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月心知机会难得。
她虽是穿越之人,却是个胎穿者,若想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她与林含瑾独处时是最好的机会。
旁人只当她们姐妹情深,并未打扰她们。
殊不知,却是林含瑾实在看不过林嘉月这般趾高气扬的样子:“林嘉月,如今你很得意是不是?我告诉你,再有约莫七八日的时间,就会传来镇远侯府世子,你的夫君叛国通敌的消息,如今你有多得意,日后你就有多落魄!”
“我知道有些话你听了会觉得匪夷所思,但我要告诉你,我是重活过一世的人。”
“陈焕章明年春闱就会高中,成为得皇上看重的状元郎。”
“至于你,则会被镇远侯府扫地出门。”
“若你现在肯跪下来好好求我,我兴许日后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会照拂你一二,到时候你没地方吃饭,没地方住了,我能收留你一二,毕竟你也知道,无依无靠的女子光有钱财不光不是什么好事,还会为自己招来祸患……”
林嘉月心道怪不得,面上适时露出几分讥诮之色来。
林含瑾见她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自己,冷声道:“你莫要不信,几日之后你就能知道我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到时候你再想求我,可就晚了。”
林嘉月故意激她:“我说三妹妹,今日是你大婚之日,你莫不是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若真是如此,改日我差人请个得道高僧为你做做法事,为你驱驱邪……”
“不过,就算你真的中邪了,只怕陈太太也不会准我给你请人做法的,陈太太向来重面子,刚娶进门的新媳妇就闹出这等事,她不会允许这等情况发生……陈太太不像我婆母,是个心地良善的。”
林含瑾果然上当了:“孟氏心地良善?从前我娘几次夸你聪明,如今看来,你也不过如此,若是孟氏真的心地良善,她一介孤女,怎会在无子嗣的情况下安然稳坐镇远侯夫人位置这么多年?又怎会名满京城,甚至名扬大魏……”
可惜,她不算太蠢,话说到一半就意识到不对劲:“林嘉月,你不会故意在套我的话吧?”
“想从我这儿打听孟氏?休想!”
“日子过的好不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以后你自然会知道……”
林嘉月见她转身就走,只觉可惜,却也从她的话中知道两件事。
第一,和她想的一样,孟氏不是什么好人。
第二,上辈子的陈焕章高中了状元。
这辈子陈焕章还会高中状元吗?
她看不见得。
就像俞姨母从前所说的那样——有钱能使鬼推磨,陈焕章聪明好学不假,可这世上却有比他更聪明,更好学的。
来日她与陈焕章成亲后,拿出大笔银子请请大儒为陈焕章授课,这笔恩情在,陈焕章怎么也得记下。
林嘉月很是赞同,做人得有投资眼光,而陈焕章也是很值得投资的一个人。
但这辈子……林含瑾陪嫁本就没有多少,既要养活自己的陪房,又要填补陈家的窟窿,哪里有银子给陈焕章请什么大儒?
很快迎亲的队伍就来了。
陈焕章进来接亲时,眼神并未落在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身上,而是看向了林嘉月面上。
这几日他时常听母亲说起林嘉月的好,说她陪嫁丰厚,说她无根无基,说她外家有钱。
贪心的人呐,向来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陈太太从前虽瞧不上林嘉月,但如今却又念起林嘉月的好来。
陈焕章是个耳根子很软的人,自将这些话听到心里去了。
他更觉得林嘉月好像不一样了。
她那样从容,那样耀眼,那样动人……好像比碧娘还要好看!
两人四目相对。
林嘉月冲他淡淡一笑,礼貌且不失分寸。
云氏瞧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咳嗽一声,他这才回过神来。
接下来则是陈焕章与林含瑾一起拜别双亲,离开林家。
陈焕章是魂不守舍,只想着若是他今日娶的是林嘉月就好了——实在是林含瑾的性子太娇纵了些。
虽说陈家是寒门小户,但也是有客人在的。
陈焕章应酬完宾客,一回屋就看到坐在床边落泪的林含瑾:“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心里难受罢了!我知道你喜欢二姐,一直想娶她为妻,如今却娶了我,心里多少有些难受,你若不喜欢我,等着过些日子我回去娘家就是了,绝不碍你的眼……”林含瑾哭的是伤心欲绝,她知道拿捏男人讲究个以柔克刚,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
就像她娘,先前爹爹那样生气,她娘哭了一通,爹爹便免了她娘的禁足。
陈焕章替她擦去眼泪,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与嘉月不过是自幼熟识,如今你是我的妻子,哪里有回娘家的道理。”
林含瑾顺势躺倒在他怀中,双手攀住他的颈脖,哽咽道:“真的吗?”
陈焕章点点头。
林嘉月这才笑了起来,环住他的腰在他面上啄了一口:“夫君,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她主动的很,说话间已替陈焕章宽衣起来,鼓囊囊的胸脯更是若有若无蹭上陈焕章。
气氛陡然变了。
陈焕章瞧她这般温柔可人,刚压上她,门外就传来急促的叩门声:“公子,公子,不好了,大太太心疾犯了,老太太请您过去了!”陈焕章也顾不得房中的旖旎,起身就走。
陈焕章什么都顾不上,匆匆离开。
待林含瑾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
一旁的丫鬟见她脸色不虞,忙劝道:“姑娘莫生气,您该高兴才是,此事足见姑爷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姑爷对他寡嫂都如此上心,您还怕他对您不好吗?您以后享福的日子还在后面了……”
林含瑾面色这才好看些。
谁知。
陈焕章却是一夜未归。
一开始,林含瑾还在耐心等候。
可后来见陈焕章久久未归,便派人去请。
陈焕章依旧没有回来。
她生生等了一夜。
等到陈焕章翌日回房时,新房已是一地狼藉。
林含瑾哪里还有昨晚旖旎的模样,一开口宛如母夜叉似的:“好啊,你可舍得回来了,大婚之日与寡嫂在一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有奸情了,你那样喜欢她,还娶我干什么?直接娶她啊!”
陈焕章也知晓自己这事儿做的不对。
他原打算回来好好与林含瑾赔个不是的,如今却是冷声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这话说完,他不知是生气还是做贼心虚,是转身就走。
***
到了林含瑾回门这一日。
林嘉月是早早起身——她已迫不及待回去看热闹。
宋子辰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我,我也想去……”
林嘉月很是不解:“辰哥儿,你这是做什么?”
比起当初来,她与宋子辰的关系虽和缓一二,却没到母子感情深厚的地步,只是没像从前一样针尖对麦芒而已。
宋子辰仰头看向她:“我要跟着您一起去。”
他没好意思说,这些日子他暗中听到周嬷嬷等人说起她很多坏话。
比如,她从前曾与她妹夫暗中定过亲。
比如,她对她妹夫余情未了。
比如,像她这般商户出身的女子向来不重规矩,定会给爹爹戴一顶绿帽子的。
林嘉月见宋子辰这小崽子难得与自己亲近,也不好拒绝,便带着他上了马车。
谁知宋子辰却是心事重重的,一上马车就道:“我有个问题不明白。”
林嘉月道:“你说就是。”
宋子辰好奇道:“什么是绿帽子?”
林嘉月一时词穷。
“我去年过年时戴了一顶红色的小毡帽儿,好像我每年过年时都会戴这个颜色的帽子,我与爹爹说想要换一顶绿色的,爹爹却不答应。”宋子辰皱着一张小脸,活像个白胖的小包子:“绿色的帽子不好吗?”
林嘉月觉得还是不要让小孩子接触到这些,只道:“绿帽子好啊!”
“怎么不好呢?一戴上,心里凉飕飕的。”
“好端端的,你问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宋子辰摇摇头,并没有将周嬷嬷“出卖”,他想了想,道:“您觉得周嬷嬷如何?”
这些日子,他从周嬷嬷嘴里听了不少这人的坏话。
他听爹爹说过,莫要在背后非议旁人。
所以他便理解为背后说人坏话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想要借这件事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好人。
林嘉月认真道:“周嬷嬷是个有几分本事的人,将你照顾的白白胖胖,将你院子的人管的井井有条,可见太后娘娘将她送到镇远侯府来是见她有几把刷子……只是她也有不好之处,比如对你太过纵容。”
“三岁看来,凡事一味顺着你,其实并不是对你好。”
“等你以后长大了,定了性,想掰都掰不过来的。”
宋子辰是若有所思——他记得爹爹也与他说过相似的话。
等林嘉月带宋子辰回到林家时,林含瑾已回来了。
只是。
林含瑾是一个人回来的。
她进屋时,林含瑾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大婚之日独守一夜空房就算了,可陈焕章也好,还是婆母也罢,都说是我的不是。”
“小姑更说什么他们陈家庙小,容不下我这尊大佛,还说他们一家人相依为命惯了的,寡嫂和小叔之间没那么多规矩。”
“娘,直到今日,我还是完璧之身了!”
“陈焕章别说碰我,连看都不肯看我一眼,他们一家子简直太欺负人了!”
扫眼间,她看到林嘉月进来,话是戛然而止,生怕林嘉月笑话她。
林嘉月笑了笑,故意道:“三妹妹,如今你竟与三妹夫还没圆房吗?”
林含瑾面色不善:“这等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眼瞅着她们两个似要吵起来,云氏连忙打起圆场来:“嘉月,你回来的正好,来劝劝你妹妹,牙齿与舌头之间都有打架的时候,更何况夫妻之间?”
说着,云氏更扫眼看向林含瑾:“你说你也是的,就算是心中委屈,哪里能大婚之日将屋子里的东西都砸了?”
“我若是你婆母他们,也会不高兴的。”
“好了,别哭了,你爹爹已差人去请陈焕章。”
“我就不信他今日敢不来!”
“他就算才学出众,可以后免不得还要靠林家提携。”
“等他来了之后,你将我给你准备好的东西送给他,就当给他赔不是,男人呀,都是吃软不吃硬的……”
林嘉月见这话越说越离谱,想着小孩子不好听这些,便要飘絮将宋子辰带下去玩
宋子辰虽顽劣,但也是知道分寸的,更唯恐林嘉月与她那妹夫见面,只在院子里玩,并不敢走远。
很快。
他就见到一男子匆匆走了进来。
他忙凑了上去,一边打量陈焕章一边嘀嘀咕咕:“这人没有爹爹高。”
“也没有爹爹俊朗。”
“看起来也没爹爹有钱。”
“看样子,她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
陈焕章来的是不情不愿,如今瞧见自己面前站着一粉雕玉琢的可爱小娃娃,不由多看了几眼。
“母亲她们都在里面说话了!”宋子辰不愿林嘉月与陈焕章见面,便使了个小心眼,道:“外祖母劝姨母不要任性,以后和你好好过日子。”
“外祖母还说要姨母给你赔不是,还要送你一个好东西……”
送什么来着?
宋子辰认真想了想,却有点想不起来,索性便道:“外祖母说要姨母以后送你一顶绿帽子。”
“绿帽子可好啦,夏天戴在头上,心里凉飕飕的。”
“比冰块都管用了!”
陈焕章的脸……绿了。
方才林钧身边的随从虽说是去请他,但话里话外皆带着威胁。
如今云氏又教导林含瑾背地里偷人吗?
这一家子,简直没一个好东西!
他脸色沉沉走了进去。
宋子辰却不由纳闷起来:“怎么回事?难道他不喜欢绿帽子?”
一进去,陈焕章就道:“岳母。”
他像没看见林含瑾似的,强撑着笑道:“其实并非我今日不愿陪着含瑾回门,而是一早她就在屋子里摔摔打打,说我若不愿来林家,不来就是了。”
“正好我还有书没看完,所以就没有过来。”
这算什么说辞?
云氏心里再不满,也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火上浇油:“焕章,我知道瑾姐儿的性子不好,但她并无坏心,你平日里多担待她一二。”
“前两位我还与你岳丈说起你来,说以你的学问明年春闱定能高中,到时候你岳丈帮你游走一二,帮你在京中寻摸个好差事。”
陈焕章脸色这才和缓一二。
“姨夫,你这是要走后门吗?”宋子辰戒备看着眼前的陈焕章,他发现自这人进来后,眼神就时不时落在林嘉月面上:“我爹爹说了,有真本事的人即便身处底层,也能很快凭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爬上来。”
“当初我爹爹跟着祖父去西北,一开始可是最普通的将士了!”
“如今京中,谁提起我爹爹来都说他很厉害!”
“您啊,比起我爹爹来真是差了不少。”
他想,一个好男人,一个坏男人,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该选哪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