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英兰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逗弄的心思更重,“愣着干嘛?快去呀!等你回来咱们聊聊。”
孙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脑海中响起叔叔的交代,没好气地叫来徒弟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谢谢哈,以后有个头疼脑热,还得麻烦你才行。”
她接过水杯没有喝,笑眯眯的忒气人。孙盛压下怒意问:“主任,您这是打算赖上我了?”
“瞧你把话说的,多难听。”杨英兰眯起眼,看起来不高兴了,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
男人不自觉地吞咽一下口水,梗着脖子找补,“我那是玩笑话,瞧您,还当真了。”
但她依然板着脸,指向食堂内的某个座位,公事公办道:“走吧,咱们去那边说。”
他见其脸色不好,心中有点忐忑,于是没敢反驳,乖乖跟着她走向座位。
周围人看到这一幕,都在小声议论。
“杨主任为啥要找孙盛啊?他不会又惹事了吧?”
“你不知道吗?冯玲跟他闹离婚呢,这小子死活不同意,杨主任找他,估计是这事儿。”
“啧啧啧,希望咱厂的母老虎能好好治治他!成天打媳妇算什么能耐?”
“可不是嘛,冯玲真是命苦!”
很快,三人来到角落里的空位坐下,孙盛忍不住问:“主任,您找我啥事啊?”
杨英兰咬下一口馒头,慢慢咀嚼,直到消化掉才出声,“没看我吃饭呢?等吃完再说。”
“……”
孙盛气得想掀桌子,但他不敢付诸于行动。
“行,您慢慢吃,我等着。”
他一脸戾气,小张在旁边看着,吓得缩了缩肩膀。杨英兰淡定如初,手里的馒头吃了很久才吃完,末了还不忘气人,“咱厂的馒头有点硬,吃着噎挺慌,你还需要改进才行,别总想着喝酒打媳妇,多让你这双手干点正事。”
孙盛听完恨得牙痒痒,终于忍不住拍桌而起,“我干啥关你啥事?咸吃萝卜淡操心,真以为我怕了你呢?!”
杨英兰慢悠悠地放下筷子,对上那双喷..火的眼睛,笑着问:“怎么,你还想打我?上次那一下,我没送你去公安局,这次想去了?”
听到“公安局”这仨字,哪怕再冲..动也该清醒了,孙盛气鼓鼓得重新坐下,缓了好一会儿,才说:“您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我还要去厨房干活呢。”
杨英兰也懒得再戏耍他,肃起脸直言道:“我找你是要调解你和冯玲的离婚问题,说说,你为什么不愿意离婚?”
在这年月,一般调解夫妻关系的人多数是劝和不劝分,孙盛以为她也是,立马收敛脾气,诉苦道:“主任,我媳妇就是吃饱了撑的,您别搭理她,夫妻哪有不吵架的?过两天就好了。”
杨英兰听后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到底怎么回事,你一个人说了不算,我还要找冯玲谈谈。如果她执意离婚,你们暂时分开住吧。”
“啥?分开住?!我凭啥听你的?你敢把我媳妇藏起来试试?!”孙盛再次恼羞成怒站起身,摆出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可杨英兰不吃他这一套,也跟着淡定起身,手里端着空饭盒,“怎么?你还想打人不成?你今天敢碰我一根手指,我让孙厂长十倍还回来。”
想到那笔赔偿款,孙盛就肉疼,他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压下怒火。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杨主任,我家的事,您最好少掺和。”
见他挺能忍,杨英兰有些意外。
“我是这厂里的妇女主任,保护妇女权益是我的工作,你不想让我掺和也行,你俩辞职离开纺织厂,到时候我绝不掺和。”
纺织厂是国营大厂,福利待遇特别好,很多职工以此为骄傲,孙盛哪可能辞职,见说不过她,又不能动手,只能暗自决定去找叔叔帮忙。
“我没空跟你闲扯,反正让我离婚是不可能的,就算天王老子来也不行!”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一个倔强的背影。
小张见状,不禁有些担心,“主任,现在咋办呐?我看这婚难离。”
“先不用管他,能不能离,主要看冯玲的态度。”
杨英兰见多了被渣男哄几句就和好的心软女人,她还没看见另一位当事人,暂时无法下判断。
当他们来到车间找冯玲时,只见对方整张脸高高肿起,眼睛形成一道缝儿,看着触目惊心。
杨英兰瞬间火气上涌,眼底尽是心疼,“这伤是他打的?”
“嗯。”
冯玲看向她如见亲人,眼泪流个不停。
“主任,我应该早听你的劝跟他离婚,不该心软一次次原谅他,我现在离婚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得及,只要你坚持离婚,我可以帮你。”
她目光坚定,让人感到安心,冯玲没像之前那样犹豫,用力握住她的手,犹如抓住一块浮木,“请您救救我,我不想死在他手里。”
经过了解,杨英兰才知道,就在几天前,孙盛喝完酒又把冯玲打了,这次的发狠程度十分恐怖,就算冯玲跪下求饶都没用,公公婆婆看了不仅不劝阻,还吓得躲了起来,很怕被牵连其中。
直到冯玲被打晕过去,孙盛才停手。
在昏迷之前,冯玲觉得自己像要死了,心中生出一股对死亡的深深恐惧,特别强烈。
所以,此时此刻,她才会下定决心要离婚。
但是这婚不好离,她工作是婆家给的,她亲哥知青回城也想来纺织厂上班,娘家那边绝不会同意离婚,种种原因堆积在一起,她唯有求助于妇女主任。
听完这些,杨英兰轻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别担心,事情总有解决的一天。你先搬出那个家,住到职工宿舍,如果谁敢找你麻烦,就让他来找我,这是第一步,你能做到吗?”
冯玲用力点点头,对婆家和娘家早已深恶痛绝,恨不得尽快远离他们。
见其没有怯懦,杨英兰倍感欣慰,并让小张陪她一起去请假,再回家取行李。
小张拍着胸脯保证道:“主任放心,我一定圆满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
目送两人离开后,杨英兰回到办公室,耐心等待孙厂长的大驾光临……
另一边。
阮桃桃想破脑袋,也没能想出骆青川会去的地方,眼见婆婆就快下班了,她决定先去市场买些菜回来。
实在不行,再坦白从宽。
因为有心事,她一直低着头走路,以至于有辆自行车朝她这边飞快而来,都没注意到。
幸亏有人眼疾手快,拽了她一把,才险险躲过那辆自行车。
阮桃桃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忙询问:“你有没有伤到?刚才那人骑得太快了。”
齐浩松开她的衣袖,回答道:“我没事,他应该是个酒蒙子,骑车不管不顾,再有下次我绝不饶他!”
阮桃桃看向他的公安服,很感谢这位人民公仆。
瞧着她那副认真的模样,齐浩轻笑,“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长得又高又黑,阮桃桃需要仰头看他,仍为刚刚的事不好意思,“您在哪个派出所工作?我想写封表扬信。”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齐浩诧异挑眉,带着某种私心,毫不犹豫地告诉她单位地址。
“我叫齐浩,你怎么称呼?”
阮桃桃默默记下他的名字,并说出自己的。
齐浩觉得她的名字很好听,就像她的人一样,面若桃花,令人惊艳。
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他鼓起勇气道:“你打算去哪儿?我送你一段?”
“不用了,您去忙吧,谢谢!”
阮桃桃对他的职业感到敬佩,如小学生般鞠了一躬,也没多想。
这个年代的人都比较含蓄,齐浩几番欲言又止,终于问:“你在哪个单位工作?家住附近吗?”
听他问这么多,阮桃桃不由得紧张,开始回忆最近有没有犯过什么错误?
秉承着“好人一生平安”的信念,她如实回答道:“公安同志,我没工作,家就在前面,这辈子没做过亏心事,您是想调查啥呀?”
“……”
齐浩被问得一怔,难得主动却成了审问,他有些哭笑不得。
“我没那个意思。”
阮桃桃一直惦念着买菜做饭,实在没心情分析他的话。
“同志,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我妈还等着我回家做饭呢。”
第一次委婉表白,以失败告终。齐浩无奈极了,又不敢把话挑明,只能放人,“那行,你去忙吧,咱们还会再见的。”
阮桃桃挥手告别,转身跑去肉铺抢肉,她刚才用余光相中一块五花,不知道还有没有了?
她这番操作把齐浩看傻眼,过了好半晌才三步一回头地离开。
经过一番推搡,阮桃桃终于买到心心念念的五花肉,在回家的路上,她想起骆青川,不禁瘪瘪嘴,吐槽他是个没口福的人。
因为今晚,她要做红烧肉!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了家门口,这时,厨房那边传来“咚咚咚”的剁菜声,她闻声望过去,只见骆青川站在案板前,正面无表情地剁着饺子馅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