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胤祐处理制器厂的事情进程如何,宝敏一点也不担心。
因为她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手抬高,这太低了,进了宫,这就是对娘娘的不尊重。小姐之后嫁给七阿哥,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皇家的脸面,外人看小姐,那就是在看皇家。如此无美感、不符合礼仪的行为之后不能再出现。”
教养嬷嬷自从上次被一群人围堵之后,转头就同匆忙赶过来的爱新觉罗氏告状。
这会儿宝敏的礼仪教导从屋内转向了屋外,头顶上有遮挡物挡住阳光,不至于太晒,周边只有教养嬷嬷,伺候的婢女都离得很远。
更重要的事情是,她们在主院的院子里,屋内坐着爱新觉罗氏。
没有每时每刻都盯着宝敏瞧,但一不配合,浑水摸鱼得太过明显就会被抓包。
宝敏咬牙含泪才硬生生扛到成亲前三日,瞧着额娘满脸笑意地塞银子给教养嬷嬷,将人送走。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碰上教养嬷嬷了。”
爱新觉罗氏瞥了她一眼,哼哼两声,“瞧着你现在这副模样,站坐都顺眼不少。早知道教养嬷嬷这么有用,我就应该厚着脸皮拿牌子进宫请人到府上面教你了。”
宝敏:“……额娘,你认真的吗?早些年我才十岁不到!”
“都是你阿玛把你给惯坏了,谁家十岁的姑娘跟你似的?”
宝敏哼哼唧唧不想理自家额娘,好不容易府上面没有人管她怎么吃、怎么走路,赶忙拍板决定今天酿酒喝。
天气这么热,她馋果酒馋得不行。
“前些日子庄子上的人是不是送了一筐白色杨梅还有一筐青梅过来?”
一早就被小姐安排去冰窟看冷藏起来的水果的石榴欣然点头,“小姐,那个白色杨梅看上去新鲜得很,也不知道庄子上面的人是怎么得到的!”
石榴说完,抓着自己的衣角小声嘀咕道:“不知道白色杨梅吃起来跟红色杨梅有什么区别,真想试试啊。”
宝敏笑着抬手指指石榴,“口水都落下来了。”
石榴连忙伸手摸向自己的面颊,没有摸到口水后,跺脚娇嗔道:“奴婢是真心想要替小姐试试,小姐倒是拿奴婢当乐子了。”
“不过乐子小姐看了,这白色杨梅……”
“给你吃一盘,够不够?”宝敏带着人往自己的院子走去,“放心吧,这白色杨梅不是什么稀有物。正好是农家上山看到全摘下来卖个稀奇,被南方的管事碰上买了下来,连夜送到庄子,庄子精挑细选后,才送到府来。”
“南方那边已经安排了人去山上面试种,要是能活,之后就能够卖这些东西了。”
物以稀为贵。
宝敏虽然对赚钱和做吃的很有兴趣,但也知晓当今圣上最讨厌官与民争利,后来九阿哥做生意,康熙也老是叮嘱他莫要揽财。
宝敏脑子里面对于援农有一定的想法,光是靠种粮食,百姓是很难吃饱留有余钱的,说到底还是要做生意,改善生活。
那么大的海贸利润摆在那,光是想想宝敏晚上就睡不着觉。闭关锁国一定是最错误的决定!交流和沟通才是多赢的基础。
康熙年间有连年的灾害,农民的日子最是难过。粮食改良是要提上日程的,但不能是现在。
这事可以是任何皇子或者是大臣牵头,但绝对不能是宝敏。
她还想多活些时日,不要成为旁人眼里面的妖怪和祸水。
被宝敏藏在心里面的计划大多都是长期计划,作为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从小受到实践和论持久战熏陶的人。
最不缺的就是耐心,慢慢来就是快。
宝敏瞧着被婢女抬进来的白杨梅跟青梅,自己换了一身衣服,让人收掇了一盆白杨梅出来,往里面加了盐,清洗干净白杨梅,雪白的盐覆盖在散发着清香的白杨梅之上,加清水覆盖过杨梅,认真地搓洗,将下面的白杨梅翻到上面,然后再捞出过水。
和婢女们一起将这些捞起来,放到木盘上面,让太阳晒干白杨梅表面的水分。
青梅也是如此处理。
等表面的水被太阳晒干后,石榴忙进来叫捧着话本子看的宝敏。
“知道了,你别这么着急。那杨梅又不会长腿跑路。”宝敏出去伸手试探地摸了下盆子里面的杨梅,不愧是盛夏,这都没晒多久。
然后宝敏让人找来一个大盆,往里面倒了小半盆的糖粉,再往里面倒入果酒酒曲,搅拌均匀之后,再往要酿酒的容器里铺上一层块装黄糖。
“你们将白杨梅倒入米酒里面滚上一圈,之后再将它们用筷子夹到粉里面,裹上酒曲和糖粉,放到容器里。”
宝敏叮嘱着跟她一起做杨梅酒的几位婢女,毕竟那么一大筐,她自己做的话,今儿怕是手都要抬不起来了。
她不过是想要向系统上传照片罢了。
等都处理好后,宝敏揉捏着发疼发酸的手腕,让在院子里面伺候的小厮将这些都搬到阴凉的地方发酵。
“过些时日再搅拌搅拌。”宝敏算了下,差不多完全发酵都要三个月过后,那个时候京城已经进入初秋,就可以期盼着吃石榴了。
但转念一想,那个时候估摸着她还在紫禁城里,一下子又失落起来。
“真是不想嫁人啊。”
以前嫁给谁都无所谓的豪言壮志,随着婚期的临近,全数瓦解。
宝敏躺在床上竟然睡不着觉。
今夜是成亲的前夜,按照汉人的习俗,娘亲是要同新娘话夜长。
可皇家子孙成亲规矩太多,爱新觉罗氏挥挥手就让宝敏早些休息,不要管这些所谓的汉人礼仪。
“迈过今天,日后在宫里头就你一人。那个地方是吃人的,你真出了事,额娘和阿玛鞭长莫及。”爱新觉罗氏站在门口,瞧着不知何时长开的姑娘,压下心里的酸涩,“额娘这话不是不让你把副都统府当家,也不是说你嫁给皇家,日后我们就不管你。而是你行事,要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不仅仅是七福晋,还是哈达那拉·宝敏,身后更牵连着一干系的侄子侄女们。”
“我们身上虽然也流着爱新觉罗的血液,可到底已经疏远。你一人荣,便两族都荣,一人损,七阿哥同我们也是吃不到好处的。”
爱新觉罗氏止不住掉下眼泪,“额娘在这宫外,能为你做的,就是规劝好你阿玛和兄长在朝廷里莫要做错事,叮嘱你舅舅诚恳卖力地为皇上做事。”
“我们都好着,日后总会有见面的一天。”
爱新觉罗氏想得长远,她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七阿哥后,生个儿子傍身,等日后受着子嗣的荣养,便能常回家瞧瞧。
哪怕她不在了,可她会教导弦裴,会教导明晏。
这个家里总是会有宝敏的位置。
本就心中害怕的宝敏,这会儿因为爱新觉罗氏的话泣不成声,独自坐在床上哭泣。
她看着额娘带人离开屋子,心里好像彻底空了一块。
孤寂感从屋子的四面八方朝她涌来,将她整个包裹住。
无论婢女怎么劝她,宝敏的眼泪都控制不住,不停地流着。
哭到半夜,宝敏才昏睡过去,第二日天还未亮,就被杨梅轻声唤醒。
眼睛疼得都睁不开。
“疼疼……嘶,好热。”
杨梅用沾了温水的毛巾敷在宝敏的眼上,然后再吩咐动作快些的荔枝用布包裹着冰拿过来,接替着敷上。
一道程序下来,宝敏除了眼眶红红,倒也没有多大的问题了。
“小姐,我们得快些,可不能再磨蹭下去了,到时候错过吉时可不好。”
“嗯嗯,我知道。”宝敏点头,任由自己像个布偶娃娃被婢女们拥着坐到镜子面前,有专门的妆娘过来她梳洗,按照规格送来的金银珠宝像是不要钱似的压在她身上。
宝敏:“……”
感觉自己瞬间重了一千多斤。
等盖头落在头上,宝敏便坐在已经换上鸳鸯红被子的床铺边,等着七阿哥来接自己。
宫中的七阿哥一早也是被刘进喜叫醒,伺候着换上特地做的蟒袍吉服,按照礼仪去给宫中的长辈依次见礼,快出宫时才到成嫔处,刚撩起袍子要给人跪下,就听见成嫔带着哭腔说。
“我儿今日娶了妻子,日后也是大人。额娘没什么大念想,只盼着你们二人能够携手将日子过好。”
“府邸还未建成,如今你们还要挤在阿哥所过上一阵日子,你福晋年纪尚小,若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得多多包涵,好生教她。”
胤祐心知额娘都是为自己好,郑重地点头,“儿子知晓。宝敏她很好,等明日儿子带着她来见额娘,您就明了。”
"去吧去吧,瞧着你心思已经飞了。这会儿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
成嫔笑着让他快些出宫接人,可别错过了吉时。
胤祐红着脸告退,带着刘进喜大步往外走,背影多少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成嫔却笑道:“我坐在这位置看着他背影许多次,唯有这一次,好似与往日不同。”
伺候成嫔的孙嬷嬷安慰道:“娘娘,这是好事。估计要不了多久,您就能抱上孙子了。”
成嫔闻言,抬手扶了下今日特地带上的具有吉利含义的绒花,摇摇头,“不着急,那孩子身体还未长成,此时生孩子也未必能……顺其自然吧。”
成嫔不着急自家儿子抢那个位置,自然也就对孙子这东西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她若是这个要,那个也抢,在这后宫里,哪里还有人能容下她和一个天生瘸腿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