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和,你!”
刘桂兰在后面,把他话听的清清楚楚,气的直哆嗦:“你怎么能拿你表妹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沈盈转身:“妈,你好好坐着,不用管。”
张庆和在一旁笑的止不住。
“二姨,看你这话说的,我这做表哥的,看着表妹没个着落,心里也着急呀。”
“我也就是想着让他们俩相个亲,至于成不成,不还是表妹说了算?”
他朝沈盈那边贴了贴,轻声道:“表妹,哥哥给你找的这个男人,还满意不?”
沈盈哼笑一声,猛地一挥鞭子,张庆和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
他嘿嘿笑道:“妹妹,你生气也没用,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沈盈勾着唇,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表哥,这婚事我可是同意的,你看我像不满意的样子吗?”
这下,轮到张庆和愣住了:“你…你是真的愿意招一个瘫子?”
沈盈拍拍身下的被褥:“不然呢,你觉得我现在是要去干嘛?”
张庆和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本想着用这种方法给自己报那一耙之仇,让沈盈跟一个瘫子相亲,本就是对她的侮辱。
万万没想到,俩人真的能成。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看沈盈笑话的。
本以为她就是迫于压力自暴自弃,才随便找了个男人。
可是,看着驴车上晒的蓬松暄软的被褥,还有沈盈脸上的惬意轻松……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直到沈盈母女赶着驴车走远,张庆和还站在原地,回不过神来。
而沈盈也是万万没想到,媒婆张婶,居然是张庆和的堂姑姑。
因为隔着一层关系,沈盈一家并不认识她。
怪不得张婶老是回避他们。
太阳渐渐升高,青土村也快要到了。
沈盈他们早上出发的早,如果接到人马上往回走,正好能在晌午到家,赶上做午饭。
而楚晏一大早也起来了,他被粗布条结结实实的绑在椅子上,村里的剃头匠正拿着剪刀,给他剪头发。
他身下坐着的椅子,是一把半新的靠背椅,是沈盈前几天托人捎过来的。
虽说楚家大哥大嫂什么也没要,但沈盈还是把家里的家具挑了几样,当做聘礼。
楚家父母早年去世,家里一直都穷,偌大一个院子,凑不出两条好板凳。
沈盈送来的桌椅板凳,给这个家增添了不少新意。
楚家大哥大嫂对这个弟媳,那是越发的满意。
今天天气好,他们夫妻专门去找剃头匠过来,给小弟修整一下。
楚晏现在心里,那叫一个入赘心切,想要赶快好起来。
他一边剃着头,一边还闭着眼睛,在脑内背书,做任务。
他心里想着,等到他和沈盈真正结婚那一天,不求恢复成正常人,哪怕能自己好好坐着呢,场面也好看点。
也是巧了,这边剃头匠刚忙完,那边沈盈赶着驴车,到楚家大门口了。
楚家大哥大嫂正在院里劈柴,打眼看见了,赶紧把大门开开。
“妹子,婶子,你们来了,快快,进屋歇歇,喝点茶。”
楚家大嫂热情的迎接他们,指着楚晏给沈盈看:“小弟都收拾好了,你看看。”
看着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坐得端端正正的楚晏,沈盈觉得有些滑稽。
不过头发收拾一下,看着跟前几天又不一样了。
干净利落的寸头,配上他白皙的肤色,略微深邃的五官......
她脚步放轻,走到他面前。
发现他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
这也能睡着?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楚晏正背书背的起劲,冷不丁眼前落下一片阴影,还听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声音,他连忙睁开眼。
这一睁眼,沈盈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直视他了。
她转了转头:“我来接你去我家。”
躺上被晒得暖烘烘的驴车,楚晏脸上满是喜气。
三个月了!他终于不用再被困在那方小小的茅草床上,终于能出来,感受一下外面的阳光。
这可是1980年呐!
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陌生的。
他伸手搭在眉骨上,转着头,看着淡蓝蓝的天、光秃秃的树、路旁枯黄的乱草、还有地里冒出的三四指长的小麦嫩芽。
沈盈坐在车头忙着赶车,没空注意楚晏,刘桂兰倒是一直看着他。
看他一直把头扭来扭去,她忍不住问道:“小楚,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心里别扭,原本是不太待见楚晏的。
但是楚晏对她礼貌尊敬,长得又好,她也慢慢的在说服自己接受这个新女婿。
土路颠簸,她担心楚晏是被晃悠的难受了。
“没事,阿....婶子,你冷不冷,盖点被子吧?”
楚晏总是想叫她阿姨,还好逼着自己改过来了。
刘桂兰心里一暖:“我不冷,你有啥就跟婶子说,我会好好照顾你。”
“谢谢婶子了。”
从一开始,楚晏的礼貌就深得刘桂兰的心,虽说这新女婿没上过几年学,但这礼数是真没的说。
沈盈在前面听着他们聊,心里感觉松快,赶路都有劲了。
不过临到黄土村的村口,就没那么轻松了。
他们出门的时候被八卦,现在拉着人回去了,那场面只能说一句糟糕。
正好到了午饭时间,这个时候,往往村里比较热闹。
大爷大妈们每人端一个搪瓷碗,拿一把筷子,在家门口或站或蹲,一边聊着天,一边吸吸溜溜的吃。
远远瞧见沈盈的驴车过来,这一传十十传百,人更多了。
大家都想看看,这被招赘过来的楚家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饶是沈盈内心不那么脆弱,也被这夹道围观的场面,弄的有些发窘。
刘桂兰怯弱惯了,村里比她辈分长的,不把她放在眼里;比她辈分低的,也不怎么敬她。
所以就算她坐在车上,他们也毫不收敛。
躺着的楚晏,也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氛围。
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往他的脸上盯。
有无数个声音,嘈杂的在耳边响起。
说话的人太多,比夏日的蝉鸣还要聒噪几分。
他们完全不顾及什么,就在他眼前,对他评头论足。
“呦!长得这么好?”
“是啊,他可是青土村楚家小子,前两年好多姑娘看上他呢。”
“谁知道这离家两年,成这样了,回来三个月,就一个媒人上门,说的还是要上门女婿的沈家。”
“我怎么觉得她前头招的那个女婿,没有这个好看?”
“......”
‘啪’的一声,沈盈猛地把鞭子往地上一甩,“说什么呢?”
她声音不大,周围却猛地安静下来。
当人面议论长短,确实有失脸面。
沈盈没有看他们,而是转身看向楚晏。
议亲有些匆忙,她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吕文柏这个人,完全被她抛到了脑后,忘了对楚晏说。
张婶又是个不称职的媒婆,牵个线就跑了,也没有对楚晏提起这回事。
所以,楚晏还不知道,她曾经订过婚。
订下的上门女婿,还在她家里住了将近一年。
虽然她和吕文柏清清白白,但外人可不会这么想。
有些人的龌龊,沈盈早有领教。
因为她的失误,导致楚晏从别人嘴里,知道了吕文柏的存在。
她心中忐忑起来。
他会不会在意?
如果在意,她会放他离开。
还好他们只是定亲,八字只有一撇,毁了也完全来得及。
楚晏被吵的脑子嗡嗡的响,好不容易缓过来,也慢慢捋清了一些事。
看到沈盈略显担忧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气,从驴车上撑坐起来。
前几天的每日十分钟,都被他用在了茅厕里。
今天这十分钟,他只用了不到三分钟,剩下的还没舍得用。
看到他坐起身,原本就安静的人群,更加安静了。
反倒衬得驴车往前走的吱呀声刺耳起来。
楚晏往前看了看,起身往车头挪:“盈盈,这里路不太好,你歇着,我来。”
临近沈盈家的一段路上,前几天被大风吹倒了一棵枯树。
枯树被人挖走当柴火烧了,在路边留下了一个大坑。
沈盈看他脸上没有异色,点点头,把手里的鞭子交给他。
看着楚晏腿脚灵活的和沈盈调转位置,围观的村民要呆掉了。
人群中的张庆和几次想冲过来,都被媳妇方三妞给拉住了。
“转个弯,就到了。”沈盈低声道。
“好嘞!”
楚晏这是第一次赶驴车,得益于原身的肌肉记忆,这车赶的还不错。
他利落的转弯,看向那扇密实低矮的篱笆大门。
沈盈跳下车去开门,大门敞开,楚晏把驴车赶进去。
等关了门,隔绝了别人的视线,刘桂兰下车去牵驴,沈盈伸手要扶楚晏下来。
楚晏也不推辞,就着她的手跳下车,笑道:“还好我力气恢复了点,不过也撑不了多久,要辛苦盈盈了。”
他看了看沈家的院子,感叹道:“这院子可真大啊!”
穿越前生活在楼房里的楚晏,可从来没住过这样大的院子。
面前三间瓦房,目测长度得有十几米,但左右都还留有不少空。
院子的长度更是长,在楚晏看来,这院子的潜力巨大,能做不少事。
沈盈笑了笑,先带他去堂屋洗手。
洗手的时候,沈盈抿了抿唇:“对不起,忘了告诉你,我是订过亲的人,但是那个人……他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