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一时间,皇城贵妇贵女皆以收到绮罗公主生辰请帖为傲。整个庆勇侯府,只有许无忧收到了,连侯夫人王氏都没收到。

许无忧有些得意,请帖在众人手里流转一边,大房夫妇直夸许无忧上进,这么快成了公主面前的红人。请帖上写明,她可以带自己母亲一同进宫,上官乔知道后反应却很平淡,既没有答应随行,也没有帮许无忧准备出席的行头。

反倒是王氏欢天喜地为许无忧备了一对百蝶粉彩花瓶,还特意交代价值千金,只要求许无忧在公主面前提一提她。许无忧拒绝了,她觉得公主不会喜欢这礼物。她取出自己压箱底的私房钱,去玉楼买了一对镶水晶鎏金步摇,整整二十两银子,倾家荡产了。

但步摇实在可爱,水晶被雕成圆滚滚的雀鸟,公主必定会喜欢。

公主生辰之日天气尤佳,许无忧头一回进宫,捧着锦盒,跟在引路宫女身后,看什么都稀奇,皇宫之富丽华美远超过她想象。

进入公主寝宫棠梨宫,院里里繁花盛开,贵妇人们带着儿女盛装出席,或品茶或玩乐,欢声笑语不断。

许无忧穿着王氏送的旧衣裳,唯有头上小米珠头饰,外加没有母亲陪同,相比之下显得穷酸伶仃。

“许无忧!我在这儿!”小机灵远远招手喊她。终于见到熟人,拘谨的少女欢喜一笑,坐到廊下与小机灵说话。

“看到萧韵华了么?”小机灵道,“旁边那位是她母亲长公主萧榕。”

许无忧望过去,哎哟,她的眼睛,“萧韵华怎么把自己打扮成了换花仙子?花里胡哨的。”她母亲倒是一袭收腰长袍,美貌高贵。

“萧韵华的父亲不正常,所以她也不正常。他父亲曾是天下第一美男,是启王府的琴师,但就是这儿有问题,有些痴傻。”小机灵指了指脑子,“美貌而又痴傻,自然成了皇城权贵的玩物。启王得了他爱不释手,宠幸了一段时日,就用他来招待宾客,笼络朝臣。”

许无忧竖起耳朵,比上课还听得认真,“嗯嗯!”

小机灵:“当年先皇还在世呢,十分宠爱萧韵华的母亲,封号、封地样样都是公主之中最好的,还在皇城兴建了公主府,权势之盛比得过皇子。可就是那个磅礴雨夜,长公主受邀去王府参宴,路上马车坏了,头顶雷鸣山顶,长公主惊恐不已。”

许无忧:“萧韵华的父亲经过?”

小机灵:“对!少年如天神下凡,替公主挡雨,扶她上了自己马车。长公主听说他也去王府参宴,便以为是哪位世家公子,后面的事你也猜到了。”

一见倾心之人,竟是兄长的男宠,还是权贵之间流连的玩物!

“不得不说,那琴师也是好命,公主不但要他,还要给他驸马的头衔,名正言顺做夫妻,哪怕先皇当年扬言要贬长公主为平民,她也没有退缩。后头就有了萧韵华,她是长公主独女。”

许无忧捧着脸,“琴师得好看成什么样啊,能让长公主放弃皇室身份,也要与他在一道。”

小机灵:“没见过,他们成婚之后,无人再登公主府的门,近几年长公主才偶尔出席宫中宴请。”

难怪贵妇人们都三五成群围坐一起说说笑笑,没有人去长公主母女身边说话。

等等,许无忧忽然想起来,萧韵华两次邀请她去她家里。可惜了,否则说不定能见着那位天下第一美男子。

“那边的女孩是谁?”长公主萧榕询问。

“庆勇侯府的许无忧。”萧韵华道,“萧绮罗的狗腿子,她警告我别与她说话。”

“那你离她远一些。”

许无忧又看到了熟人,安成县主带着赵勋赵充前来参宴,县主留意到她,许无忧顿时头皮发麻。县主放弃她吧,她真的不喜欢赵充。

此时有一行宫女前来,手里捧着华美的螺钿漆盒,园子里的贵妇人们纷纷围拢过去。原来皇后赠了公主一顶鎏金紫晶花冠,花冠巧夺天工,赏心悦目,贵妇贵女们见后无不称奇,相比之下,许无忧送的那对步摇完全黯然失色啦。

小机灵:“公主也是好命人呢,虽自幼丧母,但由皇后亲自抚养长大。比起其他皇子公主,她与太子的感情最深厚。”

原来小白花与公主不是同母啊。

小机灵:“可惜没见着那位传闻中的三皇子,那可是个妙人、容姿如仙、骄傲不训、诡计多端、喜爱在宴上戏耍皇室宗亲、听说有一回啊、”

许无忧想起刚入书院时,小机灵也提起过这位三皇子,原该入甲班与他们做同窗,却始终见不着人。既然小机灵都称他为妙人,那必定是个很妙的人!

“许无忧过来,公主寻你。”沈灵心喊她。许无忧起身跟着进了内室,公主正梳妆,许无忧很谄媚地打开锦盒,“这是我送给公主的一对步摇,还望公主喜欢。”

公主屏退了婢女后才侧眸看了眼许无忧,“听说你前两日去了赵将军府?”

许无忧:“......”皇城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许无忧:“回禀公主,去了。”

萧绮罗明显不悦,“县主可与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要你与赵充定亲?”

沈灵心、虞子凌,萧绮罗全看着她一人,到底是谁告的密啊!许无忧:“县主只是玩笑,我不喜欢赵充,更不会与他定亲。”

萧绮罗:“县主此人从不开玩笑。你若不喜欢他,又怎么围着他转?”

虞子凌:“许无忧你就是一心向攀高枝,不是对着赵充笑,就是对着太子笑,当我们都瞎了么?”

许无忧一本正经道,“我是笑了,但我也对你们笑了,难道我也想嫁给你们吗?”

萧绮罗:“你!”

算了,横竖也解释不清楚,“既然公主不是诚心邀请我来生辰宴,那我离开便是。”

许无忧转身要走,萧绮罗拿起桌上那对步摇,狠狠扔在地上,“那你的破东西拿回去!我才不要!”

一击刺耳碎裂声,那盒子摔成了两半,从盒子里掉落出来的不是一对步摇,而是、而是皇后赐的紫晶花冠。

萧绮罗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沈灵心也吃惊地捂住了嘴!

许无忧心想不关她的事,她不伺候了,转身就要走,但虞子凌忽然惊呼出声,“许无忧,你怎敢摔了公主花冠!”

沈灵心如梦惊醒,“对,对,许无忧摔了公主的紫晶花冠。”

许无忧叹为观止,这脏水泼得她猝不及防。

萧绮罗自己也吓坏了,绝对不能叫母后知道她弄坏花冠,绝对不能。见许无忧要走,立即喊来婢女,“将她拦下,她弄坏了母后赐给本公主的生辰礼,拦下!快!”

那顶鎏金紫晶花冠已经摔得四零八落,必行有人顶了这个罪名!

婢女侍卫们围拢上来,这惊动了棠梨宫的命妇贵女们,好奇内室发生何事,“公主怎么了?”

许无忧走不掉了。

人群之中她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母亲上官乔,还有陆冰儿,她不知道她们也收到了请帖,难怪她邀请上官乔同行,上官乔拒绝了。

“这是上官氏的女儿吧?”贵妇人中有人嘀咕。

“摔坏了皇后娘娘送给公主的花冠啊......”

“可惜了这紫晶花冠......”

上官乔面色铁青看着许无忧。

许无忧向她解释,“是公主自己摔了紫晶花冠,与我无关。”

虞子凌:“你说谎,明明就是你,我与沈灵心都亲眼所见,你与公主争论不过,堵气摔了漆盒,是不是这样,沈灵心?”

沈灵心有些无措,“对、对就是这样,公主要许无忧离赵充远一点,许无忧不肯,反而与公主争论,所以故意摔了公主的花冠。”

许无忧:“明明是公主自己摔的,嫁祸到我头上,就算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摔这顶花冠。”

“混账东西!”上官乔忽得当着众人的面怒斥许无忧,“你做出这等事还嘴硬,快快跪下给公主赔罪!”

许无忧心气起来了,上官乔怎么颠倒是非?!

此时婢女禀告,皇后驾到。

上官乔立刻拉过许无忧的手臂,迎上去跪到皇后面前,“皇后恕罪,小女不慎摔坏了皇后赐给公主的花冠。”

许无忧被扣着脖子,膝盖磕到地砖上,生疼生疼的。

虞子凌:“禀告皇后,这许无忧故意摔了公主花冠,还请皇后重重惩罚!”

上官乔:“皇后娘娘,小女绝非故意的。无忧,快向皇后赔罪,说你不是故意的!”

婢女将摔坏的花冠捧到皇后面前,“娘娘,上头的紫晶全摔碎了,恐怕难以修复。”

周围的贵妇人皆感叹惋惜,“真是可惜了如此精美的花冠。”

“公主生辰宴怎么发生这种事。”

“这许家的女儿实在不成样子。”

“该是嫉妒公主吧?”

许无忧虽然平日没心没肺,但被如此污蔑必定是不服气的,“禀告皇后娘娘,花冠绝非臣女摔的,是公主摔的、”

啪--上官乔的巴掌狠狠地落在她脸上。

“事到如今,你还说谎!”上官乔怒斥道,“若再说不是,今日我就不管你了,随娘娘公主怎么处置你!”

少女昳丽小脸上赫然出现一道赤红印子,有那么瞬间她真失魂了。

“一件饰物罢了,夫人快快请起,不要责怪孩子。”皇后摆手示意婢女将花冠拿开,并且亲手将上官乔扶了起来。

上官乔:“多谢皇后海涵!”

萧绮罗:“母后,岂能这么轻易就放过许无忧,她欺人太甚,必须叫她赔偿这花冠!”

上官乔宽慰公主,“公主放心,我必定会命人重新做一定一模一样的花冠,送还给公主。”

萧绮罗到底心虚,没有再为难许无忧,宴席要开始了,看热闹的贵妇人们也就散开了。

长公主萧榕也领着萧韵华走开,“这少女气性如此之大,竟敢与公主争吵,还摔了皇后送的紫晶花冠。”

萧韵华看许无忧那一脸的郁闷无奈,再看看萧绮罗她们三人的神情,“母亲,我觉得事情也未必是这样。”

萧榕:“上官乔都认了,天底下还能有污蔑自己女儿的母亲么?你在书院,离这许无忧远一点。”

上官乔将许无忧带到一边,“有什么事回府再说,你不要再在宫宴上给我丢人!”

许无忧气极,“我没有摔那顶花冠,你为何逼我认下?”

上官乔:“你没有摔,难道是公主自己摔的么?你这固执脾性与你祖母一模一样!拜高踩低,误打误撞进了太白书院,不但不静下心来好好用功,整日想着如何巴结皇族!得了这公主请帖就大肆宣扬,就怕旁人不知你那谄媚样!你怎么会是我上官乔的女儿!”

这番话犹如一盆冰水,将许无忧浇了透心凉。

原来上官乔一直以来是这么看待自己的,许无忧:“所以你宁愿单独带陆冰儿进宫,也不愿意与我同行?”

上官乔:“冰儿与虞家小姐自幼由同一个女夫子教导,她因此受邀出席公主生辰宴,与你不同。”

好好好,原来是陆冰儿将她在将军府发生的事告诉了公主!她们几人早就结识了!

许无忧气得发抖,转身离开棠梨宫。大不了回金陵!现在就收拾包袱回去!

她跑得太快险些在长廊拐角处一头扎进来人怀里,幸而对面的人扶住了她。赵充,又是赵充,还有皇太子与赵勋。

“许无忧你是瞎子么?走路不看呐?!”赵勋怒斥道。

赵充与皇太子皆沉默瞧着她。

小少女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润眸含泪,梨花带雨,“赵充,我有话要同你说!”到底年幼,再怎么倔强,语气也难掩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