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沈瑶秉着一口气全身紧绷准备入水,谁知道那临仙楼还是太高,入水的时候她便被一下砸晕。

她最后的记忆便是入水被砸晕之前,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

这临江的江水可真凉。

意识回归的瞬间,她猛地睁开眼。

入眼便是茜色的纱帐,空气里面飘着若有似无的甜香。她隔着纱帐环视了一圈,发现自己并没有在临江里,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她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们在跳下了临仙楼之后,应当是被人救起,她这才能回到沈府。

春果听到帐子里面的声音,她走过来将床帐掀开:“姑娘终于醒了,要是让老爷知道姑娘因为贪睡而误了寿宴,定是要生气了。”

沈瑶被春果扶了起来,她的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

直到春果给她穿衣服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刚刚春果说什么……

老爷?

能让春果称为老爷的只有一个人,便是她早已经去世的父亲。

沈瑶僵在原地。

她刚刚就有些奇怪,只不过因为脑子还有些晕乎,所以没有办法细究。

她现在脑子可清楚的很,自然也看到了自己的房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如今屋中的纱帐全部都是艳丽的茜色,这种颜色她记得是自己小时候喜欢用的。可是自从父亲去了之后,她房间里面的摆设就全部都变成了极淡的颜色。

还有……

她低头去看春果肉嘟嘟的脸,也是比她记忆中要小一些。

“姑娘,你在发什么愣?本来就起晚了,你不会是忘了今日要去给齐国公府的老夫人送贺礼吧?”

春果说着,动作利索的给沈瑶套上了昨夜新拿来的衣裙,又给她迅速地上了妆,终于在最后一刻赶上了时间。

沈瑶站在镜子前,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衣裙,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她没有被救,甚至在那天死得很彻底。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

身上这套衣裙是专门为了去国公府才特意定制的,那么就是说她应该回到了五年前,自己十七岁的时候。

那个时候父亲还在,她身为沈家嫡女,日子过得不错。

三个月前齐国公府为老夫人的寿诞在沈家金宝阁定制了一套头面,老夫人十分喜欢,所以寿宴这日也邀请了沈家出席。

可偏不巧,沈老爷有事不在上京,所以只能让沈瑶出席。

沈瑶是商户之女,那些高门大户的贵女们根本瞧不上她,不过沈瑶根本不在意。

待见不待见的有什么要紧,自己又不打算高攀她们。况且沈家的铺子众多,她们就算再看不起自己,不还是一样要把钱送到沈家的铺子里。

沈瑶匆匆忙忙的收拾好,又检查了要给老夫人的贺礼,沈瑶这才上马车出发。

马车平稳,一点都不晃,外面初夏的风吹了进来。

沈瑶坐在车上有点恍惚,若不是车帘被凉风吹开让她清醒,沈瑶还真是有点分不清现在是不是梦一场。

“姑娘,听说今日国公府里邀请了好多世家公子,不知道姑娘会不会有喜欢的。”春果坐在沈瑶的旁边紧张的絮絮叨叨,“姑娘若是有喜欢的,我们便回去告诉老爷,让老爷去替姑娘问问。”

沈瑶听罢,不由得笑道:“世家公子娶妻自然要娶那些名门贵女,哪里会选上我们这种商户之女?”

沈瑶说完,她自己愣住了。

等等。

她好像记得,自己和顾景昭的婚约就是在这场寿宴之后的不久,明德公主派人上门提亲,说是看中了沈瑶。

父亲无意让自己嫁进高门大户,可是明德公主的面子不能拂,只能咬牙应下。

沈瑶之前根本就没见过明德公主,唯一的交集便是这场寿宴。

想到这,沈瑶冷静了三分。

上一世自己想和顾景昭取消婚约,既然这个婚约这么麻烦,那倒不如根本不在,如果今日明德公主没碰见过她,自然就不会把心思打到她的身上。

想到这,沈瑶便开口:“停车。”

春果有些疑惑:“姑娘?”

沈瑶掀开车帘问道:“还有多久才到国公府?”

在外面驾车的车夫轻声回答:“回姑娘,前面就是了。”

国公府的门前已经挤满了人,国公府的人都是个顶个的眼尖,现在这个距离肯定早早就看到了自己家的马车,若是现在掉头就走的话,等于是拂了老夫人的面子。

沈瑶现在必须要把贺礼亲手送进去。

“走吧。”

沈瑶将车帘放下,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她闭目细细思量了一下:这贺礼必须送,但人就不用进国公府了。

到时候她没了顾景昭这个麻烦,回去再劝劝父亲,争取这两年就把赘婿给招上,彻底断了二房的心思。

还有沈胥对自己做的那些龌龊事,她可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拿定了主意,沈瑶轻轻勾唇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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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门口挂着的红灯红绸被风吹得来回摇摆,悬挂在门口那大大的红色寿字十分夺目。

有小厮在门口招待来客,将客人手中的贺礼一一接下,登记造册。

不多时,沈瑶乘坐的漆红色马车便停在了国公府的门口。

她掀开车帘,手上戴着的是一只金镶玉镯,那镯子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上京的贵女们皆爱玉器,端的是一副纯洁高贵的样子,相比之下金器便显得俗气了些,更别提这金镶玉,饶是价格再高,也沾着俗气。

都不用想,沈瑶便知道那些贵女们要是看见自己的首饰,肯定嫌弃的要死。

按照她们的话都是怎么说的来着……

好好的首饰上都沾着钱腥味。

沈瑶刚一下车,在门口迎客的小厮便走了过来,引着沈瑶往府门口去。

走到门口,沈瑶拿出了帖子,交给了府门口的小厮。

“原来是沈姑娘。”

那小厮接了帖子,脸上挂着适当的笑,满脸全都是恭敬,倒是没有别人府上那些个攀高踩地瞧不上商户的姿态。

“这是给老夫人准备的贺礼。”

沈瑶将装着贺礼的锦盒放到桌子上。

小厮将锦盒打开,一座金镶玉佛便静静地端在盒中。

能在门口登记造册的人自然识货,一眼便看出来了这金佛可比老夫人定制的那套头面要贵重许多。

礼重自然不敢怠慢,小厮将人往里面请:“老夫人在后院设宴专门招待女客,沈姑娘这边请。”

“麻烦小哥了。”

沈瑶颔首微笑,顺着小厮带着的方向跟着他走。

沈瑶记得这国公府颇大,穿过正堂再过几个连廊,才能到老夫人宴请女客的地方。

明德公主如今就在后院宴席中。

得赶快离开。

沈瑶想着她看准了时机,在穿过连廊上石阶的时候脚下一空,身子歪到了一边。

“姑娘!”

春果走在沈瑶身后侧,眼疾手快地将沈瑶扶住,这才没让沈瑶摔倒。

在前面引路的小厮也被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回头看:“沈姑娘,你没事吧?”

沈瑶咬着唇,她的脸色有点发白,缓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没事,就是不小心脚滑了。”

沈瑶说完,撑住了春果的胳膊:“你扶我到旁边坐一下吧。”

“好。”春果扶着沈瑶走到了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小厮也赶紧跟了过去,他满头都是冷汗:若是这沈姑娘出了什么事,那管家不得怪罪他招待不周?

沈瑶坐在石凳上转了转脚腕,有点刺痛。

刚刚就算是自己故意从石阶上滑下来,但也还是实打实的摔了。

做戏就要做实,要不然就算是再假的戏也会留下破绽。

小厮站在旁边一脸紧张的看着沈瑶:“沈姑娘,要不要叫大夫?”

“我没事,”沈瑶有点为难,她撑着想要站起来,可是没走几步她的脸色就更差了一点。

几步路之后,她彻底放弃,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小厮说道:“实在是抱歉,我的脚腕好像崴到了,还劳烦小哥去与老夫人说声抱歉。”

“沈姑娘不如先在府中休息一会儿?”

“不必了,我家的马车应当还没有走远,回府的路上正好去医馆看看,不是什么大事的。”

见如此,那小厮也不再强求:“既如此,那沈姑娘便慢慢走,我现在便去告诉老夫人。”

“那麻烦小哥了。”

沈瑶说罢,便被春果扶着跟着那小厮又回到了门口。

果然,沈家的马车还没有走远,没多一会儿便叫了回来。

春果将沈瑶扶上马车:“姑娘,你的脚没事吧?”

沈瑶一脸轻松:“没事,回去拿药酒揉一揉就好了。”

刚刚脚腕还有些钝痛,但是在出了国公府的门之后,就已经好了很多,甚至连医馆都不用去了。

“姑娘没事就好。”说到这春果还有点可惜:“姑娘刚进国公府就崴了脚,还没等见到老夫人呢。”

“什么老夫人,我看你是想见那些世家公子吧。”沈瑶笑着挑破春果的心思,随即她弯腰揉了揉脚腕:“那些世家公子有什么好?”

眼高于顶不说,还都是些酒囊饭袋,心一个比一个狠。

自己的亲弟弟说杀就杀。

不如找个赘婿。

懂事又听话,不会给她惹那么多麻烦,要是是个读书人就更好了,到时候有了孩子就由他教养,自己只需要出钱就好了。

一想到今日没见到明德公主,自然也就不会有那绊脚的婚约,沈瑶的心情就愉快的飞上了天。

她嘴角轻扬,起身抬手掀开了车帘。

满城的花香夹在初夏的柔风朝车内吹来,两旁的街道商户林立,马车行至此处也减慢了速度。

转眼间,沈瑶看到了一股熟悉的红枣米糕香味。

沈瑶顺着味道看过去,一眼便看到了街角口摆米糕摊子的婆婆。

沈瑶最喜欢吃婆婆家的米糕,只不过婆婆在两年后就去世了,之后沈瑶就再也没有吃过。

可是现在,米婆婆的摊子还在那!

沈瑶的嘴角微微上扬——

真不错。

今日好事成双!

“春果,你去买些红枣米糕回来。”

“是。”

马车停在原地,沈瑶脚一晃一晃的,她用手撑着头悠闲地往外面看。

眼前的铺子沈瑶可熟悉的很,别看它现在还是一个酒馆,但在四年后,这里将会是沈瑶的。

细说起来这街上五年前和五年后的区别不算大,最大的变化是就这条街上在五年后被沈瑶开了两个铺子。

一个开在暮春之初,一个开在年末冬至。

沈瑶想着,嘴里轻哼着调子,眼睛不经意地往茶楼的上面扫了一眼。

一双眸子刚好与她四目相对。

目光触及的瞬间,沈瑶的表情微愣。

……顾景昭?

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