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验?”
“什么灵验?!”
听到声音的卫夏烟松开老妇人,站到景元白身后警惕的看向两兄弟。
虽然二人的对话她听的不是特别明白,但也知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高个看这一对儿少男少女犹如盘中食物,根本不放在眼中,就也没顾忌,呵呵笑道:“自然是用他做祭——”
话未完,就被矮个截住。
矮个心眼多,人也谨慎,他忙给大哥递了个眼色,冷笑道:“总之就是死到临头的意思,今个儿他归我们,你呢,也一并归我们了!少废话,跟我们走!”
说着,就用空出的那只手来抓景元白。
景元白向后一退,轻盈躲过,眸中平静如水,笑意依旧荡在眼底。
少年瞥一眼矮个蹭到鸡屎的那只手,提醒了声:“你太脏了。”
“什么玩意??”
矮个开始不耐烦,粗眉倒竖,吼出一声后,又要来扯他。
景元白语调放慢,似是很好说话般的又应一声。
“我说,你、太、脏、了。”
话落,未等矮个的手碰到他,便被身旁突然红了眼的高个一脚踹进河里,连手中的鸡都甩飞出去。
而高个踹完弟弟,也像失去意识般一边癫狂大笑,一边直直扎下了河。
“通通”两声,溅起水花无数。
也成功引起了其他村民的注意。
百草村地方小,人口也不算杂乱,所以人情往来不似清河镇那般淡漠,有人不知掉下去的是何人,就带着几名壮汉下去救了。
费了大力把两兄弟捞上来一瞧,几人恨恨啐了声:“竟是这俩狗东西,早知道就淹死他们算了!”
但这就不是景元白需要操心的事了。
他转头看老妇人,老妇人正拉着卫夏烟的手连连道谢。
卫夏烟帮老人家抚平散乱的发,笑着回:“不必道谢,您没事便好。”
老妇人自报王氏,早年死了老伴,唯一的儿子又进城去谋生路了,她邀二人进门去喝口淡茶,卫夏烟和景元白自然没推脱。
和小院连通的屋子有两间,旁侧还盖了个简单的柴房。
王大娘去灶台那煮茶,卫夏烟和景元白在屋子里转悠一圈,就回了院子坐。
刚不觉得,坐下之后,卫夏烟便有些不适。
她总觉得,那位王大娘老是偷偷打量她。
难不成,是她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刚刚在屋子里没看到铜镜,于是,卫夏烟决定求助眼前人,就挨到景元白身前:“景公子,我的脸脏了么?”
少年正神情悠然的往河边望,闻声,偏头看她。
卫夏烟面庞粉白,肤色细腻,淡施粉黛的俏脸上眼眸弯弯,看着既乖巧又靓丽。
人靠过来时,身上雅淡的香味也跟着飘了过来。
景元白便觉得,世间最好闻的香,也不过如此了。
景元白指尖点点,随即弯唇一笑,“有点。”然后抬手,在她面颊处扫了扫,“好了。”
少年指尖垂下,指腹轻微摩挲。
手感不错。
卫夏烟也没多想,坐直身体,王大娘刚好端着茶过来了。
王大娘坐到她身边,苍老的面庞满是慈祥,在第三次看向卫夏烟时,卫夏烟就主动开口了:“王大娘,您是有话想对我说么?”
王大娘被问的尴尬,想了想,声音放低:“卫姑娘,你们来百草村里……是有事要办吧?”
“算是。”
卫夏烟回。
王大娘看了眼景元白,继续:“那是要停留好几日么?”
卫夏烟不解:“大概是的,这里是不欢迎外人过来吗?”
她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性。
王大娘连忙摇头:“那倒不会,我们村没有专门招待外地人的客栈,就东边有个驿馆,但那是给官家的人准备的。”
卫夏烟点头。
她还真不知道哪里有驿馆。
王大娘拐弯抹角说了一堆,总算说到重点。
“若是你们不嫌弃,不如就住在我这儿?”
卫夏烟听得心头一喜,没想到王大娘竟然是想说这个,她立即笑着应:“当然不嫌弃,我们感激您还来不及呢,如此便多谢您了。”
王大娘常年独居,家里难得来了客人,她一高兴,便说道:“反正我们家就我老婆子一个,今晚上,我给你们杀只鸡吃!”
卫夏烟表情呐呐,总觉得这话听来奇怪。
家中几口人,和杀不杀鸡吃有什么关系么?
她敛住思绪,其实本不该问,但一来二往,她觉得这位王大娘不是歹人。
就大着胆子,将自己的推测讲了出来。
“王大娘,刚刚您一直看着我,您……是不是从哪里听说过我的……身份?”
那些官兵曾拿着她的画像来过百草村。
虽不知为何不见人影,但很显然,这位王大娘应该是知晓她流放犯的身份了。
王大娘没想到她问的如此直白,既然卫夏烟坦荡荡,那她也不好扭捏了。
“是。”
“昨日我正巧去集市,看到一伙官老爷往那井口旁贴你的画像,不过卫姑娘不要多心,你们刚刚肯帮我这老婆子,我自然也是,能帮就帮。”
“贴画像?”
卫夏烟惊恐:“但我刚刚并未看到,那些官兵呢?是寻不到人就离开了么?”
王大娘当时就站在井口附近,所以看得分明。
“被个小哥儿给撕去了。”
王大娘回忆着昨日情形,“那小哥儿不知和官老爷们说了什么,他们便匆匆走了,之后也再没回来过。”
王大娘说完,就起身去备晚膳。
卫夏烟本想跟着打个下手,奈何对方不肯劳动她,她推开院门,和景元白走去河边看风景。
此时天晚,垂钓和洗衣裳的村民也都回了家。
隔着河流,卫夏烟往对岸黑黢黢的山林里瞧了眼,“景公子,我们明日上山去找鬼生兰么?”
“今夜一过,雨水便干了,明日可以上山。”
身后小院里炊烟袅袅,许是百草村许久不见荤腥,王大娘的鸡刚一顿上,香味就飘了很远。
卫夏烟和景元白站累了,正要回去歇歇,就见隔壁一女子循着味道找来,惊惶的跑进了院子里。
“王大娘,你怎么炖上鸡吃了?这可使不得。”
王大娘被热气熏得脸有些红,她伸手扇掉扑来的雾,应的也还是那句话。
“我一个孤老婆子,还怕他作甚?!”
女子又劝阻几句,见王大娘一意孤行,就哀叹一声转身走了。
卫夏烟和景元白对视一眼。
他?
哪个他?
开个荤本是寻常事,可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里,却陆续有邻居上门来劝阻。
卫夏烟和景元白就更觉怪异。
不多时,王大娘把炖好的鸡端上桌,又热了一锅馍馍,几人还没动筷,院门再次被敲响。
卫夏烟只当这又是来劝他们不要吃鸡的,也没再理会。
王大娘起身来开门,一道微弱的声音就在门旁响起。
“不好意思,我是一路从北边逃荒来的,饿了三天三夜了……能不能求您施舍些吃食?”
王大娘见披头散发的公子满面黑灰,虚弱的扶着门框,像是随时要饿晕似的,不知怎么却笑了出来。
“可以呀,进来吧小哥儿。”
老妇人确实挺好说话。
可那没来由的笑,却让来人心中发毛。
君思年正故作柔弱的跟进来,便一眼看到了桌前的卫夏烟和景元白。
“!!!”
君思年表情惊愕,眼瞳瞪大,连装都忘了装,一个没忍住就喊了出来:“怎么又是你们?!”
“饿了三天三夜?”
景元白撑着额角看他,袖口隐隐约约闪出些银光。
君思年咂摸了下嘴,扯扯嗓子干咳了两声。
景元白上次给他的银子他还没花完,可在百草村转悠多时,却一口肉都吃不上,属实馋得很。
他其实是闻着味道过来骗肉吃的。
没想到冤家路窄。
他倒没对景元白有什么想法,奈何这少年手段毒辣,总想要他的命。
唉。
君思年一脸丧,知道这炖鸡是吃不成了。
他对着王大娘行了一礼,转身就要走。
王大娘却笑着拉住他,和卫夏烟二人说:“就是这位小哥儿撕掉的画像,又支走了官老爷,我认得他。”
君思年:“……”
这回他知道王大娘笑什么了。
卫夏烟听罢也跟着掩起唇,偏身去看景元白:“要不,就让年大哥坐下来跟咱们一起吃?”
景元白撑着头,眼眸轻轻眯了眯:“听烟烟的。”
君思年见景元白不再盯着他,就笑着跑去一边洗了手,颠颠儿坐过来。
“一起吃,一起吃哈!”
他盯着一锅鸡咽了下口水,最后,还是把好吃的部分夹给王大娘。
卫夏烟观他虽装扮邋遢,但吃相却斯文的很,就知道君思年或许是故意扮成这副模样的。
通常,乔装之人都是因为怕被认出来。
那么君思年,又是在防谁呢?
卫夏烟想到他们初识的情形,这人孤身出现在义庄里,而君思年又知道那是义庄,便不算误闯。
所以,他又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用过晚膳,君思年又拉着王大娘卖惨。
因为正房就两间,王大娘只好帮他收拾了柴房,叫君思年先将就下。
之前在清河镇客栈,因为只有一间上房,所以卫夏烟才和景元白一起住。
卫夏烟看了眼景元白,想说“不如今晚自己去和王大娘住”。
可话还没出口,心中便涌上一股急促的烦闷。
数次副作用发作下来,她也算是摸出些规律。
每每发作前的一个时辰,她好似都会有这种坐立不安的烦躁感,卫夏烟摸了摸藏在衣襟里的草药,打消了和景元白分房睡的念头。
“歇息了,烟烟。”
景元白进了房,坐到榻前。
卫夏烟目光闪烁了下,“咳,你想喝点茶吗?我口有些干,去拿些茶来?”
景元白看出她的异样,却故作不知,只是笑着答:“好,那便喝些。”
卫夏烟立刻起身出去,一溜烟来到灶台,迅速找了两只茶杯倒满,而后,往其中一杯茶中加了点草药的粉末。
她咬咬唇,在心中道:抱歉了景公子!