姨娘的院子里做甚么,这不是白受刺激么?
但其实玉怜不过是想看一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叫从不沾女色的世子爷动了凡心,尽管她在看到林晚的脸后似是明白了什么,可听到这些面红耳赤的动静还是叫她心惊,这还是那个谪仙一样不染尘世的世子爷么,竟然也有纵情声色的一日?
这一夜实在是闹得久了些,大约过了两个时辰,里头才传来叫水的声音。
等林晚洗好重新躺下,迷迷糊糊之时,突然感觉腰下垫了什么东西,手一抹竟然是个枕头。
隔天,林晚醒过来时,容璋已经不见身影,望着镜子里梳起来的妇人发髻,林晚想起昨儿夜里那些难以启齿的画面,只觉得没脸见人。
因上头没有主母,不必去向主母晨昏定省,而她一个妾室进门,也没有要拜见丈夫家眷的习俗,刚好林晚也不想面对他们,也乐得躲一个清净。
荣清院这边国公夫人一直注视着折香馆的动静,昨儿夜里丁香将换下床单上的落红拿给她看过,她才安心地睡了觉。
只是她一大早起来,又听了一个噩耗,昨儿折香馆闹了半宿,竟然没有给她喝避子汤。
这还了得。
她可不想连庶长孙生在前头。
当即吩咐张妈妈,“你叫人把她叫来,在这儿我亲眼看她喝下避子汤。”
想了想又道,她眼神一阴,又道:“避子汤也只能避一时,避不了一世,还是换成绝嗣药吧。”
林晚连走路都费劲的腿根,却是硬着头皮在寒风中走了一刻钟,才走到国公夫人住的荣清院。
丁香见张妈妈亲自来接人,她是知晓国公夫人对林晚的态度的,是以留了一个心眼,紧跟着也出了院门去前头找他表哥关胜。
关胜听见是这事,并不放在心上,“世子爷忙得很,你叫我拿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去烦他?”
容璋在户部本就有职责,如今又兼着鸿胪寺接待吐蕃使臣的一些事务,的确是忙得脚不沾地,即便今日是沐休也照旧在书房处理文书,关胜可不想为着这样的小事去打搅他。
但是又想到,丁香不来找他也就罢了,他权且可以当做不知道,既然来找了他,没事便罢了,若是万一有个好歹,非但丁香要被重罚,便是他也要被治一个连带之责。
且国公夫人本就不喜欢林晚,没得真有可能弄出什么事,是以还是妥协了,“只这一次,往后你莫要再多管闲事。”
荣清院中,林晚正低着头站在主屋外头的门廊下,透过珍珠帘隐约看见张妈妈端着一碗东西过来。
张妈妈面上不显,但其实手心都在发汗,这里头全是虎狼之药,那大夫说了此物一用,非但绝了女子的子女缘,便是肝胆脏器也会严重受损,且至少减寿十年。
国公夫人不会有事,她却是不得不承受世子爷的怒火,有命没命还是两说。
张妈妈心一横,折回了里间,“世子爷知道了,只怕会怨夫人您。
沈氏道:“他要怪也该怪他自己,若不是他一意孤行非要将她纳进门来,我何必出此下策。”
沈氏扫了眼珠帘背后的女子,即便是冬日腰肢也掐得极细,胸脯又鼓鼓囊囊的,若只是有纤秾有度的身段也就罢了,偏还生了一副光艳天下的脸蛋。
只是……
沈氏身子稍向前倾,她揉了揉眼眶,重新将目光投在林晚脸上,只是那脸蛋未免也太像了。
沈氏突然瘫软在了贵妃塌上。
冤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