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宝敏到额娘院子用晚膳,正巧赶上弦裴用筷子夹着黄瓜条逗明晏玩,三岁的孩子张大着嘴巴,直勾勾地盯着父亲手里的黄瓜条,小米牙咀嚼了半天,都在咬空气,也乖乖地待在母亲的怀里,不吵不闹。

最后还是宝敏看不下去,刚进去就给她哥的手腕来了一下,用筷子夹了根黄瓜条塞到明晏手里,让他抓着咬。

“你多大的人了?还把儿子当小狗逗?”宝敏从瓜尔佳氏手里将侄子接过来抱着,用手帕将奶团子脸上闷出的细汗擦干,“怎么给明晏穿这么多,瞧着都热。”

“方才爷带着明晏一路跑过来的,屋里头现在还用着冰,可不敢让他脱衣服,等会儿吃锅子浑身发热后,再让他穿少点。”瓜尔佳氏横眸瞪了眼丈夫,直瞧得男人抬手摸摸鼻子,才将视线收回。

瓜尔佳氏抬手轻碰了下明晏的脸颊,“这小子也爱跟着他阿玛屁股后面跑,方才玩累了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还要抓着他阿玛的手不放,生怕一睁开眼,又找不着人。”

宝敏闻言:“明晏就是太久没见到人了,赶明儿过了这个新鲜劲儿,估摸着又只有我哥一个人充傻子了。”

弦裴听不下去,刚想瞪目质问宝敏骂谁呢,就看见额娘从后头款款而来。

“都少说两句,难得又坐回到一起好好吃饭,都安生点,两兄妹还不如三岁的明晏稳重,净让下人看笑话去了。”爱新觉罗氏朝站在一旁伺候的人摆摆手。

很快就有端着盘子的婢女鱼贯而入,黄铜做的锅子下面还带着烧火的座子,放到专门为吃锅子设计的桌子,一下子连带着桌下面也被火气侵入,直发热。

婢女掀开铜盖,水雾四散,黄铜做的层隔里盛着两种汤底——一个是清白浓香的猪肚鸡,一个是火红艳辣的辣汤。

旁边用木头做好八层大架子摆满了片好剃了骨头鲜嫩鱼肉、羊肉、牛肉,还有适合孩子吃的红薯、玉米、山药等煮起来适合小孩子吃的,至于根茎类的蔬菜,更多是给大人吃的,可不敢给小孩子喂这些,怕卡喉咙。

下煮的顺序婢女们都知晓,伺候起主子也得心应手。

宝敏刚穿过来时,还是两三岁的幼儿,跟下人说话都时不时带上谢谢,麻烦了,把家里人吓一跳。

最后还是被爱新觉罗氏硬生生给掰过来,“你一个小姐,同下人客气什么?他们为你做事那都是要感恩戴德的!这都是谁在你耳边胡言乱语?身边人要是再有伺候不好的,就统统换人,可别把乱七八糟的脏东西都拉到姑娘身边来。”

宝敏被发怒的额娘吓到,硬是将自己的口头禅改掉。

这么多年,倒也养成了受人伺候的习惯。

宝敏抱着明晏,喂了点用清汤烫熟的新鲜羊肉,然后就将孩子递过给站在一旁的奶嬷。

爱新觉罗氏看了看满十四的宝敏,想到方才前面传过来的消息,秀眉紧蹙,叹了口气。

阿玛不在,宝敏坐在额娘左手边,听到叹气声,乖巧地用木头做的漏勺将清汤底里已经煮熟的肉和猪肚捞起来放到一旁的瓷碗里,“额娘怎么叹气?阿玛和哥哥打了胜仗回来。想必阿玛不会再待在副都统这个位置上,兄长先前在骑营里,估摸着也会往上升。”

“家中最近也没什么大事,怎么就叹气上了?”

“方才你阿玛派人传话回来,说是圣心大悦,要将五阿哥、七阿哥的婚事提前,算是庆祝这场胜仗。”爱新觉罗氏抚摸着女儿落在肩后的柔发,“钦天监已经算了良辰吉日,你同七阿哥的婚事定好在下月初五。五阿哥婚事订在这月下旬。”

宝敏闻言,也甚是惊讶。

她也猜想过会提前。

但不是因为这场胜仗,而是因为五阿哥。嫡福晋还没进门,侧福晋就生了庶子,外人瞧着都觉得扇脸。只不过繁衍子嗣对于古人来说过于重要,康熙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惩罚儿子。

那就只能够装作无事,默不作声,起码态度摆在那,别让还没进门的儿媳同儿子离了心。

再者,他是皇帝。这普天之下皆为皇土,能同他做亲家,就算臣子们不乐意,那面上也得恭维两句,是祖上积德。如此一来,宝敏觉得康熙为了给五福晋做脸,也会借着胜仗的名头,把婚礼办大,与民同庆,算是全了一番慈父心。

只是没想到这么着急,竟然下月初就让他们一起成婚。

宝敏心情也不由地低落,她不想那么早出嫁,以为还能够在家好好玩一年呢。

爱新觉罗氏瞧见自己姑娘拿着筷子不说话,心里面也焦急。

闺女就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从啥都不懂的小孩子,养成如今亭亭玉立的勋贵小姐,要说没花心思那是不可能的。

要是没有皇上赐婚这事,她都准备让女儿下嫁,也不求对方家世显贵,只要两夫妻和和美美把日子过好就行。

可女婿要是皇子,夫妻两吵架那也是皇家的时。他们娘家人是臣子,臣子怎么干涉得了。

锅子煮沸发出嘟噜嘟噜声,因为这个消息,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连带着平日爱同宝敏“作对”的弦裴也惆怅起来。

虽然自己这个妹妹算得上是厉害,可嫁给七阿哥,人家身份尊贵,自己这个做兄长的,还真是不好替妹妹出头。

宝敏想来想去,摇摇脑袋,出声安慰道:“额娘就放心吧,这件事情已经定下,左右是不能更改的。”

“与其担心遥不可及的以后事,还不如先把眼前的饭吃好。”宝敏微微蹲起,用木勺将已经快煮软趴的肉给捞到碗里,沾沾酱料就往嘴里塞。

煮熟的鲜肉混着酱,带着辣椒的清香,多吃几片额角就微微冒汗。

宝敏由着杨梅站在一旁给她擦汗,又贴心地往爱新觉罗氏碗中夹肉,“额娘别想了,要是真担心,不如想想怎么替女儿把那嫁衣绣好,就一个月了,我连头都没起呢。”

这话题一扔出去,爱新觉罗氏果然不纠结下月初成婚的事了,而是念叨起自家姑娘那完全不得行的绣工,“磨坊里的驴都没你会磨洋工!一个月了没起线头你还得意了是吧?明日起给我老老实实在家绣嫁衣,什么时候绣完什么时候出去!”

“正好磨磨你的性子,省得到时候出嫁说我们家没教好你。”

宝敏:“……”

她是想转移话题,可没想转移怒火啊?

这该死的……

宝敏不善女红这事,是自幼就如此。刚开始学的时候,还兴致高,放话让她阿玛等着,改日绣个荷包出来送给他。

法喀等啊等啊等,等到屋外的燕子从北往南飞,又从南飞回来,也没瞧见荷包的影子。

因为这事,宝敏被家里人笑了好几年。之后听到女红相关的,宝敏就直摇头,可不想再做了。

但是这嫁衣,多少都要新娘子上去绣两下。

爱新觉罗也没真想让宝敏把绣花绣完,不过是借机让自家姑娘在府里避避风头,可别抢了康熙给五福晋做脸的荣光。

省得惹来没必要的麻烦。

不能还没进门,两妯娌就心生间隙。

副都统府都耳提面命,这段时间都低调着,俨然京城的风头都让五福晋娘家给出尽了。

那头副都统府不愿出头,这边七阿哥胤祐还在后宫磨着成嫔。

成嫔生育胤祐一人,虽然没有被康熙抬为妃位,但也从德妃的偏殿搬到了长春宫来,自己当家做主后,虽然婢女太监不够用,但好在长春宫算不得大,勉强也足够。

“你再说一遍你要干什么?”成嫔瞪眼看着不成器的儿子,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

“额娘,儿子下月初成婚,还没同哈达那拉氏见过面,要不您看着赏赐点好东西到他们府上,儿子跟着混进去瞧瞧。”胤祐知晓自己这要求有些鲁莽,但回来这几天,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好觉,掰着手指头在阿哥所里数日子。

虽然回来当日,皇阿玛就把婚期提前,可他知道那是给五哥擦屁股呢。

自己同五哥前后脚成婚,肯定是第一个人办得更大些,相差五日,等他再办,哥哥嫂嫂们都累得慌。

皇阿玛那边的赏赐早就下去了。

胤禛先前的话一直在胤祐耳畔回旋,越想越觉得自己得出宫一趟。

于是天还没亮,胤祐就醒了,忙让刘进喜滚进来伺候,连早膳都未用,就到了长春宫殿外等着成嫔起床。

这不,成嫔刚梳洗好,就被儿子一个昏招,打得脑壳疼。

要不是从小心疼这个儿子,怕是早就一个瓷杯砸脑袋上,看看这不成器的东西脑子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你知道你皇阿玛是什么意思吗?”

“儿子自然知道。可那也不能委屈了我福晋啊。”胤祐忙走到成嫔腿边蹲下,还同小时候一样抱着额娘的腿撒娇,委屈道:“如今人人都知道五哥要在月底娶他塔喇氏当福晋,那还有人关心我的婚事?委屈了儿子不要紧,可不能让还没入门的妻子吃这种委屈。”

“儿子不过是求额娘给个话头,至于送过去的东西,也无需额娘费心思,儿子自己拿私库往里面填就是了,怎么着也不能让人伤心。”

胤祐不自觉想起那张清丽漂亮的脸,脸不由地埋进在成嫔膝间,担心被人看到自己通红发热的面颊。

反正他也不管这事对不对,宝敏这口气,他必须给人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