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惜儿低着头端着土黄色陶瓷碗,捏着筷子机械地往嘴里塞着绿菜叶子,菜叶子味道寡淡,没油少盐,还带着一股子苦涩味,滋味比学校食堂一楼评分最低的窗口还差三倍。
不是她非要吃这清汤寡水的菜叶子,实在是桌上除了一盘焉巴巴的绿叶,就只剩一盘黑乎乎的咸菜疙瘩。
刚才她不知事地夹了一根,差点直接把她原地送回现代。
破旧的八仙桌上,坐着一同吃饭的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婆婆,一个是她的小姑子。
叶惜儿悄悄抬眼瞄了瞄同样沉默喝粥的两人,竭力控制住想要掀翻桌子的脾气,憋屈啊,她何时混到这种地步了?
昨天还在宿舍穿着最新款夏季连衣裙,炫耀她新烫的栗色大波浪卷,踩着细带高跟鞋,神采飞扬的和舍友一起上韩语早八课,教语法课的老师还是她最喜欢的韩国大帅哥。
今天就套着冬日臃肿红色大棉袄,梳着妇人发髻,簪着木钗子,和天降的婆婆小姑子坐在一起吃咸菜疙瘩。
叶惜儿眨了眨眼睛,想为悲催的自己挤出两滴眼泪,却发现有时候事件太过离谱,到关键时刻根本哭不出来。
在沉闷窒息的气氛中,终于艰难地结束了这顿午饭,叶惜儿完全没有收拾碗筷的自觉,筷子一搁,也不管另外两人是什么神情,绷着脸,踩着笨重棉鞋退出了堂屋,走向了她早上醒来的那间屋子。
关上门,蹬掉脚上辣眼睛的大妈鞋,摔进被窝,捂在被子里土拨鼠尖叫。
作为韩语系浪漫主义的明艳大小姐系花,最大的追求就是学好韩语,毕业去韩国看帅哥,顺便找个温柔阳光的男朋友。
谁知一睁眼,不仅滑稽地穿到古代,还直接给安排了一个相公。
昨夜本是原身叶惜儿的新婚夜,可惜在记忆中,从揭盖头到熄灯睡觉,再到她莫名穿来,两位新人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别说洞房花烛,春宵一夜这种莫须有的事,就连睡觉也是各不沾边,中间相隔一条河那么宽,背对着背各自睡去。
可能连彼此的一片衣角都没挨着边。
这是新婚吗?
叶惜儿不禁怀疑,原身是被这门婚事给气死的。
当然,嫁给破落户,换成她,也有可能会被气死。
魏家本是锦宁县的富商,经营酒楼,店铺,田产,货运,往上数几代都是富户之家,稳稳的扎根在锦宁县,可谓是四大富商之首。
锦宁县位属大梁朝的铜州,虽是个县城,却是个经济繁华的县城,只因城西有条通往各地的湾月水域,来往的货船客商数不胜数。
奈何魏家祖辈虽是能人,为后代积累了丰厚的祖产,几代单传的魏家后人却是一个比一个败家。
若说叶惜儿这个还未见过面的相公是锦宁县的小纨绔,那么她那败光家业跳河身亡还留下一屁股债的公公就是实打实的老纨绔。
一夕之间败落的魏家,不仅被对家瓜分了产业,五进的祖宅被抵押走了,还剩下一大笔银子还不上。
平日间来往交好的商人,趋利避害,各各都跟踩了风火轮似的逃地远远的,生怕沾染上晦气。
就连同为富户的准亲家江家都连夜上门哭诉,拐着弯地要退亲。
人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做出选择的时候,百花镇的柳媒婆也在做选择。
只不过柳媒婆是个例外,大家在往外跑,她在往里冲。
风风火火地上县城为女儿定下了这门婚事,从订婚到结婚,不到一个月时间,生怕晚一步就捡漏失败。
在她看来,魏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破败了,必定还有外人所不知道的压箱底。
并且嫁入县城这种好事,足够她在百花镇炫耀好几天。
还挺沾沾自喜,自己做媒多年,为自己女儿挑了这样一门好婚事,这不就是现成的活招牌吗?
叶惜儿抓着被子,小脸气得通红,就算不像原身那样被气死,这会儿也想去死一死。
天知道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
今日本是周六,可以睡个懒觉,原本计划去逛街再买几件裙子。结果早上醒来,已经日上三竿,懒觉是睡成了,地点却变了。
她醒来时,那位便宜相公已经不在了,她独自一人在陌生的房间怀疑人生。
叩,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她掀开被子,顿了顿,还是开口问了一句:“谁呀?”
魏香巧敲门的手抖了抖,里面的女声嗓音如黄鹂鸟娇俏,可透出的那股子不耐烦莫名让人畏缩。
“嫂...嫂子,我看你没吃多少,给你打了一碗蛋花汤,要...要给你端进来吗?”
屋里静默许久,才又传来声音:“不用,我不吃。”
魏香巧失望地放下手,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关着的木门,咬了咬嘴唇,憋红了脸跑开了。
床上的叶惜儿还在为那声嫂子感到头大,她一个妙龄女大学生,怎么就成了嫂子了?
气闷地坐起来仔细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一张床,一张梳妆台,一个双开门衣柜,两口红木箱子,一眼望得到的拮据与简陋。
好在还是砖瓦房,不是茅草屋。
刚出去吃饭,大概晃了一眼,这个小院不大,总共也没几间房,上房三间,一间堂屋,用作吃饭,左右两边各一间卧房,分别住着魏母杨氏,和小姑子魏香巧。
西厢房有两间,一间就是她现在住的卧房,一间里面堆着杂物,东厢房也有两间,厨房和柴房。
至于茅房,应该是在后院。
叶惜儿再一次无力的倒回床上,这家看起来这么穷,不会顿顿吃糠咽菜吧?
她虽然只追韩剧不看小说,但也听舍友说过,穿越小说里的工科女最吃香,随便搞点肥皂出来都能发家致富。
要不就是厨子,卖两张菜谱也能维持生计。
那她一个学语言的人,在这里有什么优势吗?
这个时空有说韩语的国家吗?她能不能去当个翻译?
叶惜儿自出生以来,从来没为钱财的事情发愁过,零花钱总是花不完的,每天的日子就是吃吃喝喝追韩剧。
这个陌生的朝代,她该怎样活下去?
叶惜儿正想的脑袋发疼时,就发现眼前突然出现一块透明界面,这块面板上有许多人物介绍,一栏一栏的,密密麻麻。
她试探着用手点开一栏——
俞慧月,女,年十五,锦宁县人士。
后面还有详细的生辰八字,生肖,星座,性格,身高,体重,家里的人口,会什么技能等信息。
更令人惊奇的是,还附带着一张本人照片。
叶惜儿傻眼了,这份比简历还精细的人物介绍,是什么意思?
她坐直了身体,迅速翻了翻,所有的信息都是如此,有的还有标明了爱好,陋习等,信息量很大。
一页一百人,后面好几百页,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她翻得手都抽筋了还没翻到底。
叶惜儿的心怦怦直跳,根本平静不下来,难道这就是舍友说的金手指?
这么多信息齐全的人,难道是要她做情报特工不成?
怀着激动的心情,叶惜儿颤抖着手返回到第一页,再往回翻了一页,首页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媒婆专用手册。
媒...媒婆?!
她没看错吧?
叶惜儿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雷得她久久回不过神。
难道她穿越的金手指就是这劳什子手册?
她看起来是当媒婆的料吗?
她一个现代摩登韩语系女大学生,理想是毕业去韩国当翻译,现在要改行去当媒婆?
这种荒诞感,不亚于让一个诗人去喂猪!
叶惜儿想到电视剧里穿着大红大绿,头上戴着大红花,张口就是谎话的媒婆,吓得她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慌乱地把界面关掉,闭着眼睛缩回了被窝。
打死她也不要当媒婆!
叶惜儿在屋子里抑郁了一下午,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还在宿舍跟舍友聊新播的韩剧,可睁开眼睛还是头顶那方灰色帐幔。
她不禁有些崩溃,如果能让她回去,她保证好好做人,连她最讨厌的隔壁班班花严苒苒,也不会再与她作对了,严苒苒想要这个系花的虚名,她一定拱手相让。
就在她神志不清时,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
“嫂子,吃饭了。”
叶惜儿吸吸鼻子,抹掉眼角滑下来的泪,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我不吃。”
“嫂...嫂子,你没事吧?”外面的姑娘声音怯怯。
“没事。”她只是想跳河。
为什么别人的金手指溜光水滑,发家致富,强身健体。她的怎么就是什么媒婆手册了?
魏香巧皱着秀气的眉毛,担忧地回了堂屋,对着魏母摇了摇头:“娘,嫂子说她不吃。”
杨氏捂着帕子咳嗽了两声,脸色有些苍白,拿起筷子道:“不吃就不吃吧,把你哥的饭留起来,再给你嫂子留一份。”
魏香巧觑着母亲的神色,欲言又止。
“娘,嫂子是不是不开心?”
“兴许吧,你不必管这些,做好家务和女红就好。早早做完几个荷包,还能去换几个铜板。”杨氏喝着稀粥,语气听不出情绪。
饭桌上,气氛又归于沉寂。
傍晚,日沉西斜,魏子骞拖着疲惫踏着最后一丝橘黄余晖推开了魏家小院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文《芥末药》
*烂人真心,最为致命
1.
江芥是烂人,街坊邻里都知道。
有的人烂在表面,有的人烂在里子。
江芥里外都烂透了。
一年进八回局子,回回原因不同,还时常把亲爸打进医院。
他荤素不忌,行事张狂,毫无原则,爱好是搞钱。
江芥很忙,有多忙?
一晚上可以辗转三个女人的房间。
有不少女人痴迷他身上那股子邪性、狂野、具有攻击性的坏。
当有人主动靠近他,带些暗示性意味时。
他欣然一笑:“行啊。”
“多少钱,开个价。”
对方诧异愣住,显然意外至极。
他挑眉,没什么耐心。
“怎么?没去打听打听?”
“我可不是免费的。”
2.
沈梨药生下来药不离身,体质孱弱,性子缓慢,学校的体育项目从不参加。
她跟这片所有的邻里一样,听着江芥的荒唐事迹,而后避而远之。
只是她有些疑惑,为何每次去钢琴室的路上都能遇到江芥?
3.
江芥够狠够毒,锈迹斑斑。
可当沈梨药躺在医院的时候,是江芥提着阴了地头蛇的钱交的巨额手术费。
后来一直被地头蛇穷追猛打,死咬不放。
他每一次来医院见她都匆忙又狼狈。
4.
江芥前二十年从各种门道弄来的钱,全部换成了一颗心脏,装进了沈梨药的身体里。
他说,钱是脏的,心脏是干净的。
5.
他亲生父亲说:江芥,你就是天生的坏种。
给他取名,命如草芥。
——他的命如路边干枯的野草一样脆弱、短暂且轻贱。
沈梨药想了想,对他说:江芥,你吃过芥末吗?
——味道微苦,常常带有辛辣芳香,对味蕾有强烈刺激,却独特无比。
芥末粉润湿后会散发出别样的香气。
有的人闻都闻不得,有的人却喜爱异常。
江芥是烂人,唯独对沈梨药有一颗真心。
天生劣种Χ脆皮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