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吓死我了,你真的吓死我了!”
李疏心有余悸。
年荼后知后觉,手掌不知该怎么摆动,停了几秒,拍着他因为低头而微微弯下的背脊。
才发现他穿得单薄,能摸到骨头,柔软的黑色风衣被细雨淋得全湿透了。
“李疏,下雨呢。”
李疏这才放开年荼,把她帽子兜上,送回车里,他这两步路没有拄拐,不可避免地腿上疼痛,却忍着没动静。
雷克看他们回到车上,便也发动了车子,先一步离开。
“你怎么和雷克在一起?”
“我回来你不在家,打电话想问问你在哪儿,又不接,又不回消息,我就是一棵树,也会担心和胡思乱想吧。所以就联络了木屋墙壁上紧急电话,度假村安排雷克带我出来。幸亏,他了解你,知道你经常会去的几个地方,我们找了一路,才找到你的。”
也不知怎么,后面几句话李疏说得咬牙切齿。
年荼干笑一声,“对不起啊,我手机一直静音,这里信号又不好,叫你担心了。”
李疏想起周凯的交代,调整一下自己强势的态度,说:“倒也不是怪你的意思,也是我太着急,想得多,你才是别往心里去。不过我能问问你一直都在这儿吹风么?呃,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
年荼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突然小心翼翼的,我没事,我是先去了一趟医院体检。”
“哪,哪方面的?”
“全身检查呀。”
“结果怎么样?甲状腺,内分泌……呃,呵呵。”李疏也干笑起来。
年荼又看了他一眼,却道:“你没少观察我吧。”
“抗议,是关心。”
“好吧,不过你的心尽管放好,检查一切都没事,我也咨询了心理医生。”
原来她是去看心理医生了。李疏诺有所思,决定不再细问,后面话题的开启都由年荼自己决定。
可年荼按开音响,放任音乐在车厢里回荡,自己反倒不讲话。
李疏嘴巴开合,刚想说什么,先打了个喷嚏:“阿嚏——”
完蛋,要感冒,年荼心中警铃大作,车速加快了些许!
果然如年荼所料,李疏回到家冲了个热水澡以后,不仅没有得到缓解,还喷嚏连连,后半夜还发起了低烧。
年荼自责不已,忙前忙后照顾他。
李疏躺在沙发里,因为需要散热,睡衣口子拉开些许,露出烧得一片殷红的皮肤。
他脸上脖颈上都是细汗,年荼绞湿毛巾,递给他。李疏接过去胡乱擦拭两把,整个人显得有气无力。
年荼啧了一声,不得不自己接手,为他擦拭干净。
李疏哆嗦了一下,下意识躲着这份冰凉,年荼按着他左臂,轻声叱道:“别动,在量体温。”
李疏烧得稀里糊涂,却听话得一动不动。
终于到了时间,年荼抽出他腋下的体温计,对着灯仔细看了看度数。
“多少度?”李疏沙哑着嗓子问。
“38.2,”年荼擦了擦体温计收好,从药箱里扒拉出一粒退烧药,递给李疏:“起来把药吃了。”
“这个温度不用吃,”李疏主意很大地决定:“先烧一会儿,等后半夜退不下去再说,咳咳,感冒我太有经验了——咳咳咳!”
“别说话了,”年荼拍了拍他的背,把电解质水递给他,“那多喝水,你不用担心上厕所。”
李疏腿脚不便,起来坐下都需要扶着,平常他能自理,现在烧得四肢乏力,他不愿意劳烦年荼,所以刚开始很抗拒喝水。
年荼发现了,骂了他两句,他才痛快了,抱着水瓶猛灌。
李疏喝完水躺在被窝里,似乎睡着了。年荼却犯愁地想,如果烧退下来还好,一直不退的话明天必须得去医院,可是这边看医生真的很拖拉麻烦,等预约到了估计病情都恶化了。
不如明天问问老艾迪家里怎么办,本地人应该有一些自己的方法,不然都是硬抗吗?
算了,哪里能等到明天。
她找出手机,拨通雷克的电话。
李疏挣扎着要起身,旁边打盹的年荼蹭一下站起来,自动扶起他。
她有一米六,在女生当中不算矮,但在李疏这里就很不够看了,当拐杖也只能齐胸,骨头架子又单薄,李疏真怕把她压折了,借着她的力和拐杖的力费劲站起来。
“你松手。”他哑着声说。
年荼却没听他的,万一他一个趔趄跌到,这腿就白治了。“没事,我扶着你过去,你靠着我呀!”
她仰起头,正对上李疏泛起潮红的脸。
脑子一团混沌的李疏此时还能灵光一现,自己发烧了出一身汗,味道肯定不太好,便使劲儿把年荼往外推开些。
“你干嘛?”感冒还会并发多动症吗?年荼瞪眼。
“你不嫌弃恶心么?”
年荼脑袋上冒问号,恶心什么?我什么时候嫌你了?我难道还不够体贴?
“别发癔症,快进去。”扶着他走到卫生间门口,年荼才松开他手臂。
“你小时候就很嫌弃我,嫌弃我脏,嫌弃我出汗。”李疏扶着门框,义正言辞地指责。
年荼呆了呆,那都多小时候的事。
“你也说那是小时候嘛,你现在白白净净的,没有人会嫌弃你,我更不会,快进去吧,你不憋得慌么?”
李疏当然也是很有感觉,表情裂了裂,拄着拐进了卫生间。放水的时候,理智似乎也跟着出走,想,不嫌弃就是喜欢咯?
听说科学实验证明有一类人,会因为喜欢某个人身上的味道而喜欢上那个人。
年荼会是那种人吗?
他自己——李疏驱动他不甚清晰的大脑转了转,确定自己是这种人,他就很喜欢年荼的味道。
等李疏出来时,年荼不在门口,张望一眼,人在厨房。
她手里拿着一盒冰淇淋,又走来扶李疏回到沙发坐好。
“吃点冰淇淋,老艾迪说这是秘方,大家都这么治感冒。”年荼耸了耸肩,打开冰淇淋盖子,递给李疏一把勺子,又说:“还是你喜欢舔着吃?”
李疏接过勺子,选择挖着吃。
冰凉的甜食果然利于病情,一口下肚,冒烟的脑袋都好受不少,李疏舒服地喟叹。
年荼让他继续坐回沙发,又跑去关上客厅的灯,“吃完好好睡一觉。”
年荼过来给他盖被子,把药片和水瓶都放在茶几上,轻声道:“半夜我再来看你,或者你自己觉得不舒服就吃掉退烧药。”
李疏点了点头,地上只有一束不甚明亮的台灯灯光照着。
鬼使神差,他举起冰淇淋碗,递向年荼唇边。
“欸?”
“你要吃吗?”
不过,还没等年荼做出反应,李疏又将手掌盖上冰淇淋碗,“算了,别传染给你。”
年荼失笑,想说他真的烧得不轻,要是传染,离这么近早就传染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