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棠住的这个小床四周黑漆漆的,空间也很小,放了张小床,床下有几摞书也就只够转身的位置了。
小床上面没有灯,整个林家也就客厅跟两个卧室装了灯泡,以前原主看书写作业的连蜡烛都没有,要么赶早写,要么晚上摸黑在楼道里借邻居家的灯光。
林国安吼了两嗓子,格子布后面静悄悄的,林棠一点儿动静也没有,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还没撩开格子布就骂起了街。
“你个没家教的死丫头!亲爹喊你都不答应,躺床上挺尸体呢!”
刘云珍还想表现下自己的贤惠温柔,用一贯温柔的语气过来打圆场。
“国安别生气,棠棠还小呢。”
“就是,林叔我给你倒杯冰糖水消消火。”
刘云珍母女一唱一和,哄着林国安,当真是和乐美满的一家人,林国安昂着脖喝了林秀捧过来的冰糖水,夸了两句,想起自己还没教训闺女,一抬头林棠倒是自己出来了。
林棠坐在饭桌前,一双清凌凌的双眸望着这一家三口。
”找我什么事?“
这死丫头连句爸爸都不叫了!
林国安刚下去的火气又烧了起来,伸手指着林堂骂,“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老子在外头累死累活上班养活你,你云姨在家感冒了还要烧饭煮菜给你吃,秀秀在家帮着烧水!你呢,一天天不帮忙净顾着耍脾气当家贼!秀秀身子不好,要你个工作跟要命一样,不孝女!”
林国安这龟公说的话,直接把林棠逗笑了。
“瞧你这话说的,我阿妈留给我的工作,凭什么给一个外人?“
”什么外人!秀秀姓林,就是林家的闺女!“
“关我什么事?”
“你是老子生的闺女就得听老子的!”
“老子就是养条狗都比你强!”
林棠: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林国安叫林棠气的一个脑袋两个大,林秀站在边上眼刀子一个接一个砍过去,嘴里骂骂咧咧,刘云珍扯了闺女使了个眼神,叫她消停点,万一让林国安听见了怎么办?
林秀心不甘情不愿闭上嘴。
刘云珍对上油盐不进的林棠,一抬头泪水涟涟,“棠棠啊,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能说?你秀秀姐也是命不好,从小到大没有几天好日子,要是再没个好工作以后就没法过了,棠棠就当云姨求你,你就答应了吧?“
刘云珍说罢就捂着脸在一边呜呜地哭了起来,林秀低低喊了声妈,母女俩抱在一起哭的肝肠寸断。
”秀秀,是妈妈对不起你!“
”妈........”
刘云珍母女俩抱在一起卖惨,林棠兴高采烈捧着搪瓷杯看戏,这给林国安气的脸红脖子粗,直接抄起放在墙角的扫帚怒不可遏道:“老子打死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白眼儿狼!一家子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闹的鸡犬不宁!“
林棠看了这么久的戏,总算等到林国安这个龟公无能狂怒了,她挑挑眉,放下手里的搪瓷杯。等林国安挥舞着手中的扫帚打过来,她故作惊吓的往后退,趁着林国安分神的功夫,拽着他的领口砰砰两拳砸在他脸上,这两拳力道重的,疼的林国安头冒金星,眼泪哗啦啦往下掉。
“老子的眼.......”
”她爸你咋啦?“
林国安捂着脸痛出声,刘云珍察觉出不对,刚勾起的嘴角压了下去,正想过来看看。
林棠干净利索一脚踹翻在旁边看戏的刘云母女俩,母女俩就跟丝毫没有防备,扑通一声就摔倒在地结结实实摔了两个屁股蹲儿。
“哎哟,妈我屁股疼。”
“哪疼,妈看看。”
要不说刘云珍是个慈母呢,屁股蛋子都摔成八瓣儿了,最先关心的还是自己闺女。
林棠感叹完刘云珍母女感天动地母女情,攥着拳头又赏了渣爹几拳头,一边打一边哭天抢地嗷嗷,“妈!你怎么走的这么早啊!外头都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爸爸!我爸娶了个后妈进门家里就没我好日子过了!
爸爸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就跟我妈在一块儿了!”
雨后天黑,这会儿正是家属楼家家户户吃完饭的点儿,外头那点雨早淅淅沥沥停了。
筒子楼里一家一户挤挤挨挨住着,平时谁家小两口打了架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别说嗷的响亮的林棠了。
“这是咋啦?”
“谁家姑娘哭呢?”
“听声音像是林国安家。“
”哎哟,还真是,听是林家闺女哭呢。”
筒子楼过道里街坊邻居都开了门,三三两两站在一起打听八卦,隔壁几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太太咧咧嘴,直接把针线筐端出来,那耳朵恨不得贴林家门口看热闹。
有那好事的男人扯开嗓子喊起来。
“老林大晚上干啥呢?现在是新社会可不行在家打娃家暴!”
客厅里挨揍的林国安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也顾不上火辣辣疼的脸,捂着脸恶狠狠对着林棠低声骂。
“死丫头给老子消停些,不然晚上有你好果子吃!”
刘云珍心里也着急,她折腾这一场,可不是为了把事情闹大让自己名声臭了的。
毕竟她也要脸,晓得一个当后妈的算计人家小姑娘亲妈留下来的工作,这事传出去她跟秀秀真是别做人了。
刘云珍下意识拉着林棠温声软语,“棠棠有什么事咱们一家人坐下来解决,别闹得尽人........”
她话还没说完,林棠居高临下对她明媚一笑,这一笑让她心里直发凉,怎么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果然,没等她反应过来,林棠一脚踢翻地上的脸盆,“哗啦”一下拉开家门,对着走廊密密匝匝看热闹的邻居,捂着脸哭的一抽一眼睛红的像是兔子一样闯到外头,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爸!云姨!你们别打我了,我听话!我妈留下来的工作给秀秀就是了。”
“我去乡下找我舅,这个家让给你们。”
说完,林棠就捂着脸抽抽嗒嗒跑了,留下一道孤寂又无助的背影,十足小可怜模样。
过道外头一片哗然的邻居们:“.......”
刚挨完揍的林国安&刘云珍:“.......”
闹哄哄的人群瞬间静默了一瞬,继而轰一声炸开了锅。
“哎哟,老林你这个爹当的,自己亲闺女不疼疼一个没有八竿子打不着的二婚闺女,图啥啊?“
”就是,平时我还看着这个刘云珍温温柔柔,知书达理的,没想到背地里心这么黑,算计人家林萍留给闺女的工作。“
“呸,一个二婚头嫁到咱们机械厂不夹着尾巴做人,心眼子倒是一箩筐什么东西!“
这会儿楼道李一个没牙的老奶奶也开了口:
“都说啥娘养啥闺女,这话以前我老婆子还不信,见了老林家的闺女我老婆子算是信了。”
“嗨,说到底还是林国安的错,一家之主管不了婆娘闺女,还能叫一家之主?”
“对了,你们不说我都忘了。林家这几年隔三岔五吃肉吃鱼,前头林秀不是老穿着一件新裙子,涂着个大红嘴巴,穿着牛筋皮鞋在厂子里显摆嘛。听说啊,她身上穿的新裙子还有涂的那个叫啥口红,脚上那新皮鞋都是花的林萍留下来的抚恤金!林萍没的时候,厂里给闺女傍身的钱,都快让这俩黑心鬼给掏空了。”
“真的假的?王婶子,这话可不能乱说。”
“咋是乱说呢,这是我家大闺女亲耳听见的,前头林大国安一家子闹起来的时候,我家大丫正好从老林家门口走,这不听见声响儿,就寻思着听听咋回事呗,结果听了几耳朵,就听出这么些事来。”
“大丫听来的?那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啧,刘云珍母女俩可真不是个东西!林国安也是个心狠手辣的玩意儿!亲闺女傍身保命的钱,两口子也能算计,这家子可真是没脸没皮了。”
“还有呢,从前棠棠一个小姑娘下了学写作业都不给开灯,大晚上落着泪在楼道里抹黑写,叫我碰见了喊家去了,哎哟,你们不知道当时孩子哭的那个可怜哟。”
筒子楼里的邻居本来也就是出门看个热闹,七嘴八舌说上两句也就算了,可惜林国安两口子真是畜牲,这一桩桩一件件听在耳朵里,叫邻居们都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想把这俩公婆拽出来揍上一顿才解恨。
林国安跟刘云珍叫外头围观的邻居指指点点,骂到脸色发白,他俩怎么也没想到,不就是一个工作的事怎么能闹的这么大。
林秀到底年岁小脸皮子薄,被楼道里的老太太指着鼻子骂,哪里忍得住,当即昂着头怼了回去。
“你个死老太婆凭什么骂我!”
“妈,都是林棠那个小贱人惹出来的,等她回来好好收拾她!”
好嘛,林秀这话直接叫,留着个齐耳短发,肩上戴着红袖章的中年妇人皱起了眉头。
“真是不像话!你个小姑娘年龄不大,心肠怎么这么歹毒!林萍同志是保卫群众财产牺牲的!是为人民献出宝贵生命的革命烈士!我们革命烈士的女儿不能叫人这么欺负!走,跟我去厂里找领导!“
林秀给这话吓了一跳,不就是欺负下那个小贱人怎么就要去找领导,她瑟缩着往刘秀云珍怀里缩。
刘云珍跟林国安听了中年妇女的话,一个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一个大热天的背后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齐耳短发女人叫刘春菊,她来头可不小,在街道办当主任,男人是机械厂的副厂长,厂里大事小事一把抓,这回他们两口子可是栽跟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