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音入五脏
田老师看到小霞疼得厉害,她就伸手在自己小腿内侧的相应部位按了下,只是有一点疼。用同样的力道按别的地方,也是差不多的感觉,所以她觉得自己身上的疼不是病态,而是手指过于用力的缘故。
“小霞她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这么疼?”田老师觉得罗裳应该找到了金霞的病因。
“问题不大,主要是寒凝血瘀,导致她胞宫虚寒。小霞结婚了吗?”
罗裳拿过处方笺,已准备开始写药方了。
金霞脸色微红,低了下头,估计有点不好意思。田老师笑着说:“还没呢,处了一个,准备下半年结婚。”
罗裳“哦”了一声,说:“那行,我给她开点活血化瘀药,再加几味袪寒药,先吃一周,如果没有效果,可以来找我,看看是否要调整剂量。”
田老师看着罗裳写药方,药方上的紫石英几个字吸引了她的注意。
“罗大夫,这个紫石英,是管什么的?”田老师倒不是怀疑罗裳的实力,她更多的是出于好奇。
石英也能入药吗?
罗裳笑着说:“很多矿石都是可以入药的,这味药经过炮炙,已经研成粉了,它是温补的,可以温下焦小肠和胞宫。你们拿回去用纱布包上再和其他药材一起煮,免得药汤混浊。”
田老师连连点头,表示明白。这时罗裳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马尾小青年。她立刻招手示意两个人进来,让他们坐到旁边的长椅上。
马尾小青年叫姓邓,跟他同来的人姓袁。两人是同一个美院毕业的,跟小邓相比,生病的小袁在书画界已经小有名气。
但他病了近半个月,被腹泻折磨得不像样子,要靠小邓扶着才缓缓坐下去。
罗裳已经听小邓说过,知道这人得的是腹泻。看样子他还没有好转,这样的状态,随时都有去厕所的可能,所以她得抓紧时间给这人看病。
罗裳就跟田老师说:“田阿姨,你们要是不急的话,等我给他看完再给小霞抓药吧。”
“我现在放暑假,不着急,小霞也不急,你先忙你的。”田老师立刻说道,事实上,她还挺愿意在这儿多待一会儿的。
小邓连忙又扶着袁程坐到罗裳面前。罗裳看出来袁程很痛苦,没有多问,便开始了诊脉。
片刻后,罗裳放下了手指,问小邓:“他像这样超过一周了吧?上次在花惜路我听你说过。”
“至少有十几天了吧?”小邓开始回忆。
“刚开始是输液,输了一周,没效果。他在家附近又找中医大夫,大夫诊断是虚寒痢,给开了理中丸,说是温补脾胃的。程哥吃了五天,感觉没什么用,我就带他来了。”
罗裳点头道:“理中丸确实可以治虚寒痢,它是针对中焦脾胃发生的泄泻。但你朋友的情况有所不同,我刚才诊过,感觉他应该是下焦出了问题。”
中焦下焦这类名词,袁程不大懂。但他其实一直想不明白,不就是个拉肚子吗?怎么就治不好了呢?
罗裳偏头看了他一眼,为了确认一下自己的结论,她还是问了一句:“脱肛吗?”
袁程冷不丁听到这几个字,怔了一下,反问道:“什么?”
小邓也在发愣,他应该没听错吧?大夫是在问袁程是不是脱肛了?
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
罗裳心里清楚,像袁程这样小有成就的小青年肯定爱面子,但这件事她还是问一下的。
望闻问切四诊合参,这是她治病的原则。脉诊能看出来很多东西,但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所以她重新问了一句:“我问你有没有脱肛,便后有下坠感吗?”
这次袁程终于确定,刚才他没听错。
他的脸顷刻间变得通红,不好意思跟罗裳视线对上。小邓则抿着唇,压下嘴角,觉得自己有点幸灾乐祸了。
田老师和金霞就在旁边等着,听到罗裳这么说,金霞没忍住笑了下。田老师怕她失态,就在旁边拉了下她衣袖,提醒她注意那位病人的感受。
罗裳没有得到答案,只好跟袁程解释:“我判断你是下焦滑脱之症,在腹泻之前可能用过什么药,导致肾阳受损了。病变位置不在中焦,病情要重一些,这种情况就不适合吃理中丸了。”
“我打算先用收涩之药给你把痢止住,好在你平时身体不错,服药后不用担心敛邪于内的问题。”
“是,我是有肛脱,每次腹泄完都很难受。”袁程终于说道。
他明白了,罗裳问他这个问题不是要故意让他难堪,只是想更多的了解他的病情。尴尬还是尴尬的,但他还不至于不明事理,所以他终于说了真话。
罗裳点了点头:“那就好,我给你开个药方,如果有效,两天之内就会明显起效了……”
她一边说一边写药方,但她这次只开了两味药,小邓和袁程都觉得奇怪,没见过哪位中医大夫只给开两味药的。
小邓便道:“这些够了吗?不用再开几种?”
“这次只是要止泻,这些就够了。止泻成功后,他如果愿意可以再来一趟,调补下身体。因为他泄泻时间长了,体内脱水挺严重的,肾阳也有受损征像,也需要调理下。”
这回小邓和袁程再没什么意见。
罗裳转身把黄纸铺在药柜前边的案台上,先给袁程抓了药。
“这什么啊?不是草也不是切片?”小邓就在旁边看着,看到罗裳称的红色粉末和黄色的石状颗粒,觉得很怪。
“这是赤石脂和禹余粮,都是矿石类的药,可以固涩止脱的。”罗裳说完,快速给他们打了包。
小邓好奇心挺重,说:“矿石我和袁哥没少接触,主要是做绘画颜料,没想到石头还能治病。”
罗裳笑了下,说:“当然能,很多矿石类药都可以安神定志的。朱砂就是一种,但那东西不能多吃,吃多了会变得呆呆的,也不能加热,加热会变汞,有毒。”
说话时,罗裳手上动作并不慢,已经把袁程的药给打包好了,又开始给金霞抓药。
快抓完药时,她又叮嘱田老师:“家里要是有条件,可以多找些音乐磁带,利用音乐给小安作辅助治疗。因为中医有五音入五脏的说法,在古代就有用音乐来疗愈的例子。”
“音乐?那要选什么样的?”田老师问道。
凡是对儿子好的事,田老师就愿意做。她也知道音乐对人的情绪有影响,但她真不知道该给儿子选什么样的曲子。
“曲子不要过于单一,最好多找些。我个人的意见是,哀伤的曲子少听。主要选两类的,一种是舒缓、令人愉悦的音乐。想象一下,春天来了,万物复苏,草长莺飞,阳光和煦那种感觉,可以参考这个标准选曲。”
田老师觉得罗裳说得很有道理,她儿子听音乐还是挺多的,但他听的曲子里有不少都是凄惋悲怆的调子。
以前她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现在再想就觉得不合适了。
“行行,我一定照你说的办。还有别的吗?”田老师问道。
“嗯,还有一种,可以适当选一些雄浑豪迈或有肃杀之气的曲子。”
“你想啊,古代人上了战场,是不是得先咚咚咚地敲战鼓?鼓声一响,士气必然大振。而情绪低落的人,他的情绪也是需要振奋鼓动的,像冲锋号、军歌、战斗歌曲这些都是这个道理。但是这种我觉得不要频繁的听,偶尔听一下吧。”
“按五行的说法,金可以克木。肃杀为金,不良情绪为木郁,在这里就是金克木。这个说法你要是不认可也没关系,从生活经验来考虑也能明白的。”
田老师不懂五行或者金克木这些道理,但她却很认可罗裳这个说法。
“好好,我一定照你说的办。”
这时罗裳已经把药包好了,交给田老师:“好嘞,今天没什么病人,要是人多就没时间说这些了。你觉得有道理就听。”
田老师连忙说:“不是的,我觉得你说的对,以前我们没想过这些事,你愿意多说几句,我高兴还来不及。”
小邓这时还没走,他正打算问问药费是多少,等交完钱他再带着袁程回家。
所以罗裳刚才那些说法他也听到了。小邓也觉得罗裳说得好有道理,哪天他情绪不好了就这么办。
因为袁程不能久待,毕竟得的是腹泻,这次能忍这么长时间已是不易了。
所以交完药钱后,两个人就走了。
田老师和金霞四点前离开了诊所。她们俩走后没多久,罗裳就回家了。
吃晚饭时,罗裳想试探下罗家爸妈的意思,就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爸,妈,要是哪天我不上班了,也像大姐和姐夫一样干个体,你们觉得行吗?”
“瞎说什么?你跟你姐你姐夫能一样吗?他俩都没什么文化,上班也没前途,开照相馆还能多赚点。”罗妈饭都不吃了,瞪着眼看她。
“你是大学生,是个文化人。现成的公家饭不吃,干个体?这怎么能行?不许乱想!”
罗爸也是满脸的不赞成,但他以为罗裳只是随意这么一说,倒没有罗妈那么强烈的反应。
罗裳懂了,夫妻俩有自己的想法,这种想法不是她随便就能改变的。
“哦,没事,我就是那么一说。”罗裳试探过后,就打消了之前的想法,没把开业的事说出来。
她从不强求别人与自己想法一致,站在罗家夫妇立场上,他们也不认为罗裳有单独开诊所的实力,所以他们的看法也没什么问题。
这样一想,罗裳就能想得开,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郁闷的。
当天晚十一点半左右,山河路两侧的房屋几乎都黑了灯。
不远处拐角上有个早市,有几辆郊区农民的卖瓜车停在路边,偶尔会有一辆汽车经过,除此之外,再无行人。
夜幕低垂,幽暗的路灯将韩家门口银杏树的影子映在地上,影影绰绰的。微风吹来,那些影子也在微微晃动着。
一辆摩托车在路口开始减速,最终停在一棵银杏树下。
韩沉停好摩托车,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前院大门。
他先把摩托车推到走廊上,再打开后门,往后院看了看。几间屋子都黑着,老两口显然都睡了。
他便关上后门,折回去,打算去东边的屋子里歇一晚。到门口时,他推了下西屋门,打算先去取点东西,但那门竟然锁着。
可能是他爷爷锁的吧?韩沉没多想,转头进了东屋。
第二天他在早五点就醒了,但他没有起来。因为他这次要放两天假,他又困得很,就重新躺了回去,又睡了个回笼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沉被惊醒了,他侧着耳朵又听了听,对门好像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明天入V,会日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