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忽然变了天气,吹进来了一阵微凉带着雨丝的风。
最后一层残阳照在了沈老爷的脸上,沈瑶清楚的看到了沈老爷脸上坚定的神情。
原本只是怀疑的沈瑶,现在已经能确定了八分。
沈家的产业停滞,是因为沈老爷为了保护沈家。
这已经是十分退让之后做出的决定。
“好,爹爹我知道啦。”
沈瑶面上不显,只笑着挽住了沈老爷的胳膊:“你放心,我们沈家这么大的产业,女儿要谁还要不到,女儿定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听沈瑶这么说,沈老爷才放心的笑:“对,瑶瑶好好挑一挑,若是看上了谁便与爹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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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瑶从书房回来就一直坐在房间的门槛上发呆。
原本细密的雨也混着远处的雷声渐渐大了起来,风呼呼的吹,院子里面的柳条被风吹得乱飞。
沈瑶一脸凝重,闪电的光亮时不时的照在她的脸上,她的头发也如柳条一样被风吹得乱糟糟的。
春果从厨房拿着食盒回来,看到沈瑶坐在那里,活生生被吓了一跳。
“姑娘,你怎么不进屋啊?!”春果紧了几步进屋,将门窗关上。
沈瑶被吹散在空中的发丝这才落下来。
但还是像她的心思一样缠在一起。
“姑娘……”春果放下食盒,回身蹲在沈瑶旁边,一脸担心:“你没事吧?”
从今天见完贺公子之后姑娘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难不成是撞了什么邪?
“没事,我就是在想些事情。”
沈瑶没在骗她。
外面的风雨让人清醒。
坐在这里想事情再合适不过。
沈老爷以为,只要沈家的产业不再继续扩大就能安稳无虞。
真的是这样吗?
沈瑶刚刚一直在想,若是这辈子随着爹爹的想法走,沈家的产业便不会让人惦记?
可是……
不对。
曹国舅势力颇大,哪能是二房随意攀附的?
定是曹国舅早就对盯上了沈家的产业,才会找到二房那个好拿捏的沈胥。
其实此事,沈瑶之前也察觉到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上京的富商便都与朝中权贵有些联系,最明显的便是上京的富商将家中的女儿嫁与世家贵族,有的是续弦,有些是妾室。
若是高攀不上的,便直接榜下捉婿,不论他日后如何,先抢个位置,搏一个可能。
这些为的都是稳固自家的产业。
上一世有婚约在身,沈瑶并未在意这些事。
那时沈瑶还偶尔想,说不定是因为这个婚约,自己无意中也借了侯府的光?
现在才明白,她沈瑶没有去攀附权贵,是有人替她去攀附了。
曹国舅……
沈瑶想到这个名字,脸色又沉了几分。
如今陛下只有两子,一个是皇后所出的太子,一个是曹贵妃所出的二皇子。
前些年皇后离世,陛下并未再立后,只将后宫权力交予曹贵妃,位同副后。
曹国舅是曹贵妃的哥哥,他任朝中要职。
自曹贵妃掌管后宫之后,他便十分张扬,他甚至放下话来,只要跟曹家沾边的人,都可鸡犬升天。
可谁心里都知道——
曹国舅心狠手辣,胃口极大,对人更是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根本不是什么仁义之辈。
沈胥与曹国舅合作,沈家的产业便是曹国舅的囊中之物。
外面狂风又盛了几分。
沈瑶心中泛起的凉意。
她的胸口像是悬着一把尖刀,如今才狠狠地刺下来。
院子里面的雨已经下的极大,雨滴跟豆子一样不要命的往下砸,院子里面已经连成了一片水洼。
一道巨大的闪电在天边乍闪,将整个上京城照成了不一样的白。
沈瑶的眼睛也在强光刺得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咔嚓”一声,巨大的雷声终于从远方传来。
像是要将天地撼动一般的一声脆响!
春果被吓得抖了抖身子。
沈瑶却睁开了眼睛,好像是下了决心——
若一定要攀附,不如让她沈瑶自己来。
况且,沈家就算要将产业送人,也不能让曹国舅占了半分便宜!
“姑娘,进屋吧……”春果拽了拽沈瑶的裙摆,这才发现沈瑶身上的衣裙已经被风雨打湿了,再摸摸沈瑶的手,也是冰凉冰凉。
春果不顾沈瑶,强硬的将她扶起来,拉到了浴房。
冰凉的身子浸到暖烘烘的水里,沈瑶才像是活了。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找个权贵,那人选有谁呢?
沈瑶将日后发达的人想了一个遍,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
难不成要和其他人一样榜下捉婿?
可这件事的风险也太大了,拼的是一个概率,与中头奖也差不多。
更何况,她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毕竟日后的路要自己走,沈瑶并不想让爹爹担心,而且,爹爹也护不住自己。
没有合适的人选,沈瑶叹了口气。
“姑娘叹什么气,可是老爷逼姑娘和贺公子好?”
春果往沈瑶身上浇着热水。
“不是贺铮,今日……”
沈瑶忽然顿住了话。
顾景昭这个名字,从她的心里冒了出来。
顾景昭?
顾景昭!
顾景昭是侯府不受宠的二公子,在发迹之前根本没人在意。
上一世她与顾景昭有婚约,也代表着他们的身份匹配。
最重要的是!
按照前世来说,顾景昭日后定有些出息,大概率能成为朝中新贵!
他当时用了五年才从盂县回来,动作这么慢,很大原因是因为没有钱。
可是她有。
若是他们合作,顾景昭不用再依附侯府,待顾景昭发迹,再照拂沈家。
顾景昭今日下午来提点自己,看起来还算有良心。
而且……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两个一起重生回来。
沈瑶对顾景昭,总是有一种不自觉的信任。
只不过,重生回来之后,这顾景昭看起来,好像也不太想和自己有什么牵扯。
她得去和顾景昭见一面,看看他是如何想的。
“春果,我记得日升布庄明天要送制好的襕衫去宫学?”
“是明日,之前掌柜的还来与老爷说过此事。因是宫学制衣,所以老爷还叮嘱要认真赶制,前日姑娘去日升布庄查账的时候,也问过此事。”
沈瑶点头:“好,你去叫人去掌柜说,宫学的襕衫我亲自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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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瑶的马车到宫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宫学坐落在晋云山的山脚处,温度比城中要凉爽许多。
沈瑶从马车下来,山上微微吹过的风让她神清气爽。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今日的天气格外晴朗。
此时正值初夏,山间花叶清爽的味道,随着风从山上拂了过来。
沈瑶走到宫学门前,对守卫道:“我是沈家给宫学送襕衫的,劳烦通传一声。”
守卫扫了一眼沈瑶,没有应答。
他走到第二辆马车里仔细查看了装着的几个箱子,才回来与沈瑶说:“好,你先在这里等着。”
沈瑶颔首:“劳烦大哥了。”
这是沈瑶第一次来到宫学,光是在门口站着,就知道这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连宫学的大门都是一等一的清雅,更不用提里面。
沈瑶规矩的等在门口,没多久守卫便回来了。
跟着他回来的还有宫学的管事。
“沈姑娘。”管事一听是沈瑶亲自送来的,便也赏脸出门来接,“我是宫学的管事,姓李。”
“见过李管事。”沈瑶向李管事行了一礼,“这便是这一季的襕衫,请李管事查收。”
“好。”
李管事话一落,后面的人便将马车中的箱子卸下,手脚极快的搬到了宫学中。
“沈家的东西在上京城中一向有口碑,此次定是不会有问题的。”李管事说道:“沈姑娘若是无事,便入内坐坐?”
沈瑶微笑点头:“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因陛下之意,宫学之中皆是学子,修身亦是修心,所以宫学中所着襕衫皆为民间所制,一季一换,不得攀比。
制衣资格一年一轮换,今年便由沈氏夺标。
宫学中的人训练有素,沈瑶手中的茶还没有喝上一半,后面的人便传来消息,说货品检查无误。
李管事满意的点头:“襕衫都已经检查无误,没有问题,沈姑娘放心,五日之后派人来宫学结款便好。”
“那便多谢李管事了。”沈瑶站起来,有些难为情:“李管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之前别的制衣铺子偶尔会出一些问题,可是今年与沈氏的合作却都很顺利。
没有找麻烦,李管事自然也对沈瑶十分和颜悦色。
“沈姑娘请说。”
沈瑶抬头,心中像是对宫学有着无限的向往:“听说宫学中极美,我从小就对宫学十分向往,我等自然无法进入宫学读书,今日斗胆,想请李管事行个方便,让我在宫学中逛逛,如何?”
沈瑶眼神灼灼,看着李管事。
对着这么一个小姑娘,李管事拒绝的话可说不出来。
他想了一下:最近这些日子宫学只有半日的课,现在祭酒等人都不在宫学中,显贵们也都离开了,只剩下一些正在温书的学子。
这些学子的身份大多不是显贵。
看这沈姑娘也不像能闹事的,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没想到沈姑娘这般喜欢宫学,那沈姑娘便在宫学中逛逛吧。”李管事说道:“不如我派一个人给姑娘引路?”
“不必这么麻烦,今日宫学中看起来十分忙碌,我只一个人稍微走走就好。”
“也好。”李管事点了点头,今日事宫学的采买日,的确分不出来人手给她。
李管事叮嘱:“那沈姑娘自便,若是有什么不明的,随意叫人即可。”
宫学中的侍卫仆从也是统一的着装,很好认。
沈瑶点头应下:“是,李管事先忙,我略逛逛就回。”
沈瑶也没骗他,这破宫学有什么好逛的,她只是想借此机会和顾景昭说几句话。
毕竟在别人的眼中,他们两个现在可不怎么认识。
沈瑶一路走一边四处张望。
顾景昭在哪儿呢?
顾景昭会不会在上课呢?
沈瑶顶着午后的大太阳走了半个院子,这才发现这宫学中也太安静了。
一点都没有上课的声音。
沈瑶走到一个正在扫地的仆从面前:“麻烦问一下,学子们都在哪里上课呢?”
被叫住的人低着头,小声的说道:“这几日宫学只有半日的课,学子们都已经散学回家了。”
嗯嗯?
沈瑶的表情僵了。
合着她今日顶着大太阳走了这么半天,顾景昭根本不在?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金宝阁守株待兔呢!
作者有话要说:沈瑶:来气,兔子不在家(╯▔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