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窈窈？”燕右煦愣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或者还陷在幻想里，否则夏窈怎么可能突然出现，还爬上他的阳台呢？
眼前的少女在盈满的月光下，像会发光一样。燕右煦一瞬间想到了很多，海边歌唱的人鱼，妙曼的鱼尾巴半浸泡在海水里闪闪发亮，还有那副名画，爬梯子登上夜之玫瑰的阳台，邀请朱丽叶私奔的罗密欧。
有湿润的海潮，有芬芳的玫瑰，有冷白很多时候寂静哀愁又会烂漫温柔的月光，还有占据了他所能描绘的难以企及的美好的少女。
在这之前，他从来不觉得阳台能这么浪漫。
“夏窈，”心潮澎湃的小少爷摘下了耳机，大步走上前，请求，“别动。”
“别动。”燕右煦手忙脚乱地想拿出手机拍下这一幕，光是记忆不够，他想把这美好的画面永远留住，但他没找到手机。
早上有了灵感，燕右煦一整天都泡在了画室里，此时也没空想把手机放哪了，匆忙去了隔壁拿来了相机，又匆匆跑了回来，路上差点被椅子绊倒也没停步。
夏窈安静地看着他，过路的风带起了窗纱，她看到了画室里被他撞歪的画架。
原来是在画画。
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下来，夏窈跨坐在阳台的扶手处，不上不下的，因剧烈运动而急剧的心跳尚未平复，一瞬间有点迷茫。
快门声响起，夏窈看了过来，对上了镜头，燕右煦手一抖，不自觉又按了下。
所有的旖旎都消散了，夏窈的眼神很冷。她把另一条腿从阳台外收进来，干脆利落地跳下了扶手，走到燕右煦面前。
没有美人鱼，也没有私奔，唯有她是真实存在的。燕右煦不知所措地握紧手中的相机，委屈地看向她：“夏窈。”
“你的手机呢？”夏窈已经冷静了下来，接受了自己闹了个乌龙的事实。是她的问题，她不想迁怒燕右煦，所以语气尽量放缓，但整个人还是绷得很紧。
“我……”燕右煦不知道为何夏窈一开口就问他的手机，但还是乖乖放下了相机，去置物架上找，没找到，又去了卧室，还是没找到。夏窈一路跟着他，跟到了门口。
最后是隐隐看到了一丝光，两人开了一楼的灯，在客厅的沙发上找到了燕右煦的手机。
“在这里。”燕右煦刚拿起来，陈淮霜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燕右煦画起画来就忘我，不喜欢别人打扰他。以前他哥住一起时还能管管，现在家里他最大，保姆做好了饭给他发信息就离开了。而燕右煦的手机又爱乱放，调了静音后又嫌吵，前段时间把震动都关了，彻底没了声息。
陈淮霜在夏窈挂断电话后等不到消息，一颗心急的乱串，就怕燕家这颗小苗真有个好歹。此时听他像没事人一样还问她找他做什么，陈淮霜那个气啊，把车往开进服务区，下车走到边上劈头盖脸把他骂了一顿。
喷完火，陈淮霜才想起问他：“你看到夏同学了吗？”
燕右煦呆头呆脑地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夏窈，点了点头，察觉陈淮霜看不到，又“嗯”了一声。
“她没骂你？”陈淮霜诧异，换她在现场可不止骂了，多少得让这小子长长脑子，“夏同学很担心你，在大门被拦住了进不来，压了身份证一路跑进来。”
燕右煦心跳漏了两拍，挂掉电话看到手机里夏窈的消息以及十几个未接来电，后知后觉把事情串联了起来，顿时后悔。
“对不起。”他哑声走到夏窈面前，“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担心我……不对，我不该不接电话，不该画上头了把手机丢一边。”
“是我打扰了。虚惊一场，是我该向陈医生道歉。”夏窈见事情已经解决了，体面地开口，没有任何留恋地道别。
燕右煦立刻追上去，慌张地拉住她的手，“这里不好打车，我送你。”
夏窈刚要拒绝，一阵咕噜声响起让两人为之一顿。燕右煦尴尬地挠头，看向饭厅里没动过、已经冷掉的饭菜，小心翼翼地看向夏窈：“能不能留下来陪我吃饭？”
夏窈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卷起外套的袖子，端起饭桌上的盘子，进厨房加热好了再端出来。燕右煦盛了两碗饭，讨好地端到她面前。
即使之前在店里的面没吃两口，但夏窈现在也没胃口。她不想吃，又不想表现出自己生气的样子，喜怒不形于色是父亲对她的要求，能外露的都是她愿意展露的。
夏窈的脑子里来回滚过这些规训，碗里突然落进了燕右煦夹来的菜。
降火的莴笋片。
她看了又看，深吸了一口气，吃了。
平心而论，燕家请的这个保姆手艺很好。即使饭菜重新加热，折损了鲜美，味道依然不错。
燕右煦偷偷观察，见状继续给她夹。夏窈的吃相很斯文，安静得像一幅画，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很好看。
为了防止他继续夹菜，夏窈换了双干净的筷子，夹了块鸡肉放进燕右煦碗里。燕右煦受宠若惊地捧着碗，好半天后笑了出来：“谢谢。”
饭后，把碗碟泡进洗碗池里，燕右煦回房间取了钥匙，把先前夏窈落在他家的按摩仪也取了下来，带她去车库。
车库里停了几辆豪车，燕右煦16岁时就考了驾照，他看到夏窈看向一侧的机车，介绍道：“这是我17岁的生日礼物，当时觉得它线条感优美，色彩绚丽，简直是我的梦中情车。不过开起来动静太大，我哥觉得不安全，不怎么让我碰，改买了另一辆代步车。”
夏窈“嗯”了声，她哥是个机车发烧友，连带着她也跟着碰过几回。速度一上来，风声在耳边刮响，头脑也会跟着发热。
燕右煦把钥匙递给她，怂恿：“就当我给你赔罪。”
夏窈眨了眨眼，如果让她哥知道她碰过他的“梦中情车”，估计会抛下一切，连夜扛着飞机过来。所以，不能告诉他。
夏窈接过了钥匙，跨坐上车。燕右煦拿来了两个头盔，递了一个给她，另一个坐到她身后戴上。
他比她高，躬身，手规矩地放在她的腰侧，语气里泄露出一丝丝兴奋：“夏窈，可以带我兜风吗？”
引擎轰鸣吐气，夏窈的眸色不自觉地亮起。今天或许运动量大了，把骨子里的Alpha的野性激发出来，她的防备松懈了几分，像只慵懒的豹子：“抱紧。”
机车载着两人从车库飙出，燕右煦搂住她的腰，从脖子侧探出头。夜间微凉的风扑面，隐隐夹杂着雪松木的气息，他舒服地叹息，很想跟她这样一路走到天荒地老。
但很可惜，车到大门前就停下了，夏窈要取回自己的身份证。
燕右煦跟进了保安室里道歉，他本无意给别人带来麻烦，但从小被照顾惯了，很难周全到方方面面。
“年轻人知道错就好，看把你女朋友着急的。”保安做好登记，冷不丁来了句让两个人都脸红了。
“我们不是……”燕右煦急忙辩解，回头见夏窈已经回到车边了，给秦问蕊发了消息告诉她准备回家了。
夏窈把车钥匙还给燕右煦，运气很好，她在软件上打的车已经快到了。
燕右煦低头看着她，少女没什么表情地倚在机车边上，她很温柔也很冷漠，是旷野里的风，也是白雪里的松，有着他画不完的情感、剖析不清的心绪。
燕右煦从没生出过那么多种的心动，每次都是同一个人。
“夏窈，”在出租车到达的提醒声响起时，燕右煦的手比脑子更快一步，拉住了她，“之前说的那件事，当我的画模，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吗？”
在她清澈的眼神下，他磕磕碰碰道：“每晚……每周……可以给我一下午的时间吗？你有什么要求……”
“可以。”出乎意料地，夏窈答应了，燕右煦心跳加速，但随之，夏窈说出的要求让他凉了半截。
“最终的画作必须经过我过目。还有，”夏窈目光冷清，“每周日下午可以，但得保密，仅限于你我，不能告诉其他人。我们是陌生人，学校里遇到也当做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