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江。”宋望朔嘱咐,“让下头的人找个日子,给董家人换口棺材下葬吧。”
他看了看周围荒凉阴森的模样:“顺便挪个位置,这里风水不好。”
“是……郎君。”
刚刚吐完的耿江难得声音有些发虚。
他家郎君忒厉害了,这都没反应。
纪明朝探身过来:“少卿大人还懂风水?”
“略懂罢了,风水也不是单纯鬼神之论。”
“是么……”
二人走在人群最后,周边只剩下宋望朔手里一盏灯笼的亮光。
黑夜如同泥浆一般糊住了人的双眼。
这种近似失去视觉的感觉让人五感紊乱,沉重就这样压在了人的脊背上。
旁边太过于安静,宋望朔手中灯笼微微提起,向右看去。
纪明朝一脸煞白,浑身战栗着,瞪大了眼盯着前方。
难道前面有什么?
宋望朔放眼望去,一片黑暗,他屏住呼吸,片刻后摇了摇头。
没有任何动静。
一个有些荒诞的想法在他脑内产生。
“你……怕黑?”
“才不。”纪明朝回嘴倒是很快,只是她的脸色骗不了人。
宋望朔顿住脚步,想要说几句安抚的话。
可是,他这样陡然停下,手里的灯笼一拦,竟让神思不属的纪明朝脚下一崴,一个踉跄,整个人左边倾倒去。
宋望朔下意识扶住她,却被她倒下的力一推,向后倒去……
而此时,他怀里就是纪明朝……
“嗷——”
纪明朝无力的抬起手,声音含糊不清:“我的鼻子……”
鼻子传来熟悉的温热感!
她又流鼻血了啊啊啊!
鼻子上的伤才好了没几天啊!
被她压在身下的宋望朔看她一脸眼泪和血,也一时忘了男女之防,手足无措地给她拿帕子。
纪明朝坐在地上止血,可是短期内接连两次受创的鼻子却传来让人无法忍耐的疼痛……
她活了二十年,从小到大没流过一次鼻血,可最近短短一月内竟被撞得流了两次鼻血!还是被同一个人撞的!
宋望朔也心虚愧疚得很,老老实实垂着头坐在一旁,混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上次是他突然袭击,这次是他停下脚步…
“对不住……”宋望朔耳根通红,“是我不小心。”
纪明朝看他如此,也不好说什么,瓮声瓮气地说道:“怪我自己,没注意。”
久久不见二人跟上的耿江折返来找,正巧看见二人坐在地上沉默相对。
衣裳凌乱,一身狼狈。纪明朝泪痕未干,鼻梁一片乌青,手上的帕子上满是血渍……
自家郎君埋着头干坐着。
耿江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前几日纪娘子的鼻子也是这样的乌青,她还说是撞了的……
“摔的。”纪明朝适时出声,一脸平静,“天太黑没看清路,不小心摔了。”
“您也太不小心了……”嘴上没有多问,耿江还是觉得疑惑。
别人纪娘子摔了,自家郎君在这儿愧疚个什么劲儿啊?
这个疑问在宋望朔回府后换衣裳的时候解开了。
宋家日子过得节俭,宋望朔也不喜人近身。
耿江一直负责自家郎君一切的事宜。
天色快要亮了,郎君白日还要去上值,他得把旧衣裳先拿去给下头的人洗洗。
手中墨绿色的衣裳上有些星星点点的血渍,正在衣裳胸口处,衣裳的背面沾染了不少泥土。
这……纪娘子的血?
耿江恍然大悟,板正的脸上露出一丝有些狡猾的笑。
第二日晚,赵家。
院子里有着细碎的动静。
黑肤星目的健壮男子一边打量着院子的装潢一边低声道:“啧!这老贼可真是会享受。”
“不是自己挣来的,当然不心疼。”徐维附和。
赵家的院子虽然很俗,但是其中的的装饰都是价值不菲的物件。
早一步潜在窗下的纪明朝打着手势招呼三人过去。
“你又要和我闹什么!”声音很是苍老,却带着浓浓的怒气。
中年女子的声音也不甘示弱。
“闹什么?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还天天去外面找那些狐媚子,花那么老多钱!我不和你闹?和谁闹!”
“你少买些衣裳首饰不就行了!”
“老娘给你这个半截儿进土的老家伙生了个儿子!连衣裳首饰都买不得了?”
男声一下就弱了下去,女子的声音更是高亢。
“我可告诉你,我可不是董氏那样的好性子!”
本想冲进去的几人听见董氏的名字一下停住了动作,屏息而听。
“好端端的,提她干嘛!”男子的声音很是恼怒,还透着心虚,“你哪里有半点她的稳重持家!我当时娶你真是昏了头。”
女子毫不认输,反唇相讥。
“呸!你这是当了妓子还要立牌坊。想要女人稳重持家,又嫌弃别人无趣。合着什么都让你给占了!别在老娘面前装。董氏死了,最得意的就是你了!你有空在这儿怀念她,不如多去给她烧些纸钱!”
男子背过身去懒得理她,心里的悔恨也愈来愈多。
女子的声音逐渐变小却没有停下。
“腰带松的老东西,花钱没数,一个赘婿……”
不过两个字,男子的怒火被挑了起来,他的脸忽红忽白,眼中狠厉之色逐渐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