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姑娘一颗芳心碎了一地,跺跺脚,愤愤离开。
年轻姑娘不晓得,陆砚池从小就是个毒舌,对看不惯的人事物从来都是重拳出击,不留情面。
这小子不光毒舌,还破毛病一堆。
自小他的卧房,从不让外人随便进出,卧室里物品归置的整整齐齐,洗脸有脸盆,洗脚有脚盆,军绿的床单铺的没半点褶子,连被褥都是叠成光洁豆腐块,那家伙儿蜜蜂落在上头都得打趔趄。
就拿陆老爷子的话来说,白瞎了老子给的一张俊脸!
臭毛病这么多,人家姑娘不嫌弃你就算了。
兔崽子还不解风情,遇见部队里的姑娘们,跟个大冰坨子一样,着这张脸,人家姑娘就算有千百般的热情也施展不出来。
陆母原先也担心儿子要打一辈子光棍来着,谢天谢地,铁树也有开花的这一天,但愿林家姑娘别嫌弃这臭小子!
陆老爷子就很纳闷儿,明明他跟妻子都是古道热肠、通情达理的革命伴侣,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
陆母听了这话,端着缠枝玉兰花白瓷杯抿了口山楂茶,嗤笑声,“个臭老头子脑子不好使,你忘了年轻那会儿,自个儿嘴巴臭的人厌狗烦,部队的狗都不稀得搭理你?”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崽子会打洞。
你个老棒槌还真拿当自己当根儿葱!
陆老爷子:“........”
合着全都是他的错了?
城关县城,路砚池这次来东海市,陆母重视的很,早早给林家舅舅舅妈备好了见面礼。
林大舅夫妇分别是两瓶茅台酒跟一罐云南来的普洱茶,两罐沪市友谊商店买的雅霜,一双舶来牛筋皮鞋,林家小辈的则是各色水果罐头、哈市的红肠大列巴、衣服鞋袜,装了满满一大包。
陆砚池自己则是拿在部队领了三个月的粮票,换了两斤白大米,还有在上个月全团野战训练中得的一百块奖金,加上平时攒的津贴布票啥的捆成一捆,放在了随身拎着的军旅包里,他平时吃喝都在部队,每个月发了工资就寄回家里,团里战士有啥困难伸手帮一把,这么多年下来,他手里还真攒了不少钱。
想起父母说的这是他攒的老婆本,陆砚池嘴角就露出笑意。
虽然有这么多东西,他犹自觉得不够,城关县城南北各有一个供销社,他先去了距离近些的城北供销社,这年头供销社都是玻璃柜台,平时没生意售货员就在后面织毛衣或者打盹儿。
大晌午的,街上日头正晒,城里的老百姓都在家里歇午觉,供销社没人来,那售货员就在后面打盹儿。
这睡醒了刚伸个懒腰,就看见门口来了个俊秀冷峻的解放军,嘿,那军长上带着星呢,这还是个军官,女售货员的热情就起来了,她殷切开口,“解放军同志,想买点儿啥啊,咱们供销社可是啥都有。”
陆砚池买了不少东西,给林家舅父舅母补身子的上海麦乳精,十来岁小男娃穿的回力鞋,新来的蝴蝶结酥糖也秤了两斤,售货员说这酥糖很甜城里姑娘都爱吃。
陆砚池不爱吃甜,甜丝丝混合着蜂蜜和桂花的香气在口中弥漫开,他突然觉得林棠应该爱吃。
要是陆老爷子在现场,瞅见自家儿子这副不值钱的模样,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县城街道上热浪袭人,缩在胡同里的两个麻子脸亲眼看着林棠跟那个小拖油瓶站在路边等公交车。
“哥,那小妞等着呢。”
“这小妞八成是坐公交车回镇上,咱们跟着这小妞,等着找个没人的地方跟这小美人儿好好玩玩。”
“我听哥的!”
没几分钟,一辆老式公交车摇摇晃晃开了过来,突然其中一个男人“哎哟”叫了声。
“咋啦?”
“哥,我肚子疼想上茅厕!”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给老子憋着!”
“憋不住了!”
“得,那小妞跑不了,去找个地方解决!”
“好。”
瘦长麻子脸男人夹着屁股一瘸一扭往小巷子里走,矮个男人满脸不耐跟在后面,两人都没注意到,公交车站的林棠跟林平安悄悄没了踪影。
城北供销社外的槐花树下,林棠站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圆头圆脑的林平安拖着两个破麻袋,兴奋跑过来,小声道,“姐,麻袋我找来了。”
林棠拿帕子扇风,态度很好地表扬林平安。
“林小同志表现不错。”
林平安挺了挺小胸膛,笑嘻嘻道,“姐,打人的家伙呢?”
林棠熟练的掏出两根刚捡来手腕粗木棍,在空中咻咻挥舞两下。
“用这个。”
“姐,这个好!”
林平安拿着手里的木根跃跃欲试,恨不能摁住何家两个鳖蛋狠揍一顿!
那两个王八羔子敢跟踪他姐!
不给他们点狠的,还真以为他们林家好欺负!
别看林平安年纪不大,可他打小在乡下长大,对乡下男女那点花花破事听的可不少,什么东村谁家媳妇偷汉子让婆婆逮了,西村哪家好看小媳妇叫流氓偷看洗澡,活不下跳河了……
这年头作风相当保守,谁家大姑娘不小心跟男人有个接触,村里那些流言蜚语,唾沫星子能把人淹死。
林平安知道他姐长得漂亮,村里不少人惦记,平日里他妈没少叮嘱他,叫他好好保护他姐,别叫那些不三不四的流氓混混靠近。
他把这话记的牢牢的,没想到这回进县城真遇上对他姐心术不正的瘪三!
亏着他姐聪明发现了,偷偷把他拉到一边,林平安一眼就认出那两个跟踪表姐的麻子脸就是高家庄田如娟的儿子,何大,何二!
何大何二是高家庄远近闻名的地痞无赖,这兄弟俩仗着有个当革委会稽查员的舅舅,在大队里横行霸道祸害了好几个成分不好的姑娘。
乡下十里八村的老百姓说起这对猪狗不如的东西来,都恨得牙痒痒,奈何他们人微言轻,惹不起只能躲得起。
林家人可不一样,一家人向来讲究有仇必报,林棠更是个不能吃亏的性子,何家兄弟俩这回栽她手里,想哭都没地儿去。
不远处的小巷子里,何大找不着林棠姐弟俩的踪影,正瞪着一双三角眼怒骂何二。
“都是你这个蠢货,连个小娘们儿也看不住!”
何二很是委屈,“我闹肚子怎么看,你咋不看。”
何大在家就是土皇帝一样的存在,哪里能容忍亲弟反驳自己,当下撸袖子抽了何二一巴掌。
“你个瓜蛋敢顶嘴!”
何二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捂着半边脸,暗自咬牙。
“老大,你别太过分。”
“哟,能耐了你,老子就过分了咋?”
何大“啪”又是一巴掌,何二也不忍了,上去一拳头砸在何大鼻子上,何大飙出一管鼻血……
“他妈的!”
“你他妈的!”
何大何二你一句我一句,嘴里骂骂咧咧登时滚成一团。
“安子,上!”
猫在对面巷子树下的林棠瞅准时机,左手木棍右手拿麻袋,以百米冲速的速度跑过去,姐弟俩猛的把麻袋套在厮打的何家兄弟身上,何家兄弟俩还没反应过来,棍棒密密匝匝的落到他俩身上。
“哎唷!哪个鳖孙暗算老子!”
“哥,我看不见了!”
“废话,老子也看不见!外头的孙子听着,我舅舅是……啊!”
何大刚把自己亲舅舅搬出来,林棠脚尖踢起一块石头,“咻”的一声,那石头又快又狠准的袭中了何大命根处,何大惨叫一声,捂着□□四处打滚。
林平安像只凶狠小豹子,把何二揍的哭爹喊娘,他还没打过瘾就给林棠提着跑路了。
“姐?”
“快走,稽查队的人来了。”
林棠毫不废话,干净利落又对着何大何二补了两脚,姐弟俩跟两条滑不溜秋的泥鳅一样按照时事先做好的“逃跑”路线溜的飞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到满头大汗的稽查队队员拎着警棍赶到,只看到被打到鼻青脸肿的何家兄弟。
“……”
国营饭店外海棠花摇曳多姿,刚收拾完人渣的林棠心情颇为舒畅,姐弟俩还没吃午饭,闻着味道溜溜达达的就到了国营饭店。
刚找了个位子桌下,林平安生平第一次干这么刺激的事,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偷偷摸摸跟他姐咬耳朵。
“姐,真过瘾,下次有这事儿还叫我!”
黑小子咧着嘴直乐,林棠“啪”一下打过去,“说什么呢,今天什么事也没发生,往后也没这种事儿了!”
林平安多伶俐一小娃儿,立马点头如捣蒜。
“姐,你说的对,今天啥事也没发生。”
林棠满意点头,心里道了句“孺子可教也”,呼噜把小表弟的圆圆脑袋瓜,点了一盘红烧肉,一盘青菜小炒,两碗肉丝青菜面,一顿餐花了她八两肉票、七两粮票跟一块二毛钱。
林平安美滋滋地,这一桌都是他爱吃的,嘿嘿,我姐真好!
等到饭菜一上桌,林平安一口一块红烧肉,再扒拉一口米饭,跟只小松鼠一样狼吞虎咽,林棠挑了一筷子面送进嘴里,清爽的手擀面味道不错,一双漂亮的桃花眸刚眯起来,一抬头就瞧见站在桌前一位身材高大挺拔,剑眉星目的兵哥哥。
陆砚池察觉到小姑娘的目光,侧过头露出个微微带有亲近的笑来,他平日里总是不苟言笑的冷冽模样,这一笑就犹如春风佛面般俊朗,说不出的好看。
“林同志你好,我是陆砚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